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辞野把选择权交给了裴旻,但裴旻当初何尝不是把反悔的权利让给了他。半年之约,看似是约束的林辞野,其实何尝不是爱。 只是林辞野不懂,他不懂静默水脉下的深流,此时此刻,他只知道裴旻在他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时候,居然还记得这个半年之约。 也就是说,他一直在想着他们分开的可能。 他无法接受! “裴旻,你懂我要的爱是什么吗?”林辞野好似失了所有争辩的力气,嗓音低低的,像是在问,又像是没有,语气透着深深地迷茫。 他被困住了。 裴旻双手紧握,他知道,林辞野要的爱,是即使站在悬崖边上也敢奋不顾身往下跳,是全然的交托,容不得一点杂质和犹豫。 他是纯粹的,他就理所当然觉得裴旻也应该纯粹。 这样天真。 应该是可笑的啊,可裴旻笑不出来,他几乎忍不住向前一步,可他最终也没有动。 他们之间无解的难题太多,林辞野的事业,他父母的毫不知情下预见的反对,太多了。 再向前一步,也许真的就是万丈深渊,他赌不了奇迹,也不敢赌。 他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裴旻一直是向前看的性格,可他此刻也忍不住想懦弱的停在原地,就这样让一切终止,不再伤害,他。 “裴旻,这段感情里,会犹豫,会思考,会彷徨,会不确定的,从来都只有你。”男人抬起头,一双狭长夺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如光刺眼。 而我,从一开始就定了结局。 “你是主宰者,我无力反抗。” “但我要说,我厌恶透了你这副温柔的样子,仿佛在任何时候,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对你造成一点点的波澜,永远这样风平浪静。” 谁说温柔不伤人,温柔分明伤人刻骨剜心。 骨子里的温柔,如同藏在表皮之下的利剑,一旦出鞘,杀人不见血。 “而且是你配不上我!我没了你,依旧是活在人群中央万众瞩目的林辞野!” “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在我这里例外,让我一次又一次不顾骄傲和脸面,仅仅是因为我爱你而已。”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低头,愿意抛却所有的自尊只为了能和你在一起。 “从始至终。我给你的都是作为林辞野男朋友的特权,而现在,我不给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会在酒吧追出去道歉?每次眼巴巴的认错,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饭?裴旻一开始享受的,就是他给予的特权。 从一开始,便是不同。 “嗯。”裴旻轻应一声。 林辞野,对我失望吧,但不要对爱失望。 你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也许,会有更好的人出现。 “那,再见了。”裴旻轻轻道,在他即将离开的那一瞬,林辞野忍不住往前两步,却又死死扼制住自己不去追,手心的血一滴滴砸在地板上,扭头忍住哭腔大声道: “再也不见。” “好。”裴旻心脏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痛处,依靠自己身体本能踏出了门。 林辞野顿时失了力一般落魄的跌倒在地上,怔怔的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掌心,扯了扯唇道:“流血有什么用?” “有人会在意吗?” “没人会了。” 风从不远处的开着一半的窗户吹进来,在夜色中微凉又凄清,而那个会记得关窗,提醒他坐在地上会着凉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林辞野忽的站起身,拎起行李箱拖着储物箱不管不顾的就朝下走,巷角重重的磕碰在楼梯上最后干脆直接噼里啪啦的跌落,里面的东西顿时挣脱了束缚自由的散落一地。 林辞野蹲下身,胡乱的往里面塞,连带着自己的情绪一起,直到手指碰到一个熟悉的盒子才停下来。 是他送给裴旻父母的福元茶饼。 林辞野怔怔的看着,忽的低笑出声,笑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回荡,显得极为阴森。 “原来他从不曾认为我和他能走到一起。” 所以连他送给他父母的见面礼都不留。 他像失心疯一样在楼道里低低的笑着,眼角却沁出一颗颗泪珠,最后,像断了线,泪流满面。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他是不是天生就有罪啊。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惩罚他。 七年前的这个月,他接连失去了父母,奶奶,他所有的亲人。 七年后,又是在这个月,在他以为他要拥有的时候,告诉他,他的一切就像灰姑娘的南瓜车,是一场有时限的美梦。 他再度失去了他的爱人。 林辞野忍不住呕吐起来,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都吐出来,然后把裴旻一点点全部剥离。 他的旧伤,再也不会好了。 等许愿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辞野一个人躺在楼梯拐角,周边是乱七八糟的各种东西,而他唇角却带着一缕鲜红的血迹。 他瞳孔猛地缩了一下,连忙匆匆的跑下去,“这怎么回事啊,裴教授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看看没说会这样啊。” 许愿立马给裴旻打电话,却显示无人接听,发微信也没有人回。 “这怎么办啊,林哥也不能去医院啊!” 许愿急得团团转,最后脑海里浮现一个人影,“闫铭律师,找他或许可以,可我没他电话啊。” “对,对,找他公司电话。” 