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这两个大字终于出现在眼前,安全感爆棚,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但看着护士推着轮椅走来,在小姑娘面前,腿软也要保持男子气概,假想在膝盖安了钢架。 护士让他坐在轮椅。 为了躲避腹中疼痛,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是不是要签责任自负同意书,赶紧,我签……” “宝宝好像要没了……要多久帮我处理好呀?……我还要回去拿手机,不然,我女儿要担心我了~” 护士让他保持清醒,他被送到一个手术室里,戴着口罩的医生分外亲切,迷迷糊糊看见的那双眼睛特别像杜哲,隔着眼镜的睫毛扑闪如扇。 他突然觉得安心不少,朝他伸过手,忍不住问道:“医生,你姓杜吗?” 医生回答不是,同时让他放松。他着实有些失望,瞬间肚腹突然爆疼,医生的仪器未经提示,不由分说地伸进来往身体里面捅。 涂佐柘疼得龇牙咧嘴,喊也喊不出来,疼痛全部堵在喉咙里,医生按捺住他的挣扎,说道,麻醉会慢慢起效,你放轻松。 咦?他隐隐约约想起,哪个医生跟他说过,他的脊柱错位打不了无痛,但念头一瞬间消失。 别无他法,他深呼吸放松,与医生继续方才的话题,断断续续地闲聊,开怀道,我老公姓杜哎。 医生,干脆别上麻醉了,你看我背上的疤没,缝两次! 他骄傲地说,两次都没打麻醉!要是麻醉还没打……这回也可以不打的。省点钱,省点钱给我女儿报英语……他掰着手指头数,我家姑娘要学钢琴、要学古筝、还要学跳舞,都好贵。 还有两个宝宝的奶粉钱,老头子的养老院费用,全部都好贵阿。 手术进行到一半,一直在拉着医生闲话家常的涂佐柘语调渐渐微弱。 仪器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体里,热血浇在冰冷的器械,它们即将要分离他和宝宝们。他愧疚道,对不起,宝宝们,本来应该让你们在医院里体面地走,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离开得这么狼狈。 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阿。 他想了想,扯着医生的袖子,医生满头大汗地低下头去,护士机械地问他有什么需求? 他咽下脱口而出的哽咽,笑眯眯地像在征求意见一样,杜哲,要不留一个吧,留一个,我咬咬牙,我悄悄地养他,可不可以? 紧闭的手术门突然打开,有一人急匆匆地走过来。 涂佐柘旁若无人,见没人回应,他再次用力扯了扯医生的手袖,擦了擦流到喉结上的汗液,鼓起勇气说道,杜哲,要不留一个,我悄悄地养他,不让你和汪希发现,这回你不用负责啦,他是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白炽灯在他眼前聚成一片刺眼的光芒,像是忆起过往,回忆快速穿梭在几年的时光隧道,一帧帧在眼前虚化成抓不住的烟雾——大学时期的杜哲、杜哲的不辞而而别、与汪希的请柬、他们的婚纱照、他们的婚礼、汪齐冷漠如冰穿透屏幕的眼神。 好乱,好疼。犹如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喘息,沉没在窒息的世界,全身不自控的颤抖,心脏隐隐作痛,他不自然地从喉间冒出两声呜咽,面前的景象渐渐清晰。 他认出戴着白口罩的是医生,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尴尬地说道,我家柔柔和其他两个宝宝可乖了,柔柔是个早产儿,整整六斤多,吃馒头大的娃真的很好长,出生的时候都是小小声的,就是长大被我老公宠坏了。 本想介绍一下另外两个宝宝出生,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紧接着,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他紧张兮兮地嘘了一声,说道,医生,你别告诉杜哲,他还不知道他是我老公,我自己悄悄安排的,我心里还是知道的嘛,他只是我宝宝们的爸爸。 但是我们真的举办过婚礼,戴过戒指,洞过房啦。 嘿嘿,就让我在这做做梦呗,这里好安静。 白炽灯的光芒炽烈,在他眼底聚成小光,仪器猛地进攻,他痛苦地轻轻嘤咛,像是话语被寒风吹落,一字一字地消散在喉头。他侧过头,不远处的杜哲未戴口罩,未完全关闭的大门漏出一条细长的光。 他的杜哲,在光里,朝他走来。 他忍不住惊喜地扯住护士的手袖,惊喜道,卧槽,医生,这个人好像我老公,这里真是实景做梦,我老公好像真的来了哎! 可惜护士无动于衷,如机器人面无表情机械地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液。 