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闻老师早就来了,一直在休息室等您。”陈默插话。 “那你不早说?”季昭瞪向他。 陈默嘴角抽了抽,他倒是想说, 闻老师说不用,何况老板也不给他机会—— 快半年没见着老板了, 他激动得很,一肚子话要说, 又见老板坐在轮椅上身形消瘦, 还一度想哭, 可惜老板就像只跟他隔了个周末没见面一样, 平淡得很,沉稳得很, 咔咔一串公务上的问题砸下来,他头都大了, 只顾着整理资料汇报了,没分出来旁的心思。 “我没让他说。”闻寒替陈默解围,看向季昭,“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季昭眼神闪烁了下:“对不起,我没听到。” 他说着,咬了下唇,抬起头来:“抱歉,闻老师,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你有事,能不能等我回家再谈?” 呜呜今晚他就住这儿了! 想到对策再回家! “忙到晚饭也不吃吗?”闻寒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你是想再晕过去?” “没有,正打算吃。”季昭说着,看向陈默。 陈默觉得不大合适,看了闻寒一眼,可毕竟季昭才是他的老板,他还是听吩咐拿出手机,准备叫人送餐过来。 刚解锁屏幕,还没翻出电话,眼前一花——闻寒擦过他,快步绕过办公桌,直接……拽着轮椅把老板从桌后拖出来了…… “拿外套来。”闻寒抬头,清清冷冷看了眼陈默。 陈默一凛,正要去拿老板的外套,又听老板开口:“不要!” 老板伸手,扒拉向办公桌,试图把自己挪回去:“我工作还没忙,忙完!” 闻影帝在他的手眼看就扒拉到的一瞬,把他轮椅往后挪了……一寸——就差一寸啊,老板可怜的,陈默都直替他着急,并……转身拿来了他的外套:“老板,保重。” 老板你醒醒,那是你每回一听到对方要回来,就取消会议、取消行程迫不及待去见的人啊……现在这是在闹啥? 季昭就这么被闻寒“绑架”走了。 一上车,不等闻寒开口,他就闭上眼睛:“有点累,我先睡会儿。” 他睡了,不能和他谈话! 闻寒到口边的话憋了回去,好气又好笑地看他一眼,帮他放平了座椅,盖上毯子,摸了摸他额头,又揉揉他头发。 算了,先让他睡。 季昭闭着眼睛,脸却红了红:闻老师,怎么又,又揉他脑袋…… 下处决前对他的怜悯吗,呜呜…… 他很乖的,从来都不缠着他,也努力做个沉稳的人,为什么他还是不要他…… 季昭眼球颤了下,眼睫都湿了,无声偏转过头。 “睡不着?” 闻寒开着车,依然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 “睡着了……”季昭委屈地答。 答完他更委屈了——尤其是听到闻寒轻笑一声后:怎么回事呜呜……脑子怎么变得这么笨! 到家时,季昭真睡着了。 闻寒停好车,叫他他不应,起先以为他是装的,看到他脸色潮红,才意识到不对劲。 “昭昭?”他摸了下他额头——热得烫手。 笨蛋! 闻寒脸色一变,锁也该把他锁在家里的,身体这样,去什么公司! 他深吸口气,冷静下来,下车准备好轮椅,打开车门,用羽绒服裹住他,把他抱到轮椅上。 空气凉,外加动作有些大,季昭迷迷糊糊醒了:“哥哥……” “嗯。”闻寒心跳了跳,半蹲下来,帮他把脚放到轮椅的脚踏上,握住他的手,试探着叫:“昭昭?” “哥哥,难受……”季昭反握住他的手,抓起来,贴在自己额头上,“哥哥贴贴……” 闻寒眼睛一热——用手贴贴哪里够——他把脸贴过来,嘴唇轻轻碰了碰他额头:“乖……” 季昭羞涩躲了躲:“哥哥不要……” “怎么不要?”闻寒嗓子沙哑。 季昭抬起眼来,一双眼睛烧得水汽氤氲,看一眼便叫人气短:“不要在这里……回家,再贴贴……” 闻寒心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又亲了亲他脸颊:“好,都听你的。” 他帮他扣好外套上的帽子,又拿毯子把他捂得严严实实,推着他进了电梯。 电梯里那一小会儿工夫,季昭竟然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到家时他迷迷糊糊又醒过来,见闻寒帮他脱衣服,迷迷糊糊道谢:“谢谢,闻老师。” 闻寒动作顿了顿,叹息了声,捏捏他脸蛋:混蛋,变来变去的,他还能不能贴了? 到底是烧迷糊了,季昭连自己怎么上的床都不知道,有人喂药他就吃,有人喂水他也喝,有人帮他掀开衣服擦洗身体时,他象征性地拦了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让他“乖”,他就不假思索撒了手…… 第二天早上,季昭醒来,睁开眼睛,闻寒的脸近在咫尺,合着眼,睡得正香,鼻息就吞吐在他脸上。 他怔了怔,傻乎乎看了好一会儿,察觉心跳越来越快,忽然反应过来,红着脸,往后躲了躲。 