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明明白白是在问理查,但览星手上动作却蓦然停住,他敏锐地察觉到悬川的情绪,他极力压制那些起伏,但览星依旧“摸”到了。 他似乎是生气了。 可理查这个局外人还一无所知,他拼命挽回自己的所作所为。 “喊你休假啊悬川,总待在临海镇,人都快被淹成腊肉了。”理查打着哈哈,继续装失忆:“你难不成要走军校老腊肉?” 理查的笑话不好笑,悬川看向低着头观察茶水的览星,柔声问:“星星,你呢?” 他记得,当时理查邀请他的时候,览星一言不发。 而昨晚,理查没有选择私下沟通,他堂而皇之地把事情带到了悬川跟前,间接说明他这是他有意为之,无论是在临海镇邀请悬川与他们一同走,还是昨晚,理查都想让悬川知道更多的。 览星不是。 悬川不懂这是为什么,但他有耐心听览星给他一个理由。 “我不希望你掺和这件事,悬川哥,这里很危险。” 这是个无须思索就能得到的答案,悬川听出来了。 “但是,悬川哥,你来,我很开心。”览星突然话锋一转,他笑着说:“悬川哥,我尊重你的决定。” 不等悬川反应,览星侧首看向理查,期待地说:“那就看你了,费曼先生。” 悬川也将目光放在了理查身上。 完全跟不上眼前翻转节奏的理查:…… “当,当然行啊。”理查干巴巴地点点头,像是个照葫芦画瓢的木偶人。 直到一杯茶下肚,理查才缓过神。 老天,览星这家伙,刚刚不是还在谴责自己擅自把悬川拖下水吗? 现在,啊?悬川一句话,他就妥协了? * 域内没那么好进入,他们必须想办法,先混进中心城再说。” 出发时,他们穿过居民广场,又遇见了那个乐于教诲的老头。 没了夜晚的遮掩,悬川在曾经的住所经过一夜安眠的加持,过去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老头叫安庭。 是北区的幼师培训师。 悬川曾经上过他的音乐课。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览星见到他的时候,周边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然后,在对方转身看见他们之前,他抓住悬川的手,阔步而走:“悬川哥,外面太冷了,我们快点走吧。”他甚至缩了缩肩膀。 悬川装作没看懂,顺从道:“好。” * 中心城主要是办公区,但也划分了小块居民住宅,居住人群大多都是机关要员。 理查的门道很多,他借用两个跟他们体型相差无几的信差的身份,乔装打扮完毕,他们顺利进入中心城的一处公寓。 那是一只精心包装过的礼盒,信息一栏上写明那来自北区的某条名不经传的街道,大概是某个纪念日,礼盒上的暗红色丝带打着完美的结,览星按照地址,来到那栋楼的二层,按响门铃等待开门的过程中,他漫不经心地继续打量这个礼盒。 盒子只有巴掌大,但是附带的一叠厚厚的信封鼓鼓囊囊的,是手写信吗? 还没人来开门……览星记得,进来之前,门口进入记录分明显示访问目的地是有人在家的。 他只好再次按下门铃。 在中心城,览星不能使用精神力,甚至主动收起天生用于感知的“触手”,当然,触手并非真的实实在在的存在,它更像是浮游在身边的气场,看不见摸不着。所以,他现在只是个与被拦在门外的普通人,除了听觉出众,没什么特殊。 在第四遍门铃后,览星终于听见壮汉趿拉着拖鞋发出的啪嗒声,声音越来越近,三秒后,紧闭的门被打开了。 是个裹着浴袍的壮汉,他的头发正往下滴着水,水顺着幅度被溅在了空气里,览星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先生,这是您来自城外的包裹。” 悬川负责开车,见览星久久没下来,他不放心,便等在了下一层的楼梯处。 “搁在门口不就行了?”西塞不满地嘟哝:“门铃都要被你按碎了。” 览星挂上职业性微笑:“抱歉,这是我们的要求,感谢您的配合。” “……一根筋。”西塞瞪了他一眼,才结果览星递给他的笔,画上姓名。 等他签完字,览星便转身离开,他的脚刚踏上楼梯道的转角处,就见悬川冲他招手。 “别在意。”悬川对他做了个口型。 突然,两人的动作齐齐一顿。 大约是以为太肆无忌惮,或者说对联邦建筑隔音效果非常信任,又或许是以为一根筋的邮差已经走远了,听不见了,黏黏糊糊地腻在门口,唇舌相交发出声响大的吓人,览星和悬川尴尬又清晰地听见一个尖而细的男人的声音响起,他抑扬顿挫地评价道:“字不错。” “当然了,这是我爱人送的。”这个声音是西塞的,他挺了挺肚子,语气充满炫耀。 再然后……悬川捂住了览星的耳朵:“别听了。” 好吧。 你们中心城可真会玩。 那个收件的汉子叫西塞,是域的守门人,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理查分析得出,这是最薄弱的突破口。 至于原因—— 览星和悬川跟在西塞身后,来到了一家隐藏中心城公寓群的会所。 * 会所没名字,没门牌,要不是西塞,库南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中心城——联邦的中心城,竟然还有如此纸醉金迷之地。 然则,这样的娱乐场,不光有来消遣的人,还有,被迫前来的家伙。 库南属于后者,他前不久刚从南区调来,西塞作为他的同僚兼前辈,吆喝着大伙一起去交流情感,他一条光棍,在中心城人生地不熟,没找到理由拒绝。 