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睛,又叫了声“言哥”。 陆钦言揉了揉他的头发,松开了他,若无其事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裴嘉南歪了歪脑袋,他有点不明白。他们同居也有一段时间了,拥抱接吻都是很平常的事,可就是没有做到过最后一步,好像那是个不可碰的禁忌似的。 陆钦言说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裴嘉南觉得他还是很正人君子的——一碰到欲望,首先想到的是克制而不是放纵。 可他们现在不是恋人关系了吗?裴嘉南不明白的是这个,明明都有“名分”了,是做什么都可以的身份,为什么要退回去? 可陆钦言按下不提,裴嘉南也就没说什么,他都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了,不想把这事拿到台面上认真讨论——好像显得他很急似的。 急的才不是他呢。 晚饭后雪仍旧没有停。裴嘉南抱着热气腾腾的红茶杯靠在窗边看雪,心想下一夜雪的话,明天整个城市都会变成雪白的,地上会有厚厚的积雪吧? 裴嘉南的故乡从来不下雪,没见过什么,就缺什么。来了淮市之后,每年冬天最盼望的就是下雪。 他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心想,打雪仗不成,穿多一点去堆雪人总可以吧? 陆钦言走过来,裴嘉南刚想说“我们明天早上去堆雪人吧”,可这提议还没出口,对方先开了口:“南南,明天我要回陆家一趟。” “啊。”裴嘉南问,“出什么事了么?” 陆钦言淡淡道:“没出事。就是临近过年了,得回去一趟。” 裴嘉南这才想起什么:“言哥,你搬出来住的事陆总知道吗?” “现在才担心这个,是不是迟了点。”陆钦言道,“我又不是小孩儿,我爸也不是宿管,担心什么。” 对于陆钦言来说,过年是件很麻烦的事,亲戚朋友、陆家的世交、合作伙伴全都是需要应付的对象,这完全不是放假,而是加班。 不过他没跟裴嘉南倒苦水,而是问:“你订机票了么?几号走?” 裴嘉南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陆钦言大概以为他是要回家乡去过年,和顾熙女士团聚,其实不是这样的。顾熙女士早早就通知了他,今年没空回家过年,她已经知道了自家儿子现在有新男友了,于是十分放心,完全无后顾之忧了。 可是……裴嘉南看了陆钦言一眼,也没解释,不让对方操心,含糊其辞地“唔”了一声,带过了这个话题。 “你去吧,我这么大一个人了,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吗?”裴嘉南说。 陆钦言挑了挑眉,表示对他这句话的说服力表示怀疑,他嘱咐了句:“好好吃饭。” 别过了个年,他养出来的这些肉全掉没了。 “知道了。”裴嘉南皱了脸,心道这是找了个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爹啊,这么喜欢管他。 第二天早上,他把陆钦言送到了楼下,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一层白雪。他弯腰嘱咐对方慢点开,陆钦言降下车窗,伸手帮他把围巾整理好的同时,跟他接了个告别的吻。 腻腻歪歪的。裴嘉南推了下人,没让这个吻变成长吻,伸手把围巾拉高盖住嘴唇,摆摆手说:“快走吧。” 目送着对方离开,裴嘉南弯腰抓了一把雪。 他一个人堆了个雪人。 * 陆夕言已经几个月没见过她哥的面了,今天一听到消息,就从学校飞奔了回来。 “哥。”陆夕言板着脸,“你说实话,这几个月到哪儿鬼混去了?” 鬼混?陆钦言挑了下眉:“我跟你交代得着?你高数补考过了么。” “过了!”陆夕言现在终于能挺起腰杆说话了,没了把柄,一点儿也不怵了,“你不跟我交代,那就跟爸爸交代吧。当初你助理一言不发把你行李就拎走了,你也不说一声,你看吧,待会儿爸爸肯定要审你。” 陆钦言不以为意。 晚间,饭桌上,陆晟果然问了:“这么多天不见人影,现在家里也不住了,你说说,跑哪儿去了?” 陆夕言一脸幸灾乐祸。 “家里离公司太远了。”陆钦言随口道,“您也没说一定要我住家里啊,我省点通勤时间不好么?” 陆晟哼了一声。 陆家的房产不止一处,连还没大学毕业的陆夕言名下都有两三套房,其实想住哪里完全是自由。陆晟要是真的为这个生气,在陆钦言刚搬出去的时候肯定就发作了,到现在才说,只是因为现在看着这个小子在自己面前散德行气不打一处来而已。 陆夕言本来还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她爸爸就把这个“罪过”揭过了,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转而道:“离岛那个项目,推进得怎么样了?跟叶家的人见过了么?” 离岛是陆氏最新的重点项目,采用了公益旅游的投资开发模式,跟叶氏集团联合开发。陆叶两家本来就是旧交,一向合作无间,这次也不例外。 “远程沟通过。”陆钦言道,“听闻叶叔叔的夫人病了,一直在美国休养治疗,不过叶欣说她初五会回国,约我在港见一面。” 叶欣是叶氏夫妇的独女,自从母亲病了,父亲陪着母亲去美国治病,已经逐渐接管了公司,成为实际的掌权人了。 陆晟点了点头。 “初五?哥,你大过年的还出差去啊?”陆夕言叫起来,她突然想起来,“对了,这个叶欣姐姐名字好熟啊,是不是小时候跟你结过娃娃亲的?” 陆钦言瞥了她一眼。 陆晟点了点头:“嗯,是她。” “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啊。”