季昭张了张口,没发出声,脸却慢慢红了。 闻寒手痒了痒,揉了把他的头,指腹擦着他脸颊一带而过。 “我明天还要回剧组,一早就走。” 他捏拢指尖,不着痕迹摩挲了下,看他害羞无措的样子,忽然迈不动脚。 好想,抱抱。 可小何忽然提着个袋子从房间里走出来:“寒哥,我送你下去。” 闻寒看他一眼,抿了抿唇,同季昭说了再见,毅然转身。 小何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才把手上的袋子递给他:“寒哥,给。这相框我怕季总再看见,就先收起来了。” 闻寒“嗯”了一声,接过袋子,把相框拿出来看了眼。 “他真的……完全没怀疑这是他自己?” “真的。”小何实话实说。 闻寒手指顿了顿,把相框又装回袋子里:“知道了。” 电梯恰好到了,小何还要再送,被闻寒一个眼神堵回了电梯。 “寒哥你放心拍戏,我一定会把季总照顾好的。”电梯门闭拢前,他信誓旦旦表态。 闻寒没说话,看着电梯数字一路上升,停在19楼,又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转身。 坐进车里,刚准备放下相框,看见副驾上那束康乃馨,他顿住动作,把花束捧起来,低头闻了闻,在淡淡馨香中,默念了句:傻瓜。 * 闻寒走后,季昭连着好几天无精打采。 直到他接了个大单子——足足四位数的大单子。 “这个活儿是不是太零碎了?钱也太少了?”季铭坐在办公室里,皱眉看向开发部的技术总监。 “的确是大材小用。”总监无奈——小季总天赋顶尖,嗅觉敏锐,从架构到开发实力都远在他这个总监之上,可——“按您的要求,就这种小任务合适。” 行吧。季铭叹了口气。再急着给弟弟塞零花钱,也不能冒进——他向闻寒承诺过绝不泄露身份,绝对稳扎稳打,才得到的被推荐给昭昭的机会。 看着手机里弟弟的新微信头像,季铭又激动又心酸,默默给他改了备注名:「熊孩子」。 同一时刻,季昭毕恭毕敬、满怀虔诚的,也给新加上的季铭改了备注名:「财神爷」。 “心情很好?”帮他复健的程景,明显察觉他今日精神颇振作。 “嗯。”想到高达四位数的报酬,季昭开心的有些收拢不住,恨不能现在就结束复健回去写代码。 见他灿烂笑容,程景不由也跟着笑了笑,正要再开口,忽然听见他问:“程医生,我还要复健多久?” 他问的是今天还要练多久,程景却想岔了:“怎么,累了?复健可要长期坚持。” 长期坚持?季昭愣了愣。 书上明明说他“很快”就活蹦乱跳。 “长期是多长?”季昭抬头专注看向程医生的嘴唇,等着他回答。 程景只觉他抬眼看过来,心跳快了快,略不自在地错开视线:“坚持多久要看康复效果,肯定是越久越好。” 他说着,回忆了下他的病案,沉吟道:“神经损伤后两个半月内是黄金修复期,以你的情况,最好继续在机构做完后面半个月的康复,因为你需要的是综合康复,除了肌力,还有精细动作和协调,这些在家很难保证效果。” “您的意思是,我半个月后就不用来了?”季昭眼睛亮了亮。 程景愣了愣:“是。但最好——” 季昭却没等他说完便已舒眉展眼:太好了,终于不用再花哥哥的钱了。 等做完复健,他就回福利院去,住在哥哥房子里,他还是心中不安,怕哥哥再因为他被那男人误会虐心。 下了这个决心,季昭一身轻松。做完复健,他赶着回家写代码,没留意程医生欲言又止的神色,匆匆与他告别。 “你慢点儿。”看他撑着手杖,步子却迈得比自己还急,小何紧张地在后面张开手虚扶,“肚子饿了吗?还是要上厕所?” “都不是。”听见“上厕所”仨字,季昭一脸怨念看了小何一眼——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何接收到他眼神儿,笑了一声,又强忍住:“那你急什么?” “我要回去工作。”季昭一脸骄傲,“工作”两字咬得特别清晰。 上了车,季昭还忍不住跟小何分享他的喜悦:“哥哥给我介绍了个大客户,只用写个接口小程序,就有好几千块。” 小何开着车,一脸无语:醒醒吧,您可是上市公司老总,排面,要掉光了呀…… 季昭可不知道什么排面。 他只知道完成这个任务,拿到钱,他可以还一部分给闻寒。 就算房租他不收,起码,手机的钱他可以先还上——哥哥对事故再怎么有责任,也犯不着给自己买手机。 哥哥心善,他不能理所当然。 * 回到小区,把季昭送上楼,见季太太在,小何松了口气,转身又要出门。 季昭随口问了他一句去哪儿,他答去喂鱼。 “喂鱼?”季昭怔了怔,“是……哥哥家的鱼吗?” 小何看他一眼,答了句“是”。 “要……一起去吗?”小何试探着问。他可听寒哥说过,某人对那缸鱼宝贝得很。 “不去。”季昭语气生硬地答了句,撑着手杖一瘸一拐走回房。 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对着尚未亮起的屏幕,他生了好大一会儿闷气。 