又过了片刻,他屏气敛息,做贼一样放轻动作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眼几步开外地轮椅,伸出手,绝望地够了够——呜呜,胳膊短了…… 闻寒这时动了动,季昭浑身都僵住了,又屏气敛息,做贼一样躺了回去。 闻寒唇角勾了勾,一翻身,手臂自然而然搭在他身上,脸往他肩上贴了贴,自在地继续安睡。 “睡”了足足十分钟,他才“醒”了。 季昭还在“睡”。 他笑笑,也不说话,摸了摸他额头,起身自去洗漱。 “哗哗”流水声传来,连续不断,季昭双腿难受地绷了绷,不得不“醒”了。 闻寒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坐好,把双腿放下了床,看向他,语气老成持重——但脸十分红:“闻老师,麻烦你。” “什么?”闻寒故作不解。 “轮椅,推给我一下。”季昭脸更红了,有羞的,也有憋的…… 闻寒没再逗他,把轮椅推近了,扶着他站起来,坐到轮椅上。 季昭松了口气,二话不说就往洗手间冲,闻寒在他背后忍不住提醒:“站稳再脱裤子,别摔了!” 季昭动作僵了僵,人都冲进洗手间了,脑子还恍恍惚惚飘在外面:闻老师在说什么?!他急得有这么明显吗?! 他当然知道站稳才脱裤子,为什么要提醒他这个,他又不是三岁……没脸出去了呜呜…… 他扒着扶手,羞耻地从轮椅上站起来,人忽然又僵住了—— 一段极其,极其,极其丢脸的回忆忽然闯入他脑海。 急切的便意,站不稳的腿,卡住的裤子拉链,不听使唤的手……以及,换掉裤子后,闻老师似笑非笑的眼神! 要命! 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出来,季昭垂着脑袋,看也不看闻寒一眼。 又怎么了?闻寒看他往衣帽间走,叫住他:“先吃饭,给你煮了粥。” “你煮的?”季昭终于抬起脸来,十足惊愕。 他那是什么表情!闻寒神色微僵:“电饭煲煮的!” 他就是把米和水放进去而已,不好吃,但也不至于出差错。 “哦。”季昭重新又把头埋下去,手指在轮椅上敲了敲,“不了,我去公司再吃。” “公司今天放假。”已经腊月二十九了,昨天他去公司,就看到大部分工位都空了。 “他们放,我不放。”季昭倔强。 闻寒吸口气,耐心解释:“你还有点儿低烧,出门一折腾又要烧起来了。” “不会。”季昭嘴硬。 闻寒目光硬了:“是不是要我给叔叔阿姨打电话才行?” 季昭僵了僵,闷闷抬头看他:多大了,还搞告家长那一套? 可恨他还挺怕这一套。 见他不吭声,闻寒给他递台阶:“我知道公司很多事等着你处理,但身体也要兼顾,你要实在不愿意耽误,可以让陈默把材料送来家里。” 季昭还是不吭声:可以是可以,可不去公司,被他抓着谈那件事怎么办…… “怎么,一定要出门?嫌我煮的粥难吃?” “不是!”季昭急忙答。 难吃自然是难吃的,但他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那就出来吃,吃完你到书房工作,我不打扰。”闻寒说着,又把他连人带轮椅从衣帽间拉出来。 季昭委屈死了:坐轮椅的人没有人身自由吗? 委屈归委屈,怕闻寒误会他嫌弃饭难吃——尽管他做饭真的很难吃,季昭还是乖乖坐在了餐桌前。 沉默寡言,除了机械地喝粥,一声不发。 一副非暴力、也不合作的样子。 笨得气人。又让人心软。 闻寒看他一眼,斟酌着开口:“昭昭,你误会了,我——” “我吃好了。”故意的一样,闻寒不开口,季昭也不开口,闻寒一开口,他立刻放下勺子。 “你才吃半碗。”闻寒看一眼他的粥。 “没胃口。”季昭说着,向后挪动轮椅。 闻寒没思考,一把按住轮椅,把他拉回来,放下刹车。 季昭脸一白:坐轮椅果然就任人宰割,呜呜。 “再吃两口,乖。”闻寒举起勺子,递到他嘴边。 乖? 季昭脸一红,说不出的羞涩。 偏偏闻寒又把勺子往他嘴边递了递,轻轻碰了碰他唇瓣:“张嘴。” 季昭脑子木木的,什么也没想,本能张开嘴,把粥吃下去。 一口热粥下肚,他反应过来了,羞愤得要死:“闻老师,我自,自己来!” 看他脸红得快要滴出血,闻寒没说什么,把勺子还给他:“至少再吃一半。” “嗯。”季昭应了一声,拿起勺子喝粥,头低得恨不能埋到粥碗里去。 一边喝,一边控制不住,红着脸回想……闻老师刚才喂他的一幕……想着想着,他顿住了—— [手疼,哥哥喂。] [勺子总是掉,哥哥喂。] [夹不起来,哥哥喂……] 许多画面骤然涌入他脑海,伴着让人羞耻的对话…… 是谁这么娇气,这么恬不知耻?画面从模糊渐渐清晰,季昭看见了:哦,是他啊…… 是他! 季昭捧住头:不对,这肯定不是他的记忆,快退散! “头疼?”闻寒皱皱眉。 “不是——”季昭摇摇头,又顿住,改了主意,“是……有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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