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靠小温哥带飞。”何思怀倒是非常清醒, 知道整个案子,温言书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我是运气好,跟了个好师父。” 事实上,何思怀在这个案子里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当初对这一案件兴趣很大也极为敏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男朋友、江北的母亲也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 四年前,江北的母亲失手将正在实施家暴的丈夫推倒致死,那个案件几经周折,也判了正当防卫。 当时这一案子没有引起大的轰动,一方面是没有惊动记者,另一方面是因为案件本身事实清楚,不想冯然案在细节上有着较大的争议。 但毕竟是类似的案件,何思怀托江北联系到了曾经的辩护律师,收集到了很多实践相关的内容,也牵线让他和老丁进行了交流探讨,对案件的推动也起了很大作用。 因此,冯然的获释,真的是凝结了太多人的努力,也同样给太多人带来了希望。 办公室的墙上还挂着冯然家人送过来的锦旗,桌上还有冯然亲笔写下来的感谢信,温言书看着这周遭的一切,只觉得先前的疲劳与烦躁、厌倦和后悔,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当初他百般劝说过何思怀,让他不要做记者,叫他不要自讨苦吃,眼下,他倒也是觉得或许做这一行真的挺不错的。 ——他又回来了。 晚上,杨文武吆喝大家吃庆功宴,温言书背着包,优哉游哉跟在身后吃喝。 作为这餐饭的主角,温言书和何思怀力压群雄,超越一众老资格前辈、一左一右坐在杨主编的两侧,雄赳赳气昂昂。 杨文武也毫无架子地和他们唠着嗑儿,夸他们能干,又让大家别给他们灌酒——何思怀年纪还小,温言书又大病初愈。 这餐饭比年夜饭更其乐融融,温言书从不厌烦社交场,这样的聚会更是让他充满了能量。 最主要的是,杨文武请客档次从来不低,满桌子琳琅满目的美食,叫温言书这段时间瘦下来的全数补回了。 末了,杨文武似乎想起什么,跟温言书道:“最近那个衡老师家里的事情忙完了,一直在网上抽空给圆圆做辅导,我想给他打一些辅导费过去,但他一直说这不算补课,就没收。” 温言书一听衡宁的名字,立刻抬起头来。 “你帮我劝劝他?我把钱打给你,你帮我转过去?”杨文武道,“总不能白麻烦人家。” 温言书刚想说,他现在跟我都没有联系了,转而似乎又理解了他的想法。 “没事儿的杨哥,之前他突然一声不吭跑了,这会儿算是在赔礼呢。”温言书说,“不用担心给他添麻烦,真的,他自己也喜欢做这份工作。” 继而他便感到了无比的宽慰——衡宁终于重新做回喜欢的事了。 回到北京之后,衡宁找了些相对清闲的工作,重新又捡起课本、把杨梦圆之前问他的题一股脑儿解答了。 同时,他终于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联系上了老丁。 这段时间,老丁名声大噪,他硬是打了七八次,才打通了老丁的电话。 “喂?您好,园丁律所。”老丁的声音传来。 “丁律师您好,我叫衡宁。”衡宁冷静沉稳道,“是王天龙之前的老板,我们应该见过。” 老丁那边瞬间传来窒息的沉默。 一直到找上门来,这个名声大噪的精英律师,依旧对衡宁充满了恐惧。 那一次短暂的照面实在给他印象太深,衡宁只手遮天的土匪形象刻进了老丁日后无数个梦里,惊扰得他彻夜为北京的社会治安秩序感到担忧。 但衡宁这次来诚意十足,尽管眉宇间的不好惹几乎消磨不去,但看他正式的打扮、收敛的举止、还有虽然不贵重但是飞非常诚挚的果篮,老丁勉强愿意承认他是来球自己帮忙的。 “您好。”衡宁微微欠身,厚着脸皮无视了他的恐惧,“我有个案子想请您帮忙。” 作者有话说: 一个短小的过渡章,晚上二更!!
