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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桌上的吊灯是镂空兰花形状，花影不完整地掠过黎扬头顶和脸侧，灯晖缀点，轮廓分明，又像蒙了一层柔焦。 手机铃响，邱璐大约是问起邱茜的表现，邱珩挑唇道：“茜茜和安总监玩得很好，是，没有安总监在，我可什么事都做不了。” 邱珩在和邱璐通话，偏偏又和他对视，谑意眼眶也兜不住，最后那句话更像对他说的。 黎扬待他挂了电话，轻踩他一脚。 他想到第二天收假上班，还有个回流方案邱珩退回三次都没批，顺水推舟道：“既然这样，邱总把我年前的方案过了，别管后续执行，这样你才有时间好好做你的事呀。产品爸爸，给营销完整的自主权吧，好嘛？” “再说。”邱珩专心用餐，“有的权一直都放给你，有的权不能。” 一谈工作黎扬就没好气，“什么权都一直给我了？我怎么没发现？” 邱珩眉梢半挑，淡笑：“食不语。”第62章 盛园 盛园 年关将至，宿舍楼本就属于新建，只有高职级的员工有申请资格，名额稀少，22层只有邱珩一人入住。 “……行了，妈，我今年回去过。”邱珩一手持着手机通话，一手拧开门把。 靠近沙发的小壁灯亮着，光线很微弱，一条纤瘦的身影坐在行李箱，抱臂沉着嘴角，面容清冷，带了丝怨。 邱珩轻抽了口气，用了一百分的自制力才没叫出声，脚步不自觉往后一退，接着镇定下来，挂了电话，把门用力一关。 “你怎么在这里？！”他三两步走近，眸中铺满震惊和不可思议。 黎扬冷笑，“邱总加班加得愉快吗？还是去哪里默默怀念某个姑娘了呢？” 邱珩眼光粗扫室内，发现他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清空了，他扣紧他手腕拉他站起，笑了笑，“做什么？要搬走？” 黎扬侧头闭眼，就是不看他。 邱珩想到什么，偏正他肩膀，表情变得很凝重，问道：“你不是和韩楠回家了吗？你家住在十六楼？” 黎扬嘲弄一笑，“哦——你不会是跟了我一路吧？” 邱珩不答，半扯半拖带他到沙发坐下，神色更严肃，“韩楠，住在你楼下？他有你家钥匙？” “我去，你说什么鬼话呢？你真的是有病！怎么可能！”黎扬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点数？” 他又笑，“不过就算有，也没什么吧，我和他这么熟，毕竟做不到像你一样公、私、分、明。” 最后四个字怒目切齿。 邱珩神容骤寒，眼睛看着他方向，但不是在打量，更像在思考。 黎扬也沉默着，下巴微仰，起身拉着行李箱拉杆就往门口走。 被一道力道阻碍，邱珩抬手拦住他，“黎扬。” “生什么气？过来就是收拾东西？以大少爷的性格，应该是扔了不要吧？” “哦！邱总提醒得好！我都忘了我特意来这里的目的！” 中途黎扬找借口说有重要的资料落在公司，让韩楠自己回小区，他换车直奔2219。 不知道为什么扯谎，也不知道为什么收拾好了还要特意等他回来。 “这么晚了，还去哪里？”邱珩叹气，摁他回沙发，又打开他行李箱，一件一件物品归回原位，“这里你可以一直住。” 他连他外套喜欢翻内面挂起的习惯都记得，黎扬耸耸鼻子，那句“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在喉咙里翻腾十几次，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身心都折腾累了，黎扬和他自今晚开始结了层看不见的芥蒂，他不再和他搭话，只洗了澡，侧着身躺在床上玩手机。 邱珩打开电脑，戴着耳机处理工作，两人默然无言。 黎扬手垫脸，正想找湘姨倾诉，收到顾潇发来的消息：“钱白天打到你卡上了，转账有额度，分了批次，记得看哦。” 足足二十万，钱果然包治百病。 黎扬颓丧一晚的心情亮堂许多，他坐起来，高兴地发语音：“啊！谢谢，么么哒！” 他瞥见坐在沙发上弓背处理工作的邱珩表情变得有些诡异的精彩，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电脑屏幕。 黎扬昂下巴，“看什么看？没见过和同事关系好？” 邱珩戴着耳机也能听清他说话，点点头道：“嗯，现在见到了。” “奇奇怪怪。”黎扬嘟哝，手指快速在手机九宫格拨划，把郁闷一天的事情倾倒给顾潇：“我和你八一八！邱珩这种人真的非常讨厌。你知道吧，他就是那种放进乙女游戏，不出三章就想把他当成NPC，路人甲乙丙，直接分解成材料养其他角色的人。” 顾潇回复：“你是不是对他偏见太大了。” 偏见？绝对不是偏见。 黎扬甚而故意地再发语音：“也不知道装深情给谁看呢！” 邱珩面上表现更奇怪，上下唇紧抿，不是处理工作的严肃，更像艰难地憋笑。 但他只认真地敲键盘，应当是没注意听他的讽刺内容。 顾潇：“你又不喜欢他，渣不渣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黎扬瞪眼，手指微抖，字打得飞快，“我是不喜欢，但是我心有正义，替天行道。同情哪个老实姑娘接手！反正谁爱要谁要，我就是看不惯，哪哪都看不惯！[呕吐]” 顾潇这次的回复是三个[微笑]，[微笑]在现今的社交网络，意味着“呵呵”。 