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醒吞了吞口水,缓缓握紧把手,打开了门。 里面很亮也很安静,只有下笔的沙沙声,关醒兀自喘着粗气,慢慢走了进去。 里面坐了一个人在画画,他看着镜子,很是专注,在画镜子中的自己,只不过今天他没穿红裙子,没戴长发,而是穿着一身简单的黑白运动装,头发短而柔亮。 被来人打扰了,他也只是抬眼从镜子里看了关醒一眼,又移眼认真描绘自己,关醒不开口,他也不说话,美术室的空气比一个人的时候更凝滞甚至于焦灼。 关醒捏了捏手心的汗,偷偷去觑鹤禅渡的表情,然后绝望的发现,从这个人脸上察觉不到一丝情绪的外露,他面上不显,眼睛不露,而关醒像是透明的鬼魂,站在他后面,被他无视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说不出,索性不再说了,舔了舔干裂的唇,他艰难的抬起手指,闭上眼睛,摸向校服的拉链。 ........ 那时极度漫长的三分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画室里画笔的沙沙声没有了,只剩下了衣料的摩擦声和坠落声。 三分钟后,关醒缓缓睁开了眼,他如愿对上了镜子里鹤禅渡的眼睛,不再是空无一物,终于有了色彩,关醒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清晰的看清了他镜子中瞳孔里的自己。 那是一片红,一微微浮动的鲜红,这色彩很熟悉,鹤禅渡就穿过。 穿女装是他想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想出来了的、自认为可以向鹤禅渡证明清白,祈求他相信自己的唯一方法。 他用此作为牺牲,希望鹤禅渡消消气,或者说不要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关醒注视着镜子的自己,如今这红穿在了自己身上,只不过他没鹤禅渡那么自然、习惯,因为是第一次,他压着裙角的手颤抖着,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在不动声色的颤抖,让那红色裙摆漾出一点翩跹的弧度。 它扬起又落下,不停触碰到那白皙又略显丰盈的大腿,阴影只剩下一点点三角,主人又将裙子死死压住,裙边将白色的腿肉挤出了一道浅浅的勒痕。 这是一种少见的、隐晦的肉感,之所以说他少见,是它第一次在一个男高中生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关醒深深吸一口气,他鼓勇气,重新看向鹤禅渡,这一次他终于理他了,很冷静的同他讲:“走进一点,看不清楚。” 关醒很羞耻的同时,放松一些了,他知道,自己暂时应该是不会被捏死了。 ....... “撕拉”一声,关醒被吓了一跳,原来是鹤禅渡撕了之前的画纸,他重新粘了一张,这一次他不再看镜子了,一把转过椅子,笔和眼睛都对准了关醒。 关醒乖顺的不再动了,他站在光下,任由鹤禅渡时不时抬头打量自己,他的视线是干净的,像是一湾深山中长年咕涌的泉,一点点从关醒的头上淋下来,缓慢的轻轻的流向身体的各个方向,它是柔和的,但就是凉,就像主人如玉一般的瞳孔,带着长埋于地下的深寂、冷然。 关醒咬着口腔里的肉,等到尝到一点血腥味了,才像是被壮了胆一般期期艾艾的张嘴:“鹤禅渡....论坛....论坛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可以给你翻我的手机,真的,你要相信...相信我....” 他说的实在没有底气,僵直身体、攥紧衣角的样子像个胆怯的狡辩者。 鹤禅渡抬眼看了一眼关醒,又收回了视线,手下的笔不停,过了很久,才轻描淡写的启唇,语气极其平静:“这个男生太恶心了,怎么穿女人的衣服,还摆出一脸风骚的样子。” 关醒瞬间白了脸,他顿了顿,好不容易才发出一点颤声:“鹤....鹤禅渡......” “他就是那个高一一班新来的转校声吧,估计就是在上个学校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开除吧,为什么我们学校要招这种垃圾人?” “鹤...禅.....渡......你.....”关醒浑身颤抖,他的脚被死死钉在地上,只能徒劳的张嘴,气若游丝,鹤禅渡说的这些话他都见过,是帖子里的热评,一字不差。 “就是就是,咱们学校还有不少女生舔得不行,视他为男神呢,这下呢,搞错性别了吧,人家可是女神啊。” “别说了.....别说了.....别再说了!!!” 关醒再也忍不住了,他挣脱了地上的钉子,忍住撕裂的痛楚,手脚并用着爬到鹤禅渡面前,一手撑着地板,猛地直起紧绷的身体,用另一手捂住了那张吐着灼心语言的唇。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求求你了......”关醒心痛至极、难过至极,他通过鹤禅渡的冰凉的瞳孔看见了被囚在里面狼狈至极的自己,舌根冒出酸涩,眼泪涌出了眼角,就连说话都开始哽咽。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这些话都是中伤鹤禅渡,为什么自己.....自己却这么难过,好像痛苦的...快要......快要死掉了...... ---- 所以说人不能有坏心思呀 ps:求评论求收藏张大嘴巴求啊~~~~~~~
