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是何思怀小何,我带他来看房子。”温言书介绍道,“是我们单位新来的实习生,清华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非常优秀。” 衡宁怔了怔,手心忽然有些冒汗了。 高挑、斯文、年轻、戴眼镜、头脑管用……至少十年前的温言书的审美标准就是这个样子的。 “这位是衡宁衡老板,就住对门儿。”温言书的声音嗡嗡地在衡宁耳边响起。 介绍到此就戛然而止了,没有方才那么多华丽漂亮的后缀,单薄得有些窘迫。 对面的高材生何思怀伸出手,非常礼貌地跟他弯着眼打招呼:“您好。” 衡宁有些烦躁,但还是敷衍地和他握了握,点头回屋了。 他关上门,半天杵在客厅没动,就听见门口那两人的对话。 温言书说:“我不收房租,其实就像找个人陪我一下,闲的时候聊聊天儿就行。” 这时衡宁才慢慢反应过来—— 温言书要有新室友了,这样就有人一直陪伴着他防止他发作,在他不舒服的时候也可以搭把手,他再也不用大费周章开两扇门去找自己寻求帮助了。 自己从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存在,衡宁怔怔地想着,怕不是从此刻开始,温言书便再不需要他了。 可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好事吗?衡宁安慰自己道,是好事啊。 那你他妈不爽个什么劲儿呢? 作者有话说: 那你他妈不爽个什么劲儿呢?
第32章 暧昧13 抛去和温言书沾边的关系, 衡宁其实并不讨厌何思怀,相反,他能从这人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几分影子。 ——年轻人、尤其是年轻的学生, 总难免会盲目相信“学习”的力量。 似乎成绩好了、考上好的大学, 所谓的贫穷、窘迫、苦难就都会离自己而去,自己的人生就会因此而彻底坦荡起来。 自己当年就是这样恪守着“知识改变命运”的信条, 把所有的期待都孤注一掷地压在“高考”上。 所以他后来的人生崩溃得这么彻底。 也所以他如今羡慕死了这位何思怀——他显然是赌赢了的那个人, 自己所没能拥有的, 他全都有了。 门外, 看衡宁面色不善地进了房间,温言书弯弯眼,没吱声, 扭头去看这位新来的小实习生:“不好意思, 他脾气不太好。” “有啥, 江北脾气更烂。”衡宁吓死人的表情完全没有刺激到何思怀, 甚至没有影响到半点儿干活的动作。 ——他并不是没看见, 这明显是看见了没往心里去, 又或者本身对这种事情就不敏感不在意。 蛮自我的一个人, 温言书无奈地想,这种性格真的适合干记者吗? 他把何思怀带回家里,那人看了看可以说是家徒四壁的破空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条件可能比较简陋。”温言书道, “不过暖气片在路上了, 至少我们晚上睡觉不用挨冻。” 何思怀看着这一个人住都嫌挤的房子,开始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住:“我觉得……” 温言书又不紧不慢地打断他:“毕竟朝阳区稍微好点的房子月租就得五六千了, 我最近穷得很, 就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如果你经济条件好的话, 可以完全换一个更好的,毕竟好的生活环境也有利于工作学习嘛。” 一提钱的事情,何思怀的话风立刻回转:“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温言书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两个人窸窸窣窣开始收拾何思怀的行李,那人终于忍不住问温言书:“小温哥,市中心那套房子是你自己的,那你干嘛不住?还非得拉着我一起挤小房子……” 温言书知道这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瞒也瞒不住,只能把自己遭遇到的一切,剔掉了和衡宁有关系的部分、原模原样地和何思怀说了清楚。 “我劝过你不要当记者的。”温言书无奈道,“明明是和平年代的人,偏偏要走战争年代的路,这就叫自讨苦吃。” 但何思怀似乎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依旧冷静地坚持道:“可我和北哥能拥有今天,就是因为当初你的那篇报道。” 那两个人是自己从那地狱魔窟里逃出来的,但把恶魔的真面目昭然于众人的,却是温言书。 当初宁昌异校背后的势力买通了很多记者,编写洗白的通稿、打压舆论的热度,温言书也收到过那些人的“礼物”,只不过他当年还抱着“维护正义”的一腔热情,坚决将事情的真相披露出去。 “谢谢你当初选择做记者。”何思怀说,“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温言书看着何思怀,情绪忽然满满地哽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笑着瞪了他一眼:“真犟。” 何思怀便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了,转而又问他:“那你呢?当初选择做这行有没有什么契机?或者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 “跟你差不多吧,也是被热血冲昏了头,想要帮助有需要的人。”温言书含糊其辞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何思怀大约没有必须要帮助的对象,而温言书心中却自始至终拥有着那么一个执念。 