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阿姨也加入战场,本来不关心时事,但怎么好像这个姓何的律师从另一个世界里冒出来似的,怎么一下子就带出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事情来?她们说何意羡家里私人保安队几百人,敢扇市委书记耳光挖中纪委的祖坟。称霸申城三十年,没一个行业不插手,垄断交通除了消防车都是他家私产的…… 那么多人都热爱盲从,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事就是让自己消失在“多数”之中。总之好像灭了一个何意羡,世上再无烽烟,百姓安居乐业,政通人和。 围观的一些知识分子市民热议:“‘咱们的工人有力量’是光荣,‘咱们的官员有酒量’是哪门子光荣?就是有这种脏心烂肺的律师带着这些贪官,以钱养恶,以商养黑!早年有句民谣说‘外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这哪是‘大家拿’呢?就是几个何意羡们在这样拿啊,拿了之后就迅速‘离岸’,去加拿大外国潇洒去了。大概非要等着国际刑警组织发出红色通缉令不可!怎么还不当场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有人跳到他脸上来骂,何意羡也逍遥事外:“抓我纯粹是给法院找点麻烦,吃饱饭就应该做合理的事。” 何意羡说这话时微笑,有种在法院告最高法,颇有一种“台下何人,来告本官”的黑色幽默。 这些文化人面对他的无耻也哑口无言,擦汗跟擦个玻璃一样,摆手道:“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也没什么意思!” 还有纪实文学作家跟着他,问道:“听说你刚入行的时候还是一名公平公正的律师,为平民坚持‘坐堂接诊’,分文不取、义务奉献,几乎开启了全国的平反冤案风潮。那么,还没有几年过去,屠龙的少年身上为什么长出鳞片,还是说龙窝里本就出现不了屠龙少年?” 何意羡唯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何意羡礼貌地说请让一让,像释怀又像是妥协。 晨间新闻刚刚报道,说国外前日有一位市长被示威民众喷了一身红色油漆,然后又被拉着游街示众数小时,在被拖了几个小时后,没了人样,宣布辞职并跪在地上签署了辞职信。何意羡环顾一下,果真有人在路边拎着红漆桶准备效仿。 出来混出来的律师,下场肉身对局的时刻真不多。何意羡只能发挥主观能动性换条路走,可是谁料有人趁混乱之机,一把鲨鱼刀狠狠捅了过来! 人心大顺,人心大喜,人心乐开花。何意羡被人群推搡得完全无法闪避,甚至几乎要被人为地推到那蓝印印的刀片上去。 在八面来风中,变生肘腋之间,他被一个强有力的怀抱拽了过去。 何峙手臂被鲜血浸染。一对叔侄又在红色的泥淖里相遇了。
第137章 当见山高月更阔 在何意羡过来的前十分钟,消防官兵兵分两路展开救援,一组在楼下设下金属拉梯,一组上楼从窗口接应,合力将女孩救回平安地带。琳琳惊吓过度已送医治疗。 隔壁病房中,医生正在为何峙紧急进行清创处理。伤口有大量鲜血流出,并且出现局部感官障碍,伤到了神经。 何意羡抱着手臂相距甚远,但永远保持警觉地盯着他。那目光锐利地有深深切肤的感觉。而且职业使然,对方立刻就会有种被评判、被压制、被紧紧束缚的感受。 按他这个看法谁都要毛了。对此,何峙只是笑道:“要不要你自己来,否则你觉得是特效化妆。” 怎么可能让外行人来包扎。那医生是御用的,但是严重程度让他也显得十分惴惴的:“神经一旦发生损伤其恢复的时间是比较长,大约需要在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目前可以服用营养神经的药物治疗,平时也需要注意饮食,禁烟酒,忌辛辣食物。” 正常人听了都要愧疚非常,救他的人手腕上边到胳膊肘下边麻,一整个右手都失去知觉,桡神经坏掉了,这种事谁敢打包票恢复没问题?但是被救的人,靠在墙边像一从最难以接近的荆棘:“毕竟你剧目比较多。” 何峙失笑。好像更没有因为天台上的事情,在过去的事情上寻找不愉快,而对这个最小的侄子,多一些提防,或者少一丝喜爱。似乎对流着他的血的人,自然是特别地宽容。反倒是何意羡的不高兴一直还那样。 医生处理好离开。新裹的纱布一层层往外渗血,何意羡眉毛要皱不皱的样子:“你是不是年纪大了,凝血比较慢啊?” 甚至还往伤口捏了两下,真凭实据的。支配神经不动了不代表没有痛觉,那一刀捅得有多深,再深点就如齐肩截肢,也类似截肢后会感到残肢和幻肢痛……何峙没有不让他碰,何意羡一点不怜惜还更用力了,何峙才笑了说:“心碎比较快。” “你还有心?心呢?”何意羡大吃一惊,手向心口摸去,摸到对方最近身体似乎不太好,被俗称皮蛇的带状疱疹困扰了一小小片。何意羡确认后,立刻收回了手。 这时公安进来说抓住犯罪嫌疑人,已封锁现场,勘查相关迹证,了解案发原因。何意羡突然一句:“是自己人吧,不至于?” 何峙这才抬眸看向了他,仿佛深感疑惑:“你这样想。” “不然?”何意羡平静,起来慵整纤纤手。像看开了,把叔叔放到了一个合适的思想习惯和感情的立足点上去对话了。 楼底下此时一切天清地廓,原因是都有人光天化日行刺了,政府动用高压水枪清场也不过分吧? 