第66章 无问西东05 原本, 老丁对衡宁充满了抵触,甚至怀疑他是存心上门来找茬的,但听着他说完整个案件, 老丁的眼里放出了光。 “丁律师。”衡宁说, “我是正当防卫。” 这句话没有任何征求老丁意见的意思,坚定得仿佛法官的当庭宣判——他就应当是正当防卫, 这是刑法给他的宣判。 老丁对他的案子也很有兴趣, 旧案重审, 和冯然的案子又是不一样的难度。 他没有急着回答衡宁的话, 只道:“恕我直言,你当年的律师根本没有尽到他的职责。” 整个案子量刑畸重,就算不以正当防卫定案, 他也有很多可以减轻量刑的情节, 但他当年的律师似乎并没有帮到他一分一毫, 直接将他推进了重刑的深渊。 “当年我家根本请不起律师。”衡宁无奈地笑道, “那时候法律援助还不普及, 我父亲甚至借了高利贷帮我解决案子的事情, 但最终我也只能随便找了一个打过官司的亲戚做辩护人, 站在法庭上甚至说不出几个完成的法律名词来。” 和方铭昊一方顶尖的律师团队截然相反,衡宁窘迫的家庭条件甚至连亲戚去法院的路费都需要东拼西凑,这也注定了在这场审判中,衡宁处于完全无法翻身的最底层。 当时, 毫无经验的辩护人在法庭上被对方的律师问得哑口无言、颜面尽失, 当时坐在被告席上的衡宁目睹了全程,除了漫长的绝望, 更多是对连累了这位亲人的愧疚和无奈。 结局便是他输得彻底, 对方律师巧舌如簧, 莫须有的罪名扣在衡宁的头上,在原有判定的基础上几乎是进行了顶格处理。 但衡宁怨不了任何人,唯独只能叹惋,贫穷使他丧失了太多正常人应当有的权力。 “当年我没有减刑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一直没有认罪,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承认我的罪名,也从没停止过上诉。”衡宁的气势压得人无法反驳,老丁心想,这样的人或许比他自己更适合去当一名律师,“我要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人生。” 或许是迫于衡宁的淫威,但更多是对这个案件的兴趣使然,老丁将最近接的案子都往后排,优先接了他的案子。 但他没有敢给衡宁下担保—— “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老丁说,“在过去案件没有明显纰漏的情况下,翻案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我只能说我尽力。” 和冯然案不同,旧案重审的难度极大,除去真凶另有其人的冤案,像这样迫于过去环境因素而导致的错判、重判,在现实中几乎没有翻案的案例。 衡宁毕竟也是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法律熏陶,自然清楚这么一回事:“我知道。” “但我还是想试试。”衡宁说,“我真的不甘心做一辈子的‘杀人犯’。” 另一边,冯然的案件又让《每周观察》红了一把,那些曾经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牛鬼蛇神,自然也开始悄悄露了头。 在这段时间没头没尾的忙碌中,温言书的一些心理疾病几乎全部消失了,他也逐渐忘记被人尾随跟踪的恐惧,开始敢一个人上下班赶路了。 他现在依旧和何思怀一起,挤在通州区白马桥的小房间里。 其实温言书考虑过搬到城区、挑个更好的房子住,但他依旧有些舍不得这狭窄的一隅—— 这里的每一片空气都似乎浸润了衡宁的气息,他舍不得离开,因为住在这里,他总能骗自己,衡宁只是暂时离开出门远行,但一旦自己从这熟悉的环境中抽离,他便似乎真的要彻底和衡宁做告别了。 没有见到衡宁的第40天,温言书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他依旧抱有侥幸和期待。 在一个不算忙碌的晚上,温言书和何思怀在单位食堂草草解决了晚餐,慢悠悠搭着地铁公交回到白马桥时,天又已经黑了——他们就从没在天亮的时候赶回家过。 “这次的案子也多亏北北啊。”漆黑的巷子里,温言书用手机打着手电,对何思怀说,“他哪天有空啊?我请你俩再搓一顿?” “呃啊!”何思怀最怕温言书喊江北“北北”,每次一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就只能忙着搓鸡皮疙瘩了,“他最近在公安联考呢!先不喊他啦!” 江北读的是警校,政审能通过也真的得益于母亲的案子被叛无罪。 不得不说,案底这个东西,对人的影响真的太大了。 两个人慢悠悠从路口朝单元楼下踱去,两旁苟延残喘的路灯照得他们的影子模糊而惨白,冷风呼呼吹着,本来交谈甚欢的两人在这里也突然心照不宣地沉默起来。 这一条路总是阴森森的,一个人的时候,温言书每次走到这里都用的小跑。 平时和何思怀一起,温言书也会忍不住加快步子,但这一次,他没有直奔着家去。 在快到楼下的时候,温言书忽然伸手,在黑暗里捏了捏何思怀的掌心,他其实有些担心这粗线条的人无法领会,但他确实低估了学霸的职业素养,在接收到温言书暗号的那一瞬间,何思怀原本朝着单元楼走去的步子,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收了回来。 “我怎么刚他妈吃完又饿了?”何思怀仰头说了一句,“我好想撸串儿啊!” 温言书悄悄瞄了他一眼,一唱一和道:“走啊,老徐他们今晚正好在撸串儿,一会撸完还唱K,反正明天不上班,不玩他个通宵说不过去吧?” 在煞有其事的对话中,两人悄悄把路线偏航,绕过了巷口最黑的一部分,重又回到街道的车水马龙中去。 一直等坐进了出租车,两个人才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被跟踪了,差点跟进了家里,他们几乎同时听到了那黑暗中克制缓慢的脚步声。 “你还挺敏锐。”温言书又惊又怕地感慨道,“我当时可真怕你来一句‘咋啦?咱家在这边啊?’……” 何思怀也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说:“别小看我,好歹我以前也成立过007小分队。” 这是他以前和江北之间的小情趣,温言书不太清楚,只知道这孩子确实比想象中机灵很多,更证明他之前的迟钝十有八九是刻意为之。 何思怀忍不住问:“你这是得罪了谁啊?还得整个杀人灭口?跟踪人到家门口,有点玩得太大了吧?” 细想起来,这还是何思怀第一次被卷进这样的跟踪里,自然有些不能适应。 温言书有些愧疚将他卷进来,只能道:“我哪个案子不得罪人啊?最主要的是每个债主看起来都一副要杀了我的样子,希望他们排队认领一下。” 此时现在的他,仿佛是在同一晚和无数个男人睡了,结果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怀孕,甚至连孩子他爸是谁都不清楚。 眼下也是一模一样,似乎猜谁都是对其他候选人的不尊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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