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书此时只觉得喉咙都被绞死了,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沉默的档口,男人又抡起手边的鞭子,“唰”地绽在了他的身上。 声音和伤口现在温言书的耳边展开,他隐约间觉得这是一声血色的惊雷,在寒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可怖的豁口,紧接着才在他的背上撕出剧烈的疼。 只这一下,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但他根本来不及喘息,下一鞭子就又跟着应声落下,他恍惚间觉得自己被那声音扯成了两半。 “唰”、“唰”一声跟着一声,温言书咬着牙,数了整整十下——他的命便也跟着反复活着又死去了十回。 这若是一般人,应当早就昏死了过去,但温言书从小被打到大,耐痛能力要高于一般人,他闭着眼倒在地上,只觉得疼痛万分,意识却清醒得很。 男人显然也用尽了全力,他气喘吁吁地将鞭子扔到一边,只当温言书失去了意识,搬着椅子,背朝着他去整理摄像机。 温言书瞅准了时机,赶忙将耳根贴到墙角边,摁下了耳钉上藏着的隐形摄像头——他想确认一下那摄像头是否正常工作,却发现根本连不上网,拍到的视频和画面都发不出去。 显然附近有信号屏蔽仪,阻断了他发送任何东西。 全神贯注干某件事的时候,温言书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男人转过身来,温言书连忙皱紧眉,假装将醒未醒,浑身的裂口就又开始要他的命了。 他想借着磨蹭拖延些时间,却没想男人却丝毫没有给他机会,不知从哪拎来一个铁皮桶。 温言书看见那桶的一瞬间,脑子里就拉响了红色警报,他绷直了身子蜷起手指,在那人动作的前一秒,看见桶里甚至还有没有融化的雪。 刺骨的冰水就像是无数把刀子一般,直直冲向他的伤口,温言书只觉得自己的骨髓都要从里冻住,生出一根根冰锥,从那破绽的伤口处挤出来。 等冰水浇灌完后,那人径直走开,“哗”地打开窗,寒风叫嚣着贯穿温言书的心脏。 地狱大抵不过如此。 温言书有一瞬间甚至已经出现了幻觉,他控制不住双眼发黑,四肢也逐渐不为他所有。 “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自杀套餐。”男人从身后拿出了一沓“遗书”,颇为得意地笑道,“尸体坏成这个样子,怕不是要丢进水里喂鱼才行了。” 温言书只觉得大脑疯狂地颤抖,但他还是抽出一丝力气,艰难地道:“你们老板……生意还想继续做吗……?” 此时他脑海中基本已经确定了对方是谁,他只需要男人给他一个联系对方的机会…… 男人收了手,冷着脸看他,没有作声。 “你让我联系他,他想要什么洗白稿,我可以帮他写……”温言书已经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十分吃力,“我劝你最好……最好不要替你们老板随便做主……我只要动动笔……他就有机会翻身了……” 温言书此时已经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半睁着眼,全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男人确实被温言书最后的话给恐吓到了,他又将温言书全身检查了一边,终于还是关掉了信号屏蔽仪,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温记者他松口了。” 衡宁把手机交给网安部门监控之后,整个人就像一头迷路的狮子,来回在走廊里踱步,整个人的眼睛充满了血丝。 李自合已经被抓进去了,一直和温言书一起生活的何思怀、联系频繁的佟语声、吴桥一都在大半夜地赶往了刑侦大队。 警方的摸排工作正紧张的进行着,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生怕暴露了自己不安定的情绪,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压垮了。 时间滴滴答答走着,直到过了凌晨三点,衡宁始终保持网络通畅的手机骤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消息音响起的一瞬间,办公室里的困顿、烦躁、焦虑都瞬间凝固住,所有人宛如闪电般冲向屏幕前—— 那是一张室内的照片,里面布满了叫人恐怖的刑具,吴桥一第一反应就是把衡宁拉走,生怕他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眼前,公安局的专家凑在一起研究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信息量很少,但根据汽车行驶的时间划出范围半径,至少能排除掉一些选项。 挤在后怕的何思怀看到照片,突然喊了一声:“等等,我好像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凑过去,等着这个刚上班没多久的年轻人开口。 “这个鞭子……我以前好像在宁昌异校见过!”何思怀紧张地指着画面中,地上散落的一根鞭子,大脑快速地转起来,“这种带倒钩的鞭子,是那个学校特制的,有一批没有销毁的被运走了!” 何思怀的思路非常清晰,说着说着整个思路都连贯上了:“当时这个案子就是小温哥曝光的,我记得他说因为这件事情遭受了很多骚扰,前不久刘民军也出狱了……” 刘民军是彼时宁昌市异常行为矫治学校的校长,因为非法拘禁罪入狱,前不久刚刚出狱,很难说没有东山再起之意。 “而且宁昌距离这里的车程,也差不多和时间对得上。”何思怀几乎笃定道,“能查查吗?” 这是一条很关键的信息,警察立刻根据这条线索摸排起来,通过刘民军的关系网、照片里显示出来的楼房内特征进行摸排。 