不得不说,这一刀捅得太好啦,地方政府和学校当局突然间有立场去疏导和阻止了。 市政府当即拍板:这帮有着所谓“人权价值”、信仰“司法神圣”的偏执狂,还说什么呼吁政治体制改革、推进民主进程,保证言论自由、出版、新闻自由,啥叫“我认为民主不是从上到下给予的,是靠自己争取到的。”有这样争取的吗?所以这都是伪装学生的帝国主义分子的“幌子”啊! 市委精神已经形成:西方反华势力常年勾结境内人士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次都这样嚣张了,是不是下一步就要煽动群众焚烧商店,破坏公共设施,引发全国各地多次的联动骚乱了?竟在美国的撺掇下,想以“老鼠戏大象”的把戏,给中国难堪。美国一边对中国施展出武力压制、经济封锁、和平演变等组合拳,现在甚至开始迫害一个小律师了,律师作为法律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进法治建设的重要力量,支持法治大厦的坚实脊梁,关乎国运昌盛和民众福祉啊!故而,哪怕西方自己国家警察在面对类似暴力行为时也并不手软啊,必须大力调整防暴、镇暴战术。治安力量的镇暴必须按照对等原则进行:即根据示威者的暴力等级来采取相应的强力等级。泱泱大国何惧之有。 如果说这所有,是何峙设计的祸水东引,不仅搞一出舟水之喻,还有苦肉计压轴,也假戏真唱得太真了。并且,每个人都有他特别关心的事,有他的风格,比如何峙这个人叹气都是优雅的,跟随他能学到世界上各种高雅的举止,他哪怕疯子也是精神病中的贵族,他一向不喜欢使用跳蚤老鼠来达成目的。总感觉不是上等的技法。 可是,何意羡还要试探,慢慢看向他:“白轩逸说除了你没谁了。” 白轩逸没说,何意羡说的。何意羡说,只是起到一个刺激证人情绪,容易吐实的作用。 见何峙一时不答,没负伤的人倒先占据了病床。他脸上有容光焕发微红的润泽,深领下如蝮蛇的纹路般,一串浓淡不一的吻痕,锁骨,右胸。耳垂都有,一眼看到。别听热水敷能加速消散,什么都作用不大,一个小小的都得一周多才消完。正装下的曲线丰实诱人,衬衫夹却缺了一颗扣子,甚至举手投足融合着另一个雄性的味道和行为……不要说成熟男人,哪怕是一个高中生的眼睛一看也能知道,这个男人刚刚就在不久前,被人干了。都干熟了。 “白轩逸活得像丛林野兽,并不代表是自我作为一个长辈这里承袭而来的。”何峙看着他,虽然很欣赏侄子直面问题的讲话,略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像往常那样用自己的风格表现慷慨,“当然,一个人妒意中烧的时候,事实上就是个疯子,不能把他的一举一动当真。所以小羡,一切未必。” 两个咬文嚼字的高手对话,不要指望产出结果。多一项罪名何峙像也不在乎,何意羡总结:“虱子多了不怕痒。” 何峙于此上保持有力的沉默,没有更多一字辩解。此事不明发端,但何峙解决起来,却如操作一个修改器的参数没有两样。 过程临场就发生在何意羡眼前。门外都是大官,听说白轩逸去中央述职了,暂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他一走一家独大的黑暗丛林必然失衡。据说一细查邹汝林,压根不是白组长吓死的,而是遭人劫道开了颅,当场脑浆外溢,警方到时已明显死亡。 大家害怕之下又忍不住做点集体找饭辙行为,上班期间溜号跑来慰问。市长饮料没发完,都不见学生代表了。何峙病房之外,你在,咦怎么你也在,几乎可以就地开一个完整的市委常委扩大会议。 林启明含着一口冻结了的粘痰似得,终于守到房间门开,只听到何峙大概意思还支持去北京呢,吩咐手下人的话林启明没听清,怎么好像是要包个专机:“世界呈现不同的面貌,双眼去印证这个世界与自己想象的有什么不同,新鲜满怀,见闻大开,这是很好的事情。” “别废话了,你管我去哪。赶紧看看你闺女去吧,关心我一个外人不关心自己闺女。”何意羡跟着后头一点出来,有个亲缘关系已经足够明确了,但他的性格是自嘲是保护自己最佳方法之一,“还是某种意味上来说,我跟你闺女也差不多?” 这话一出,别人都是感叹师生二人于患难见豪杰,见了真情,更因此敬何意羡一丈,他价值黄金千万亿啊。只有林启明顶着巨大的荒诞压力,这逼人太甚的春光,啊,人类的淫乱方式果然有无限的发掘潜力。刘院长没上前去凑热闹,在角落里瞅林启明,小绿豆眼说,你看看你,西化得。 何意羡隔着玻璃看了眼,琳琳还没有醒。他到走廊尽头打了通电话,叫杨柏一会过来会合。杨柏是最早得知何意羡病情的人,何意羡那天去接阮雪榆的机未遂,路上胃疼晕了过去,是杨柏送到医院查出来的。次日何意羡上了天台。 杨柏怎能不提心吊胆:“老板,你正好在医院要不歇歇,咱这么有钱真能治的。别这么拼,真的,我说真的。” 何意羡:“你以为我不去北京养老回头干嘛的,不拼怎么知道赌不赢。” 杨柏和彭静有种共通性,都是沉默一会忽然一身是胆:“兄弟这么多年,我知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何Pa,我现在不说你以后也没空听了。拼什么啊,你还有时间拼吗,拼完了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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