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多东西,过了就试过了,到底没有办法回到过去,做什么重新的选择。 下车之后,他们走过街道,那个地方蹲着一个老伯伯,他的面前摆着许多挂饰。 “阿澈等等!” 顾南衣的眼前一亮,忽然叫住他,指了指其中一个:“你能给我买一个这个吗?” 沈澈回头,看见顾南衣指着的挂坠,和他口袋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插在口袋里的手紧了一下,一时间,沈澈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底忽然变得有些柔软,然后他转向顾南衣。 “换一个吧。”他走过去,蹲下身子,“这个比较适合你。” 顾南衣噘着嘴:“可我就喜欢这样的。” “这个。”沈澈顿了顿,没有再坚持,“如果你真的喜欢,就拿这个吧。” 盯着他的眼睛,顾南衣沉默片刻。 忽然发现,他坚持要她换,她不想换,可他不坚持了,给她买,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可她到底是在在意些什么呢? “算了,我要那个吧。你说得对,的确那个更适合我。” 沈澈无奈地笑笑,没把她的小脾气当一回事,只是付了钱便带她离开。而顾南衣默默收好挂坠,没再多说什么。
第五章 :只影向谁 一个人呆久了,是会很孤独的。可那也好过虚与委蛇和人应付,悲喜不由己。 1. 即便是晚上,医院的长廊里也还是有很多人在走。 楚漫抱着膝蹲在拐角处的楼梯间,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睫毛被水汽浸湿,一簇一簇,粘在一起。 明明前几天奶奶还神智清醒的对她说了许多话,今天医院却忽然打电话来,说奶奶情况不明,昏倒了。医生解释的那些东西,她虽然努力去理解,也还是听不太懂。 那么多的话里,她只听进去一句,“因为这个问题,手术可能要延期。” “如果延期的话,对奶奶会有什么影响吗?她会没事的吧?” “很抱歉,这个我们不能保证。”年轻的医生低了低头,之后大概是看见她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又补充一句,“不过我们会对病人尽最大的努力。” 然而,这一句也并没有多安慰到楚漫。 她把脸埋进自己的臂间,极小声地啜泣,仿佛被这个世界隔绝,也拒绝来自外边的一切声音,固执得厉害。 当林远走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楼梯间并不多宽,也就这么大的一点儿地方,可她蜷在门后的阴影下边,却只占了一块瓷砖格子的大小。如果不是他偶然瞥去一眼,估计都不会发现。 翻了翻查房本,他回想了一下。这个女孩似乎是502号病房里,那位老奶奶的孙女。按理说,她找他了解完情况应该就回去了,怎么还在这儿? 林远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他看着楚漫,却始终没有上前。 顿了顿,提步离开。 他和楚漫交流不多,只是在她询问奶奶病情时候,讲过几句话,两人之间的了解,不过就在于相互知道对方的名字而已。可林远不上前,却并不是因为生疏冷漠。而是他想,这个女孩既然躲在门后,把自己蜷起来,应该就是不想让人发现的。 有些时候,安慰是你的善意,却不一定是对方乐意看见和接受的东西。 对于一部分人而言,独处比与人相处更加轻松,更没有负担。不论表现得多脆弱,只要没有人看见,就不会觉得难堪。 大概过了很久吧,又或许只有几分钟。 楚漫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深呼了一口气。 她或许是蹲得腿麻,起身的时候,眼前有些黑,头也晕乎,于是急忙扶住墙稳住身形。也是这个时候,查完房的林医生走过来。 “你还在这儿?今天是要陪床吗?” 他看上去有些意外,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还有人。 楚漫愣了愣,接着应了声:“嗯,今天是打算留在这里的。” “你是刚刚来,还是没回去?”林远把笔插回口袋,推了推眼镜,“如果没吃饭的话,一起去吧。”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楚漫不善于应付的。那么,排名第一的,一定是这样突如其来的熟稔。说起来,或许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差别的。 便如沈澈,他们明明也不相熟,甚至是陌生人的关系。但楚漫就是会有那样莫名的冲动,去相信他,就是能够放心的靠近他。 “不麻烦林医生,我吃过了。”楚漫笑笑,“我现在回去看看奶奶。” 林远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宽慰一句:“不要太担心。” “我知道了,谢谢林医生。” 说完,两个人就此转身离去。 楚漫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都不会说,喜欢自己一个人憋着忍着,忍不住了就哭一场,权当发泄,发泄完了又恢复原样,什么都一个人扛。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娇娇小小、需要保护的女孩子,却好像从来不知道倾诉这种东西的存在,独立得让人心疼。 可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死倔的不通情理,只是三个字,习惯了。 从小到大,这样的处事方式或许不好,可她真的习惯了。这样或许不好吧,可是,从来没有人提醒过、告诉过她,她需要改啊。 2. 宿舍里,何艺清看着电脑上的照片,脸上是掩不住的慌乱。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这些…… 也就是这个时候,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何艺清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惊呼一声,在这之后才想起来接电话。 “小,小漫。”何艺清的声音结结巴巴,脸上的慌乱比之前更甚了些,“你今天是又不回来了吗?在医院?奶奶怎么样,情况还好吗?” 楚漫与何艺清的关系不错,可那也仅仅限于不错而已。如果是放在平常,她绝对不会问这么多。毕竟何艺清算不上体贴的性格,楚漫也并不经常和别人谈起这些东西。 “还好。清子,你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听语气好像有些怪怪的。” 楚漫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了过来,很低很清,可在何艺清听来,却像是敲在她的耳膜上,一字一字,打得她整个头都觉得疼。 “我没什么,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梦还没醒过来,你的电话就来了。”她干笑,“不用担心我了,你好好休息才是真的,光是听你的声音都觉得好累的样子。” “嗯,谢谢。” 楚漫握着电话站在走廊外边,她看着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太阳才会出来。如果是放在几天之前,她会想,也许睡一觉就能看见天亮了吧?可这几天她都睡不好,每次醒来都还在黑夜,好多次,她都觉得,这个黑夜像是过不去了。 “清子。” 何艺清握着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楚漫这么叫了她一声,尾音拖得有些长。那个时候,她的手指一颤,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么,嗓子竟然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清子,真的谢谢。” 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是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她顿了许久:“小漫,我其实有很多不好,但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 “嗯,你没有不好啊。”楚漫的声音带上些笑意,“我不太会说话,很多时候都容易把气氛闹僵,我是真的觉得,有你在真好。谢谢。” 这句话之后,何艺清忽然陷入了沉默,许多话都卡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脸上的慌乱全数变成了愧疚和不知所措。 “小漫,早点儿睡吧。”何艺清转向电脑,眼神很是复杂,“我也睡了,晚安。” “嗯,晚安。” 挂完电话,何艺清对着电脑站了一会儿,脸上闪过几番纠结,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滑开解锁,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权哥吗?”3. 距离楚漫陪床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受到条件所限,她请不起护工,又担心医院里的奶奶无人照顾,无奈之下,只好先停了兼职,待在这儿。 喂完流食之后,楚漫又细心为奶奶擦了身,接着是换尿管,倒尿袋。等到一系列事情全部做完,她已经是出了一身汗了。 而林远洗完手后,正好就看见稍有疲色的楚漫从病房里走出来。 很难相信,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照顾病人能这么仔细,能把事情做的这么好。 可是,这些事情,她并不是一开始就做得很好的。 楚漫也曾经是一个依赖心很重的人,身上满满当当,全是孩子气;她也曾经爱闹爱笑,什么也不想管,什么也不想做。 小时候,虽然不像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陪着,可爷爷奶奶非常宠她,她并没有感觉到自己与别的小朋友有什么区别。就算偶尔疑惑,却也是不带自怜不满、单纯的疑惑而已。 那时候的楚漫,她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学会这些东西,她甚至没有想过未来的自己会过得这么窘迫。不过本来也是这样,居安时,多数人会忘记思危,便如,有人可以依靠,谁愿意这么独立呢? 可凡事都有意外,而楚漫生活里的转折,就是在过去的某天里,爷爷的离开。 一夕之间,好像什么都变了。 原来的坚实庇护开始被风雨摇晃成令人不安的动荡,而楚漫就在这样的不安中,一点点获得成长。 而后来呢,奶奶渐渐年迈,她也渐渐懂事起来。明明那么努力的生活着,却过得越来越窘迫,曾经熟悉的安定越来越远,如同洪涝中摇摇晃晃的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连根拔起,冲到下游里烂去。 然后,她开始带着奶奶往前走。她始终走在前边。 踉踉跄跄,一步一步。 终于走到了现在。 现在的楚漫,经常被人夸奖独立,偶尔被人惊叹她所拥有的能力,好像什么都会做,什么都难不倒她。这样的女孩,遇到再大的困难也只是笑笑,带着能让人安定的力量,内心强大到不可思议,也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也许是这样的成长经历吧,她的内心变得越来越冷淡,对于交际,她其实是有些抗拒的。她讨厌那种面上单箭头向的交心,讨论那种看似认真的敷衍,讨厌熟悉之后又渐行渐远的失落感。 因为在生活上花费的力气太大,于是交流也变成了奢侈,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可以损耗在这上边了。 可到底啊,人是群居动物,再怎么习惯,又怎么可能把这些完全割离呢?所以,说着讨厌,又忍不住要去接近,可要接近,总会有摩擦,也总不能完全释放自己,还不如一个人待着舒服。 思绪反复着,久而久之,楚漫也就讨厌起这样矛盾又怯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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