黎扬：“？” 顾潇又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便下线了。 邱珩要笑不笑地注视他。 黎扬很郁闷，冲他恶意地做了个鬼脸缩回被窝。 困意在盯着手机屏幕几分钟后席卷，他将将合眼。 手机还停留在和钙奶的对话框，屏幕不灭，提示只有20%的电量。 邱珩合上电脑，抽走他手机帮他充电，然后贴着他躺下。 黎扬有意向远离他的方位挪了挪，再往前几寸就要掉下床，邱珩好笑，侧身把他捞回，“睡着了也生气？” “没……睡着……”黎扬扭动，邱珩锁得牢，他动了一会便停了，嗫嚅着说：“你……你干嘛睡我这里？” 邱珩抬身，往他鼻子上刮了下：“两大男人你怕什么。” 黎扬迷糊着，还要固执己见，声音憋憋屈屈，“知道了，那睡吧。” J城难得下了大雪，气温十年来最低。 黎扬除夕当晚才回到黎家，司机的车刚进别墅区就抛了锚，他一路踏着积雪化湿的小道，寒气侵得小腿和脚底僵拙，鹅卵石滑溜溜，不留神，身子猛地朝前趔趄。 黎袁成正正接住，“这么大人还平地摔。” “爸。”黎扬轻轻借力站好便放开他的手。 他弯腰搓搓冻僵的双腿，发现黎袁成只着一件单薄毛衣，肩头落了些雪絮。他犹豫一会，抬手帮他拍去，“你不用特意出来等。” “年夜饭快开始了。”黎袁成因他亲近的举动露出笑容，接他的行李牵他进屋，对一屋子人道：“扬扬回来了。” 韩楠也在，和宋梦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他身后的靠背，大约又讲了什么趣事，引得宋梦捧着脸笑，脖子通红一片，上身直向韩楠倾斜。 黎扬的到来打断他们谈话，韩楠起身快步朝黎扬走去，右手放于腹前，左手放于腰后，夸张地行了个绅士礼，“欢迎学长！” 黎扬习惯了，装作嫌恶地皱眉乜他，“韩楠你是不是到哪都这么油嘴滑舌！” 一旁的宋梦拨玩卷发，拉长脸远睨，奚落道：“唉哟，这么大的稀客怎么回黎家过年呢？” 幼稚的嘴战，黎扬虚挽韩楠手臂道：“那我们两个外姓人就借您家讨口饭吃，您看成不？” 宋梦对韩楠印象极好，见了黎扬和他的熟悉姿态，面色不佳地咬唇望向天花板。 “欸别别，只有我是外姓人。”韩楠摆手和稀泥，接着双手快速一转，每边便各持了一枝红玫瑰。 他给黎扬和宋梦每人一朵，面对宋梦，右手两指并拢在额头比了个飞的手势，“可不要伤了和气。” 宋梦又乐了，转着手中的花枝嗅一嗅，面带喜色。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黎扬忍笑，随手将玫瑰花往茶几的花瓶一插，这样的魔术他看韩楠变过许多回，算不得稀奇。 黎耀推着太奶奶从房间走出，太奶奶比数月前憔悴，头发几乎全白，膝头盖了两层羊绒毛毯，脸颊不见健康的红晕，唇色微暗发干。 都说老人难过冬，太奶奶精神尚好，黎扬仍止不住担心，飞奔着抱紧。 “奶奶！”黎扬叫出口眼眶便红了，小时候他都是仰着头问太奶奶要这个要那个，太奶奶有求必应，对他来说，太奶奶不仅是能将黎家打理好的女强人，更是他生活中最依赖的监护人。 活力的流逝和生命的刻度太过具象，清瘦的骨头嶙峋，黎扬揉握太奶奶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手，方觉时光匆匆。 想着自己过去轴着一股劲能不回黎家就不回，眼眶一下酸热。 太奶奶咳嗽两声，刮他脸，“扬扬笑起来才好看！” 黎扬凑到太奶奶耳边说：“奶奶，过完年，我带你到L城照顾你好不好？” 太奶奶笑他异想天开，“又说漂亮话哄人，你宋阿姨照顾我挺好的，带着我这个老太婆，扬扬不怕奶奶拖累啊？” 黎扬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切实际，只是看到太奶奶大不如前的健康状态，瘪着嘴不知道怨谁。 黎耀出声安慰：“扬扬不用担心，奶奶是受了点风寒，医生来看过，说是正常吃药休息就好。” 黎扬点点头，站起来对黎耀微微鞠躬，“哥，辛苦了。” 疏离，礼貌。 他接过轮椅靠背后的扶手，“我推奶奶去吃饭。” 黎耀的微笑很温柔，视线在黎扬的脸上停留许久，像是细细描摹他的五官，待看够了，才放手让出位置，道：“扬扬孝顺，这次回来多陪奶奶说说话。” “嗯。”黎扬也乖巧一应。 一大桌菜层层叠放在保温转盘，黎扬正低头嚼着鲜嫩的清蒸鲍鱼，太奶奶给他盛一碗花旗参鸡汤，怜爱地看着他，道：“扬扬气色比上次回来好很多哦，是不是谈恋爱了呢？” 长辈逢年过节最喜欢关心小辈感情生活，但宋梦是第一次问，黎扬有些意外，连忙把手中的鲍鱼壳扔了，擦擦手道：“没有没有。” “学长一心只有工作，哪有时间谈恋爱！”韩楠接腔，半揶揄半解释：“我还问学长要不要和我一班飞机，他非要留在公司处理材料到最后一刻，这不我们错开买机票，才一早一晚到。” 黎扬听言忽地闪过一丝赧色。 公司早就放假，除夕当天白天雷盛园区几乎看不到人，邱珩一路飙车送他至机场，看他过了安检才走。 黎扬“嘿嘿”干笑两声，“游戏项目过年正最忙，我毕竟也属于黎氏外派，工作不敢有纰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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