末了,何思怀还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在宁昌刑警队,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吗?” 在和刘民军短暂通话的几分钟里,温言书借着信号发出去的那张照片,给警方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他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去和刘民军周旋、拖延时间,说到后来,他几乎已经听不清刘民军在说什么了,但只要意识模糊,就又会遭到男人的一顿暴打。 他隐约记得刘民军在电话里对他冷嘲热讽,说温大记者也有脊梁骨这么软的时候。 疼痛和寒冷反复刺激着他的神经,一个将他扯向昏厥,一个把他拉回清醒。 有好几个瞬间,温言书想,干脆别活了,咬断自己的舌头,就在这里死了算了。 但案子还没有破,衡宁还没有获得清白,他们还没有幸福的生活…… 他不清楚刘民军到底信没信他的话,只记得天旋地转间,他听见了门被人踹开。 似乎是警察。 温言书听见男人惊悚的叫骂声,下一秒,一个人将他将他紧紧搂进了怀里。 衡宁来了。 作者有话说: 何思怀:我不只会打扰人家约会。
第77章 执迷不悔06 在解救温言书的过程中, 衡宁宛如一条狼狗,以诡异的冷静状态,展现出了惊人的嗅觉和直觉。 他第一个想到了灯光的问题, 将目标锁定在了附近唯一一栋彻夜加班、稀稀拉拉点着灯光的互联网写字楼内, 警方以此缩小范围,快速锁定了温言书的位置, 为救援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警方突入的时候, 衡宁只能被拦在外面干等着, 他看着楼下闪烁的警灯、听着远方传来的救护车的鸣笛, 脑袋里混沌地胡思乱想——如果自己是警察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第一个冲到温言书的身边,如果自己是医生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亲手抓住温言书的命脉…… 他在人墙外焦急地踱着步, 他感觉楼底这一片的地面都要被自己的脚步磨烂了, 感觉连漆黑的夜都要被他熬白, 这才听见一边警察的对讲机里传出呼声: “犯罪嫌疑人已被控制, 被害人受伤, 需要一名家属陪同。” 那一句话便是他发令枪,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开单元门,16楼的高层,他等不及电梯,硬是疯一般徒步飞驰上去。 推开门, 是他半生的噩梦。 眼前的温言书, 单薄、透湿、鲜红。 血水混着雪水将他身上一道道骇人的疤晕染开来,在白瓷砖上铺开一片妖冶的花海。 而与那艳红色形成对比的, 是他脸上已经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 衡宁跪倒在他身边, 慌忙脱下外套给他盖上, 把他整个搂进怀里,他不知道是温言书在颤抖还是他自己在颤抖,只知道连开口的声音都不稳了:“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温言书还没有完全失去知觉,迷离的目光飘忽着,在触碰到衡宁的一瞬间,紧皱着的眉轻轻解开了。 他努力抬手,轻轻攥住了衡宁的手指,那冰凉的体温让衡宁也跟着浑身发冷。 衡宁赶忙将他冰块一般的手抓在掌心,但他却又不敢抓紧——此时的温言书就像是窗外飘着的雪花,似乎落在他的手心里,便就会彻底融化掉一般。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护送温言书一路上了救护车,只知道自己脑子里一片发白,一边佟语声一行人的问话,他硬是一句也没听到脑子里去。 上一次这般失魂落魄还是十年前,不是因为自己杀了人,而是看见有刀子刺向了温言书。 “目前来看,伤者受到的主要是皮外伤,出血量偏大,首先要进行输血避免病人出现休克,挺过这一关,后期要防止开放性伤口感染……” 医生的叮嘱大概是衡宁今晚听进脑子里的第一句话,他根本来不及处理喜与悲,只能尽可能冷静地把叮嘱都塞进脑子里。 等每个字都仔仔细细听完,他终于对医生说:“医生……他是AB型血,对青霉素过敏,还有一些基础病,主要是贫血和低血压,身体底子可能不太好,麻烦您注意一下……” 医生也认真听着记着,一边给温言书清创包扎,一边进行给氧,衡宁不太敢看他,似乎那每一道伤口都是真真切切划在了自己的身上一般,叫他难过至极。 飞驰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衡宁站在急诊室的门口,似乎和一切都剥离开来,脑袋发麻,不敢往好了想,也不敢往坏了想。 因为伤口的太多,手术进行了很久很久,出了手术室,还没等衡宁问清情况,温言书就又被马不停蹄地送进了ICU。 从那一刻起,衡宁便几乎半步没有过离开门外的那条长椅。佟语声和何思怀轮班给他送饭、企图陪他聊天。 但衡宁似乎已经关闭了对外接收的信号,他们只能眼睁睁能看着衡宁紧紧盯着急症室的大门,没有生气没有反应,一天天无法控制地憔悴下去。 转入ICU的第五个中午,走廊上的其他病人家属也回去午休,衡宁一如往常,宛如傀儡般迅速洗好了餐盒返回原地。再回到自己的根据地时,他发现自己的位置被吴桥一占领了。 那人看见他来,并没有把座位还给他的意思,只平淡道:“很难熬,对吧?” 衡宁没有吱声,怔怔地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佟语声和何思怀这段时间说了很多宽慰他的话,半句没有讲到他心里去,然而这个曾经少年时代的老对手只是开口,便让他共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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