一番周折后,电话终于递到了闫铭那里。 “喂。”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泄出。 “闫律师,我,我是许愿,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林哥,不,林辞野的助理。” “记得。” “您能帮我一个忙吗?是这样的,林哥他现在吐血晕倒了,但您也是知道的,他不适合去医院,您看。” 他话没说完,就被闫铭冷肃的声音打断,他朝着身边人打了个手势:“地址。” “哦,地、地址,地址是德辅道西413号,新翠园一栋七楼。” “你不要动他,我马上来。”闫铭撕下那一页拿起西装快步往外走,又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待接通后直接命令道: “现在立刻派医疗团队去往德辅道西413号新翠园一栋七楼。” “老板,您也去?那一会的会议。” “推了。”闫铭冷漠道。 ----
第94章 许愿不知道,裴旻不是不接他的电话,而是他的手机和外套都在林辞野家里,他出来的时候忘记拿了,也或许是根本没想起来。 裴旻一个人沿着反方向的路失魂落魄的走,等裴茜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垂着头蹲在某个公园里一棵树旁边。 裴茜弯下腰轻轻拍了下裴旻的肩膀,却没想到,裴旻,哭了。 那天,裴茜听裴旻说了很久话,好像多到要把一辈子的喜欢都说完。 “姐,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我从来没那么喜欢一个人。 但是我是知道他有多么热爱他的舞台的。 马涑说之前陷害林辞野的那帮人又在盯着他,他和我在一起他的事业就没了。因为,因为他爱的人是男性,他就没办法再待在娱乐圈了。我不能让他因为我放弃。” “他曾经说话,他这一生有两个坚持,一个是音乐,在他最难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最后也救他于水火。” “另一个是你。” “对啊,是我。所以如果是因为我的原因导致他最后不得不放弃,他会怨我的。我也不是他心里最好的那一个人了。” “就算他现在不怨我,可他才不到25岁啊,他还这样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所以,与其之后争吵面目全非,不如我们都留在对彼此印象最好的时候。” “我也不能这样自私。” 裴旻是见过的,不仅见过,他在整理“澄清”的时候,一条条亲手翻过那些刺目的评论,明明林辞野什么都没做,却被万人指责辱骂,诅咒谩骂他和他的家人——去死。 他亲眼见过他陷入那样的谷底,怎么舍得让他在经受一次。 他和前途。 裴旻选择了他的前途。 “不是说失去的才会最难忘吗?” “我要成为他最难忘的那一个人。其他什么都不能和我抢。” 裴茜从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不到一年,感情居然会这么深。 深的让她觉得胸口压上一座巨石,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姐。”不知过了多久裴旻才又出声,嗓音发空:“我要走了。” “走?去哪?回英国?”裴茜嗓音发涩,情绪哽在喉咙。 他现在没有工作,能去哪里? “不了。”裴旻摇了摇头,“姐,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可以吗?” “好。”裴茜看着他,终是应了。 从那天晚上,裴旻就离开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飞机在暗夜里划过一道痕迹,又很快散去,像是从不曾出现的一场幻觉。 “医生,林辞野怎么样?” “悲伤过度,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得好好调理,切记不要再让他情绪起伏过大。” “好,我们知道了,谢谢医生。”这声是许愿应的,把医生送出了门去。 “怎么回事?”闫铭嗓音冷肃,似不尽的寒风。 “我不知道。”许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啊。 “谁叫你去那的?” “裴教授。” 裴教授,裴旻?闫铭蹙眉:“他怎么说的?” “当时七点的时候他给我发消息,让我两个小时候过来林哥老板住处一趟,我就答应了,我去的时候看见门开着,顺着一看就看到林哥自己在楼梯拐角那躺着。” “然后我给裴教授打电话没人接听,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许愿从头到尾给他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两人正说着,丝毫没察觉到他们话题的中心,林辞野醒了。 “东西呢?”林辞野刚醒,目光移向许愿,艰难的说了三个字,嗓子一阵刺的干裂的疼。 “什么东西?喝水?”许愿懵着试探问。 林辞野顿时急了,挣扎着要拔掉输液管起身被闫铭按住了:“东西让人收好了。” 迎上林辞野骤然看过来紧张的目光,闫铭补充:“在你家。” 林辞野放心了,顺从的躺了回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闫铭眼眸微动,见他并不想说,也就收回了问的打算,迈步出了病房,只留下许愿一个人愣在原地。 许愿头顶几个问号,这什么意思?闫律师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更要命的是,他是走?还是留? 不行!老板卧病在床,命在旦夕,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老板于不顾,这是无情无义之徒啊! 许愿顿时感觉到了肩膀上陡然传来的神圣使命,最终大义凛然的留了下来!
101 首页 上一页 92 93 94 95 96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