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扬语塞,见识了他和父母的相处气氛,这个时机询问他个人私事不免显得冒犯。 邱珩揉他耳朵,“想问就问。” “嗯,嗯。”黎扬犹豫着斟酌如何委婉用词,最后决定直接地实话实说:“前几天我看到卓可贞了,我和他就聊了聊。” 邱珩抬眼看他,眼皮褶子因疲倦比平时要深,还是笑着,眸色却黯然,“我妈在家里破产后出轨了其他人,我爸经商失败,又怀疑我不是亲生的,小时候被带去做过几次亲子鉴定,偶尔……不,经常挨打。”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叙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黎扬怔忡着听他讲完,眼底蓄起水,一根根手指和他交扣,也忘了自己问题的目的,嗓子干涩,“……后来呢?” 邱珩轻短笑出声,“后来我比他长得高,当然就不打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咳,”他虚握拳头放在嘴边,眼睛没看他,“高中你叫我大少爷,我不喜欢这称呼,我小心眼,和你关系就不对付了。” “啊?”黎扬回神,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就因为我叫你,大少爷?就这?” “就这。” 黎扬又绕回来:“如果你这么小心眼,还救我的画?” 邱珩弹他额头,“自作多情。见义勇为有奖金,有奖状,我是为了这两样东西,救你的画……只是顺便。” 黎扬觉得他的说辞怪怪的,和卓可贞说的有微妙出入,说不上来的牵强。 显然他们没有,黎扬放弃,连呼吸都恹恹。 他手指间施力,夹着邱珩的指骨,微低下头,认命地道歉:“好吧,如果以前我真的故意戳你痛处,乱叫你‘大少爷’,是我不对,我道歉,对不起。” “但是我应该……也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吧!所以你确实是小心眼,我们关系僵硬都是你的锅!” “嗯,接受道歉了。”邱珩点点他的脸,轻声道:“锅算我的。” 他垂下眼帘,侧面看到的嘴边笑容很淡,淡至不见,甚有冷清的苦涩。 黎扬问:“你怎么了?” 邱珩微偏头,“有点累。” 他身子向他倾斜一个小的锐角,头的重量很克制地压在他肩膀,不敢尽放,黎扬朝他再靠近一些方便承重,邱珩的紧绷才完全开释。 黑短的头发擦着他的脸,黎扬用下巴蹭了蹭,另一只手臂有些费劲地环他宽肩,“那你靠着我眯会儿。” 邱珩拉下他的手,唇贴在他手背,很轻也很久,“嗯。” 雨雪初霁,黎扬拿着打印的过往病历报告,推开临城最有名的精神科医生的办公室。 他坐在医生对面,目标明确地诉求:“苏医生,我这个情况,有没有可能完全恢复记忆。” 苏医生是一名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他眉头深拧着浏览完毕,抬头问道:“你之前都做过什么治疗?除去病历上写的,还吃过什么精神类相关的药物或是保健品?” “我会定期去找心理医生做催眠,其他的……保健品都没有标签,是从国外邮寄,我带给您看看好吗?” “行,都拿过来。” 黎扬回到久未踏足的公寓,家具和地面都蒙了浅尘。他拉开放置药物的抽屉,两只瓶身洁白的保健品躺在最显眼处,上面用马克笔标记着“仙女记得吃”,是韩楠的笔迹。 一直以来都是韩楠根据黎袁成的意思,采购最高等的保健品寄给他。 他取出,沉甸甸的手感,黎扬皱眉回想,依稀记得自己个月前就吃得所剩无几,扭开,药片满当。 黎扬没想太多,放进包里奔向医院。 “这是你一直在吃的保健品?”苏医生拿回药品分析报告,神情严肃地问。 黎扬:“是,但我很久没吃了,过去有一段时间,我精神状态很差,保健品和药物类都会服用,主要是防治躁郁和抑郁。” 苏医生推给他一份测评表,“把表格填了,以前有过自杀行为吗?” 黎扬呼吸一紧,答得不肯定,“我也……不记得了。” 苏医生频频摇头,“安定,劳拉西泮,阿普唑仓……还有超量的黄曲霉素。这哪是保健品!” 黎扬愕然怔住,“您说什么?” 苏医生用钢笔在报告上圈出几项危险成分,“万幸你没连续吃,一直吃甚至有生命危险!” 苏医生刷划他的就诊卡,打印出罗列检查项目,薄薄的一张黄纸。 他取下递给他,正色道:“去做个身体检查。”第69章 画作 画作 凌晨五点,雾气贴绕楼体玻璃,浓白一片,抬眼望去,窗外天地都融成灰蒙蒙的颜色。 黎扬睡意全无,一手撑着脸,一手无名指按着鼠标右键,在电脑桌面上把图标按各类排序方式排了个遍,又重复点选着刷新。 深重的夜没能掩住邱珩的焦急,他离开时背影匆匆,和图标闪现的光一起落在他眼底,化成隐黯的忧虑。 他坐直,捋起一小簇头发,发尾略有干燥地散开。黎扬打开抽屉找剪刀,瞥见遗留的药品泡罩包装,忽地想起自己已经停药很久。 只剩两颗挂在药板,黎扬手指顶破铝箔纸,药片倒进手心,正想往嘴里送,耳边又忽远忽近响起邱珩的叮嘱,他顿了顿,还是把药片用纸巾包起扔进了垃圾篓。 是药三分毒,既然精神状态没有变得糟糕,没必要再吃。 修去几根分叉的发梢,又百无聊赖撕开发叉,烦乱心绪却未因解压的举动平复,黎扬叹气,隐约找到令他心闷的源头。 或许工作能让人平静。 