就知道哥哥说“分手”不是真心的,他人远在千里之外,还惦记着狗男人那缸丑鱼! 电脑这时开机完毕。季昭打开编程页面,化悲愤为力量,不用思考似的,张开不大灵活的手指噼里啪啦敲响键盘,屏幕上很快流水般出现一行行代码…… 千里之外的闻寒,正好拍完了一条戏份,休息间隙,打开手机相册,翻来覆去看了会儿相册里的视频。 视频是小何发给他的,拍的是撒开拐杖行走的季昭。 季昭显然知道自己在被拍,摇摇摆摆走到镜头前,表情酷酷地比了个“V”字。 闻寒每次看到这里都含笑暂停,在心里说一声“中二”。 从前的他,错过了他多少面? 闻寒想着,心里忽然一痒,忍不住打开和他的聊天对话框,发了条消息。 季昭迟迟没有回。 闻寒耐心等着,直到快要去上戏,才忍不住,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闻寒心慌了一瞬,冷静下来,打电话给小何,得知小何不在,又转而打给季母。 片刻后,“钟点工”季母敲响季昭的门。 无人应声,她面色一变,推门闯入。 专心敲打代码的季昭被她吓了一跳,季母倒是送了口气。 看了眼他扔在桌上的黑色耳蜗外机,她笑了声,安慰手机里的闻寒:“没事了小寒,这孩子,把耳蜗摘了。” “好的阿姨。”闻寒心定下来,后知后觉略感尴尬。 “我让他回电话给你。” “不用了阿姨。” “要的。”季母说着,挂断电话。季昭这时已经手忙脚乱把耳蜗戴好,满目疑问:“阿姨?” “闻先生找你。”季母指指他扣在桌上的手机,还想多说两句,告诉他不能这样让人家担心,但囿于身份,没好开口。 好在季昭已经拿起手机,回拨电话,她就放了心,退出房间。 出了房门,才奇怪:这孩子一向是懂事的,从前在家时,耳蜗几乎二十四小时不摘,不管什么时候跟他说话,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应…… 想到这里,季母愣了愣,眼睛忽然一热。 他们曾习以为常,以为他这样戴习惯了。 原来不是。 她没想过,他耳朵被那钩子压着,一压就是一天,会不会累和痛。没想过,一个青春期的孩子,面对陌生的环境和家人,也该有想任性想独处想安静的时刻。 门内隐约传来季昭笑声。开朗天真无挂碍。 门外,季母快步走进厨房,抽纸巾擦了把眼睛,专心熬煮炉火上的一锅汤。 小火慢煨,她还余半生时间,好好爱他。 “哥哥什么时候再休假啊?”电话里,季昭正问起闻寒。 不知不觉,他说话已流利许多,但语速还是稍慢,这句问话,尾音稍稍拖长,不知怎么就拖出了黏糊糊撒娇一样的感觉。 闻寒唇角勾了勾,眼里潺潺湲湲流淌着笑意:“还早,怎么了?” 事实上,他的戏份再有两周左右就能结束。但他不说,想给他一个惊喜。 “没怎么。”季昭手指在键盘上难为情地搓了搓。“想,想——” “想什么?” “没什么……”想再见哥哥一面,在离开之前。 在他成长起来能保护哥哥之前,可能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哥哥了,他还想要个亲笔签名…… 闻寒不知他心里弯弯绕绕,心情愉快地轻笑一声:“好了,我要去上戏了,回头再聊,再见。” “再见,哥哥。”季昭答。 礼貌,乖巧,乖的挠人。 闻寒心都被挠轻了,在寂静的化妆间里,悄悄飘上天去。
第16章 狗男人的探子 “闻老师,坐下歇歇。”看到闻寒走进帐篷,副导演吴俊荣笑呵呵招呼他。 闻寒没坐,和导演组礼貌打过招呼,走到监控器前,俯身过了遍自己的镜头,确认没什么问题,他直起身来,站直身体的瞬间手扶了下腰,蹙了蹙眉,很快又若无其事展平眉头,回去准备下一条戏。 “看看,这才是敬业。”吴俊荣边赞叹,边意有所指看了眼场下前被团队前呼后拥层层围绕的小顶流。 导演蒋凡没吭声:敬业是敬业,会演也是真会演,就是老想跑。 眼看他的戏份接近杀青,他找他商量想加几条戏,话还没说出口他就想发设法给岔过去。 那小流量呢,正好相反,是请都请不走…… 烦啊,他又想来颗烟了。 “闻老师,腰疼?”晚上收工时,临时兼职闻寒助理的司机师傅老张,眼尖地发现闻寒手时不时就会捂上腰。 “没有。”闻寒坐上车,不明显地呼了口气,才答话。 “您瞒不过我的。”老张不信。“同是天涯沦落人,您这姿势,我一看就懂。” 他说着,还打开自己的随身挎包看了看:“今儿包里没装。闻老师,回酒店您等我一下,我房里有膏药,给您拿两贴,我那膏药是托人从港城带的,效果杠杠的。” 闻寒疲惫地往座椅深处陷了陷:“谢谢,张哥。” “不客气。”老张开动车子,忍不住念叨,“这腰上的事马虎不得,可得好好养,要我说闻老师您一天这戏份也排的太满了,十几个小时连轴转,我老张多句嘴,您这么下去可不行——” 他说着,往后视镜张望一眼看闻寒反应,却见闻寒头微微歪着,已经闭上眼,睡着了……
116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