陆晟追忆往昔,忍不住感叹了两句,“人家欣欣现在又漂亮又能干,是看不上你哥了,听说找了个哈佛的博士生,明年就要结婚了。” 顿了一顿,陆晟有意无意地瞥了陆钦言一眼:“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看到你成家?之前说在追的那个呢?怎么也没消息了?” 陆钦言淡淡道:“不劳您操心,已经追到了。” “不劳我操心你倒是……”陆晟震惊地扭过脸来,“追到了?” 陆夕言二脸震惊——怪不得她哥今天这么有恃无恐呢,原来是已经解决了人生大事! 陆晟反应了一会儿:“我说你这么久不回家来呢,什么省通勤时间……” 他兴致勃勃地问:“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看看?” 陆钦言不想这么快,道:“不确定,看情况。” * 裴嘉南是大年三十晚上才知道陆钦言初五要出差的消息的。他没告诉对方自己根本没回家过年,凌晨的时候,他跟对方的通话没断,辞旧迎新地跨过了一整年。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陆钦言说,“你什么时候回淮市?我去接你。” 裴嘉南犹豫了下,想着要不要告诉对方他没回家过年算了,就听到对方说初五初六除外,他要出差,大概初七才能回来了。 于是他就把话咽了回去,没有说,他男朋友大过年的还在出差,他就让对方省心一点吧:“我自己能行。” 挂掉电话已经是一两点,裴嘉南毫无睡意,点开列表,先给顾熙女士发了新年祝福,然后一一回复列表的祝福信息。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上了大学之后第一次自己过年。 以前没和章恒分手的时候,也有顾熙女士因为繁忙不能跟他一起过年的情况,可那时候有章恒,他也不是一个人。 好久没像这样,像小时候一样,自己过年了啊。 裴嘉南有点饿,爬起来翻冰箱,翻出了一包陆钦言之前包了冻上的饺子,给自己煮了一碗——虽然以他的厨艺水平,煮个饺子都煮裂了好几个,但裴嘉南还是把这碗面片儿汤喝完了。 比起来,还是比方便面好很多的。 春节期间,商场店铺全都关门了,外面一片凄清,裴嘉南安静在家宅着,很快就消耗了大半陆钦言留下的“存粮”。一个人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这屋子十分清冷。 没了另一个人,好像温度都降了下来。 明明他不是第一次一个人住,刚刚跟章恒分手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孤单过。可他现在却觉得很孤单——大抵是因为思念。 裴嘉南拿起手机来看了一眼,初五的上午十点,他盘腿坐在厚厚的毛绒毯子上涂鸦画画,看到了自己之前画的、对方开会时的那张侧影速写,忽然就体会到了想念的味道。 这几天陆钦言虽然每天都有跟他联系,但是并不多,陆钦言不是喜欢发信息的人,更喜欢直接打电话,但是每次的通话时间都不长,裴嘉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很忙。 裴嘉南是个善解人意的懂事男友,他想,那他就初七再联系他好了。 至少等人出完差回来吧。 他还没联系陆钦言,倒先有别人来联系他了。裴嘉南的手机嗡嗡震动,他一看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心道不会是诈骗电话吧,年节可是诈骗高发期。 他犹犹豫豫地接了起来。 “喂?”对面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陌生又带有点隐约的熟悉感,“南南?” 裴嘉南愣了下,下意识问道:“您是?” “你认不出我的声音了啊。”对面人的语气带有几分能以假乱真的伤心,“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关云年,言哥带你来过我的餐厅吃饭的,你想起来了吗?” “关先生?”裴嘉南惊讶道,“你不是在意大利吗?你回来了?” 这个号码显示地是在淮市。 “是啊。”对方的语气有点复杂。 “那您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关云年立刻道:“江湖救急!南南,小可爱——你帮我个忙,收留我几天,行么?” ----
第45章 == 大年初五,裴嘉南出门去接人。 地址是关云年发过来的,裴嘉南直接跟出租车司机师傅报了,到了地方又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人。 关云年蹲在一个垃圾桶旁边。他身上裹着件军大衣,戴着口罩,在这样的阴天里还戴着墨镜,活像个盲人,头上扣着帽子,压得很低,金色的发丝从边缘冒出一截来,很难辨认。 明明是个肩宽腿长桃花眼的帅哥,现在却弄得落魄得像个流浪汉似的。 裴嘉南一开始都没注意到路边的这人,还是对方开口叫了他一声才发现。 “关先生……”裴嘉南惊讶道,“您怎么这副打扮?” 关云年一言难尽地摆了摆手,示意先走。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裴嘉南注意到对方伸手护着自己的帽子,像是害怕把脸上的任何一丝皮肤露出来,裴嘉南忍不住问:“您是……毁容了吗?” 关云年:“……” “不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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