将用户留存率与流水的大数据表格粗略浏览一番,黎扬捏了捏眉心,bug事件影响深远,要恢复巅峰状态任重道远。光他看到的,邱珩被公司总裁私下传唤都有两次,想必压力极大,现在家里又有事…… 他关了文件。 邱珩、邱珩、邱珩……短短数小时,这个名字流转心脑,占据五感。 食指与拇指捏着手机转了两圈,黎扬点开和邱珩的对话框,正打着字,聊天窗口跳出几个字:“回去睡。” 黎扬嘴角不自觉翘起,将输入框里的话补了个问号发过去:“你顺利吗?” 他回:“还好。” 黎扬猜他在忙,便没再去信。 他起身活动僵掉的四肢,正做两个八拍的侧身下腰和高抬腿,邱珩的房卡从口袋掉出。 他“哎哟”一声拾起,在外套上擦了擦,对着头顶的光源举起观察,素净的白卡印着雷盛的大楼俯瞰图。黎扬手指摩挲卡的边缘,表情变得松柔。 他把它放在随身背包里最隐秘的小袋,拉紧拉链,像藏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这日申了调休,黎扬回家梳洗干爽,放弃了要熬到晚上的计划,直接倒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下。 再醒来是晚上23点59分,眼见日期跳成1月10日,黎扬骨碌一下爬起来。 他不加思考打下“生日快乐”发出,窗口满屏掉落生日蛋糕。黎扬凝着蛋糕全掉完,想了想又选择撤回。 他打开设置朋友权限,将邱珩从“什么都不许看”的分组放出。 略有别扭地做完这些,他切换聊天软件。 湘姨像是彩色的,好不容易逮住他在线,黎扬急忙发起邀约:“湘姨,有空嘛?我们去逛街怎么样?我要给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你有空陪我一起不?” 湘姨没回音,黎扬继续:“还有之前说过的,广卅接稿的钱打你卡上,我们见面说?” 黎扬下地接温水润喉,再查看时湘姨已经下线,但依旧没回复留言。 他举着水杯趿拉拖鞋在房间里踱步,似乎是从上次游乐场考察后湘姨与他联系便趋近于无。 想来是因为刘叔工作繁忙,黎扬可惜地轻叹,策划再找一个契机与湘姨见面。 正想着,意外地接到一个来自加拿大的FaceTime来电。 “学长。”韩楠开朗地打招呼,那边是正午,背景天空湛蓝,阳光大盛,照得屋顶的积雪泛出刺眼的白。 黎扬眯眼,“韩楠,你那太亮了。” 韩楠走到室内背光处,清俊帅气的脸清晰地占满整个手机屏幕,他笑:“吵到你了吗?这时候不是你的睡觉时间吧?” “黑白颠倒,我刚醒。”黎扬在餐桌前坐下,找了个纸巾盒固定手机,调整角度后,他问:“你怎么样?在户外玩?腿……没事吗?” 他们将近一年没见,上一次他到加拿大看望他,韩楠还拄着拐杖,虽然用得熟练,但到底行动不便——完全是因为当年救他所致。 内疚未散,由心浮上脸,黎扬温和地冲他笑。 韩楠道:“我早没事了,好得很。”他把镜头往下拍,“看到没?现在不用拐杖了。” 黎扬柔声问:“走路,跑步,也没问题?” “没问题!”韩楠当真走跑跳起来,景色剧烈地晃糊。 “好了好了!”黎扬失笑,“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下周才回来吧?” “是,邱大哥把我行程都安排好了。”韩楠停下,抹了把脸,了然地问:“最近《如梦令》是不是出了大事?” “你在海外也知道?”黎扬讶异。 “我当然要了解我即将接手的工作内容,你们最近是不是焦头烂额?”韩楠自信满满,又卖了个关子,“学长,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黎扬挑眉,“是什么?” 韩楠朗声大笑,“你会满意的,下周你就会知道。”接着他道:“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重得泪沟都出现喽,丑死了!唉~鲜肉容颜不复返啊!” 黎扬立刻摸上脸,指尖自眼角向下顺,“丑什么丑?!”他拇指盖住摄像头,“丑就关视频!” “别,我开玩笑的!”韩楠将着急演得认真,假装懊悔地拍一下自己的脸,“别关啊,你最帅!瞧我这嘴!” 黎扬被逗笑,“你还是这么皮!这么注重保养?要转型当妇女之友?” 韩楠露出一口白牙,面庞比身后的雪还干净。 他正容温柔道:“‘礼物’要过一阵才能收到效果,你不要因为工作的事熬坏身体,一切向前看。” “好,”黎扬也笑,“我拭目以待。” 同韩楠打诨插科一会,黎扬心底松快不少,再灌一盒牛奶后安然补眠。 约不到钙奶出谋划策,商场刚开门不久黎扬就早早抵达。 这时间人虽少,吊灯与商铺射灯皆敬业地亮着,商品琳琅满目,陈列在玻璃橱窗。 黎扬闲闲地从一层奢侈品浏览,看中一只精美的腕表。深蓝的内盘,皮质表带,是简约低调的款式,冷淡,但柔和。 他莫名地觉得这表的气质很适合邱珩。 售货员笑脸相迎,“先生,是要给女朋友选手表吗?” “呃……”黎扬正犹豫着要回答不是,售货员已经麻利地将手表从橱窗里取出,托在他眼下,推销道:“一‘表’心仪,表是很好的礼物喔,表示时刻在你身边,预示一辈子不分离,这款呢还有配套的情侣女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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