第9章 楼逍 ====== 画已经画完了,鹤禅渡的视线从画中人落到了眼前人。 很脏、很狼狈了,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好像很可怜啊。 他不再说话了,那只捂住他唇上的手才哆哆嗦嗦的收回。 嗤 现在的关醒已经没有了之前威胁鹤禅渡的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蜷缩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鹤禅渡的神情,心里开始涌起后怕。 他太平静了,至少神情中是这样,但关醒知道没这么简单,鹤禅渡就像深海,表面风平浪静,海面以下,却是深不可测的黑暗和危机四伏的暗涌。 鹤禅渡取下新画好的速写,递给关醒,关醒犹犹豫豫的接过。 画中是自己,穿着红裙的自己,胆怯有拘谨的站着,脸上是不自然的僵硬,鹤禅渡的很有天赋,就连自己眼中暗藏的羞耻与倔强都被刻画了出来。 鹤禅渡轻轻弯下腰,与关醒一起观赏他刚刚画的画,低低的声音吹在耳畔:“你看,你穿裙子多好看,你比我更适合。” 他是用一种很欣赏的语气来说的,关醒不自觉的歪了歪身子,转头看他,在着一瞬间,他捕捉到了鹤禅渡的眼中转瞬即逝的情绪。 红红的、黑黑的,像是....像是兴奋,很浓郁的兴奋...... 关醒忍不住翻身,缓缓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他看着鹤禅渡一边盯着自己,一边慢慢直起身子,关醒忍不住又往后挪了挪,他很怕鹤禅渡突然站起来,然后带着他身后的阴影一起扑过来。 “你相信我吗?真的不是我做的,要是我干的,我干嘛还要过来向你证明我的清白的,我觉得我已经很有诚意了,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你就相信吧!”说到最后语气已经几乎是祈求了。 不知道鹤禅渡是不信,还是对他的诚意不满,鹤禅渡微皱眉头,侧头思考了半响,然后才舒展了眉头。 他提了个自认为十分简单的要求:“一次不够。” “什么.什么?”关醒没太明白。 鹤禅渡终于笑了,眼睛弯弯的,唇角也向上扬,好像很开心、很满意自己的想法,于是难得耐心的同关醒解释:“一次女装不够,只要我想,你就穿女装当我的模特好不好,很轻松的....” 关醒呼吸一窒,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但看着鹤禅渡一改往日的要死不活,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关醒知道他刚刚是真的提出了那样离谱的条件。 画室里又安静了下来,它连带着里面的关醒被鹤禅渡扔进了海里,在荒无人烟的永寂中,一点点下沉着,向黑不见底的峡谷缓慢坠落着。 不敢、也不能说出拒绝的话,因为鹤禅渡的家世,也因为自己做了那么无耻的事情。关醒已经后悔自己当初威胁了鹤禅渡,怎么这么愚蠢、这么贪心,如今就是自食恶果,玩火自焚。 关醒觉得很窒息,他看着鹤禅渡的脸,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海水,为了不被淹死,关醒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 关醒回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去了小区旁边的便利店里面,想买一瓶冰水,消一消有点红肿的眼皮。 站在货架前,关醒深深长吸一口气,他的心情实在不愉快,连拿水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他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他好像是取得了鹤禅渡的原谅,但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现在,局势已经反转了,是鹤禅渡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是自己受制于人。 以后,只有鹤禅渡需要,他就得穿女装站在他面前。 硬提起胳膊,随便拿了一瓶水,关醒转身,却看见了一个熟人——裴希,他正低头站在收银台前结账。 他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包刚买的烟,关醒心里疑惑,于是悄悄跟在他屁股后面,看见他结完帐也没走远,就蹲在便利店门口,拆开包装,娴熟了点上一根,烟气瞬间弥漫了他的脸。 关醒不可置信,在他的记忆里,裴希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专业课与文化课齐头并进,一样都没落下,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拥有了别人重新投几次胎都不一定得到的音乐天赋,但人也没伤仲永,不过二十郎当,就各种名誉加身,是小提琴界的天才式人物。 他很羡慕裴希的天赋,这让他在自己的领域看起来那么的游刃有余,轻而易举。 关醒从小到大就没在盛新雪口中摆脱过他的名字,因为太优秀,太厉害了,因此他不明白,裴希为什么要抽烟呢?是不开心吗?为什么不开心?他以为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是很招人喜欢的,这样圆满的人也会不开心吗? 关醒没有打扰裴希,他想裴希应该不想别人知道,而且他也不想裴希看见自己红肿狼狈的眼睛,于是等到人走了,关醒才拿着冰水,试探着出来了。 他数了数地上的烟头,一共四根,裴希烟瘾有点大,估计比他还愁一些。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八点了,关醒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客厅的电视声,是盛新雪在看纪录片。 见到关新回来了,她关了电视,抱膝审视着书包还没放下的关醒:“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关醒听见了阳台里模糊的说话声,知道是关铭华在打电话,估计一时半会解救不了自己,于是他搬出了在回家路上就想好理由:“物理老师放学后给我们讲题了,为了后面的竞赛,讲的有点晚了。” 怕盛新雪不信,他还掏出了曹老师给的练习册,以此证明。 盛新雪没再揪着不放,她起身去了卧室,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手里抱着枕头和被子,路过关醒的时候告诉他饭桌上有饭,让他饿了的话去热热。 “妈,还要去书房睡吗,爸爸已经回来了...” 他声音有点小,盛新雪好像没有听见,进书房的时候,连头都没回,用脚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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