只不过,他似乎是来迟了。 收拾完行李,何思怀嚷嚷着要请温言书和对门吃一起个饭、认识认识邻居,接着就开始跟对象连麦汇报情况。 温言书跟江北打了个招呼,便也就低头打开了手机: “衡老板,思怀想请咱们仨一起出来吃午饭,你来吗?” 这是自再见面以来,除了那顿草草了之的早餐以外,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吃饭。 衡宁原本下定了决心,有了何思怀陪同之后,他就不会再赴温言书的约了,但这会儿这人的话术又一次让他失去了戒心—— 这次不是温言书请客,他只是帮忙那位高材生传个话而已,自己也没必要搞得那么此地无银三百两,衡宁想,去也不亏,主要是想考察一下这家伙靠不靠谱。 于是他端着架子回道:“成,出门喊我。” 十分钟之后,温言书的出门信号放出,衡宁先一步出现在楼道内,等锁门的声音落下,对面的门也轻轻打开。 这人真的很注重细节,衡宁心想,他知道自己不想被人看见家里,特意等到自己关门了才出现。 “衡老板?”温言书弯着眼,他换了一套长风衣,围着一条浅亚麻的围巾,微微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衡宁看着他愣了愣。 这样斯文矜贵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着沾满烟渍的楼道里,一手搭着沾满铁锈的门,和他这样灰扑扑的人生产生碰撞。 紧随其后,何思怀也出了门。 衡宁没胃口看他,何思怀的漂亮五官没有半点儿引起他的注意,在他脑海里盘旋的,只有那人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那份知识和努力的衍生品。 曾经的自己也是戴眼镜的,因为读书需要看黑板,花了他半个月的打工钱配了一副最便宜的眼镜。 现在那副眼镜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衡宁闷闷地下着楼——现在的他再也不需要戴眼镜了,不是因为近视好了,而是因为再也不需要了。 面前,两个人肩并着肩、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他们始终在聊实习和专业方面的事情,衡宁听不太懂,干脆不听。 温言书比何思怀稍微矮上一小截,却都拥有着文化人□□笔直的身形。 出现在何思怀的身边时,温言书便不显得在这样的环境里格格不入了。 他们才是同类——有文化、有理想、有未来。 面前的两人先一步从楼道的阴暗里跨出来,一道明线的明暗交界划在衡宁的面前。 今天的阳光热烈,一直闷在房间里的衡宁被光线刺得有些睁不开眼。 他有一瞬间想转身就走了,但温言书在太阳下驻了足,回头忘了他一眼,似乎是预料到他即将跟丢了。 于是衡宁只能硬着头皮,从阴影中迈了出来。 这个点儿巷子没什么人,衡宁加快速度融进他们两个人的步子里,四周便回响起他们干干净净的脚步声。 在温言书的推荐下,何思怀选择了这附近一家好吃又卫生的面馆。 衡宁不记得自己带温言书来这里吃过,或许是胖子他们带他来的。这时衡宁才后知后觉,这人在白马桥的生活,并不只是围在自己身边转悠的。 面馆老板和衡宁挺熟,看见人来便打起招呼:“衡老板!带朋友来吃饭啊?” 衡宁点点头,没做过多的解释,只走过去,跟老板悄悄把账结了:“多退少补,不要收他们的。” 老板便了然地比了个OK的手势。 何思怀消费并不铺张,点的是价格中等的炸酱面,温言书则嚷嚷着要好好坑何思怀一顿大的,点了个牛肉面加煎蛋加鸡腿加卤干子,衡宁没作声,点了个最便宜的素面就回了位置上。 他自己平时从来不吃牛肉面,价格是素面的两倍多,但温言书的话,衡宁心想,这人平时吃饭不认真,这样反倒让他安心起来。 难道和何思怀在一块儿他连胃口都好些了?衡宁坐在他们对面,心里不是滋味儿。 “你打算考研吗?”餐桌上,温言书继续着他们方才的话题问何思怀,“我看你带了不少书。” “不一定。”何思怀说,“我其实能拿到保研资格,但目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读。” 衡宁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却又咽了回去。 “那些书到不完全是专业课内容。”何思怀解释道,“我打算利用空闲时间考个注会,明年的目标是和北哥一起备战法考,每年都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吧,我反正肯定是闲不下来的。” 温言书点点头,颇为欣赏道:“是啊,就算脱离了校园的环境也是要继续读书,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应该停止学习。” 他抬头看了眼对面的衡宁,那人显然听见了,此时正掩饰似的垂着头玩手机,半晌手指也没任何动静,睫毛似乎因为触动轻轻颤着。 此时,热腾腾的面条已经端上了桌,面前袅袅的热气将对面人的表情遮盖住了。 温言书觉得应当适可而止了,便掰开竹筷子:“我好像点多了,分点儿给你们吧。” 说罢,把那煎蛋铺在何思怀的面上,鸡腿则夹给了衡宁,自己草草留了个素干子。 半晌之后,衡宁收到面馆老板退回来的红包:“牛肉面的那位小哥扫过钱了。” 衡宁看了一眼面前大半碗素面贵的卤鸡腿,半晌才低下头开始吃。 算了,就这样吧,衡宁心想,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什么事情妥协了。 作者有话说: 看给孩子穷成啥样,对这个鸡腿儿emo了半天。 ======= 今晚努力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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