其实就算不是单身也不影响,这次来的几位,哪个不是有家有伴的。 域内的守门军干的活轻松自在,薪水十分可观,比起看门的作用,库南觉得,更像是门边的石狮子,有模有样地杵在一边,实则半分用处都没有。 但他不后悔离开南区,他受够了提心吊胆的苦日子! 他跟在西塞身边,学着把酒当水喝,往肚子不计价格,五颜六色地灌如喉咙,南区作风严谨,上上下下,除了医用甲醇,哪里见得到这么多种类的酒。 他被劝了好几杯,受不住了,到厕所抽完一支烟,才感觉脑袋清醒一些。 走出来后,一个男人的背影跃入他的眼睛。 尽管只有很短距离,但那男人走路的背影,实在是太……好看了。 黑色长裤包裹着那两条直而长的腿,腰窄肩宽,服务生制服合身地套在皮肉上,背脊挺得直而自然,超脱这地方妖魔混杂的颓败气味,如一缕清风,迷了他眼。 十来步的距离,那人就进入一个陌生的包厢,消失不见了。 库南狠狠摇了摇头,他这是做什么? 自己不都已经决定离开那里了吗,不能看到一个像他的男人,就走不动道吧? 况且,像长官那样的男人,这种地方的服务生怎么配得上与他相提并论? 库南忍不住又点了根烟,在缭绕的烟雾里,他把脑子里的人影挥散,理智逐渐回笼。 会所的服务生可不仅仅端茶倒水,库南明白里面的门道,不就那点事吗? 那样的体型身材,在这种场所玩制服游戏吗? 他脑袋半是迷糊地想……不对,那个体格和走路习惯,不是一朝一夕想模仿就模仿得来的。 库南脑袋一热,冲到那扇紧闭的门前,像是抓捕罪犯那样喊道:“检查通行证!” 他敲得又响又急,仿佛里面有什么罪大恶极威胁联邦统治的罪犯。 走廊来往不是醉酒的就是迷路的,被这声惊了一跳,有人侧耳,有人悄悄拉开一点门缝。 库南逐渐冷静下来,他无异于跳梁小丑,在“这种”地方进行清扫…… 他疯了吧。 库南撑着墙,甩甩脑袋,准备离开的时候,门从内部打开了。 男人穿着件质地很好的黑衬衫,领口微敞,眉间微蹙,浑身酒气,满是被打扰的烦躁。 “又来一个?”男人露骨地打量他,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一脸被耽误时间的样子,不耐烦地说,“我都说不要买一送一,你赶紧走吧。” ……库南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 他说什么? “我是来检查通行证的。”库南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他这几个字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览星啊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险些让库南没忍住送出拳头。 他接下来说的话就更让库南生气了。 “这可能不行,”或许是酒的作用,览星吊儿郎当地摇摇手指:“第一,我只点了一个人,不爱玩花的,所以多一个都不行。第二,如果你不是在玩什么模仿游戏,”览星看了眼男人的衣服,“那您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他甚至换了代称,礼貌极了。 ……这种地方,干事们也会来寻乐子吗? 览星一派纯真地看着他,他微微弯着腰,与门口的看起来快要气坏的“赠品”互相对视着。走廊昏暗的光落在他的鼻尖,将一个寻花问柳且混蛋的公子哥轻巧地送到库南面前。 库南忍不住捏紧了手心。 尽管这店开在中心城,可灰色地带对于他们这些顶着帽子的家伙而言,就是违规。 看热闹的门缝越来越大,西塞喝多了,跑厕所的途中遇见这场景,心想真划来啊,好久没看到这种戏码了。 叫什么? 贼喊捉贼? 等他走近了,热闹也看不成,发现惹事的是他带来的。 他顿时感觉头比膀胱疼。 西塞一把揽过库南的肩膀,嬉笑道:“迷路了?你小子,还好我碰到你了。”他手下微微使劲,却发现这小子身体跟石头似的,根本拉不动。 什么情况? 西塞咬紧后槽牙,恨恨地想,几杯黄汤下肚,这南区出身的糊涂玩意,就忍不住要丢人现眼了吗? 库南皱了皱眉,大概觉得恶心,但又拉不下脸离开,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说:“那你又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那姿态着实好笑,特别是跟满头大汗的西塞一起,览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再管他,转身进去,懒洋洋地说:“你想等就等着吧。” 他没把门关紧,特地给库南留下一到细细的窥视门缝。 览星临出门前不仅给自己灌了几杯酒,悬川还被他用黑布捂住了眼和手。 导致悬川只听见耳边的动静,他有些担忧,突然,他的脸被一双冰冷的手捧在手里,眼上的黑布被取走,他看见手的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碧蓝色的眼里盛满阴郁,他不开心了。 “你做什……唔”悬川瞪大了眼,他的嘴唇上,是览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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