见此反应,涂佐柘低下头琢磨,会不会只有我能看见阿。 滑腻腻的手套不经意擦碰光溜溜的大腿,医生操纵的仪器越挖越深,一次一次地在试探他的极限,每每在适应时又更进一步,他疼得说不出话,仪器不知深挖到哪一步底线,他忍不住小声地喊道,医生,轻点阿。 说疼似乎是件丢人的事情,汗液糊住了眼睛,大概是没眼看自己狼狈的形态,杜哲见他疼得胡言乱语,从一片血红中清醒,上前握住涂佐柘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安慰的话,便早已被湿滑的掌心扣住。 涂佐柘生怕杜哲如光溜走,赶紧用力扣紧,向医生跟护士炫耀道,我老公来陪我了哎。 有温度的,呜呜,太他妈的暖了。 他赶紧问道,给你的新年红包,收到没阿?……不过往年你也是扔了,不要浪费……可以给柔柔的。衣柜里还有给你留的礼物,是帮助睡眠的香薰跟新衣服哦。这次不要扔了,好不好? 赚钱真的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杜哲眼眶发红,喉咙发紧,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医生说道,孩子们保不住了。 杜哲的脑海里回响涂佐柘不停地问医生,可不可以留下一个偷偷养。杜哲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问医生,真的保不住了吗? 涂佐柘却很是慌张,立刻用另一只手摇摆着说道,不要了不要了,不要宝宝了,你跟汪希也会有宝宝的,柔柔也很可爱,不要了,我不是故意的。 一连串的话语冒出来后,又责怪自己语无伦次,于是他试图在疼痛中理清自己的思绪,千言万语汇成一句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真的不要宝宝!一个都不要! 医生说道,事到如今也留不住,他这体质,生也困难,不生也困难。要是当初决定要孩子,你怎么不好好照顾他呢? 涂佐柘疼得七荤八素,听医生这么责怪杜哲,便小小地为他开脱,医生,你不要这么说我老公嘛,他很好的,又很温柔,每天都给我做饭吃,又给我换新电脑,给我换大房子,干完我也很负责,给我买了避孕药,孩子们本来就是意外,他也不想的阿,而且他已经尽力照顾我和宝宝们啦。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怪只能怪药啦!而且我摔跤他也不知道嘛,我本来预约了明天的,今天年初一,住院费会比较贵吗?……医生,你能不能再轻点儿。 涂佐柘挣扎着乱动,杜哲在一旁安抚他,在他耳边轻轻说话,就像涂佐柘一样,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涂佐柘反过来安慰他,不要怕,你这个幻影也太胆小了,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这都是小意思,小意思。 后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根本没人听清他说话的内容,可他脱皮的嘴唇依然在动着,手指紧紧扣紧不让杜哲走,眼前总是很黑,什么也看不清楚,眼前黑得快要睡着时,仪器慢慢从身体撤走,刮疼他内部的皮肉。 医生问杜哲,你要不要看看? 杜哲的视线仅剩苍白虚弱的涂佐柘。 他从病床中奋力坐起,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杜哲,征求他的意见,紧张道,我……我想看一下。 医生让护士给他看看。 没来得及出生的宝宝,躺在冰凉的铁盘,涂佐柘也不敢上前摸一摸,怕自己的手比铁盘还冷,伤了他们,呆呆地看了半晌,猝然发出一声笑,说道,你们长得跟B超照不一样阿,也没有柔柔可爱。 他的视线停驻,慢慢地摆摆手说道,宝宝呀,新年快乐。 对不起,再见了。 对不起阿,对不起,我也曾有那么一瞬,是想留下你们的。 杜哲搂住快消瘦成烟的涂佐柘,手里无处安放,心里被绞得血肉模糊,最后只能摸着他的脑袋,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哽咽道,对不起。 涂佐柘的脸上滑过杜哲温热的泪滴,他拍拍杜哲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想问,你们……你们给家里两个宝宝取名了吗? 他仓促地笑了笑,低声道,不过……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 涂佐柘拍杜哲肩膀安慰的力度逐渐减弱,昏迷后,倒在杜哲的肩膀。 杜哲看见,涂佐柘嘴边绵延的血色,一瞬间,在洁白的衬衫上盛开如花。
第62章 佐梦之婚礼 涂佐柘坐在家里码字,咬掉最后一口小面包,给编辑发送今日份的文档。今天也不是宝贝闺女回家的日子,将包装纸扔进垃圾桶,溜到柔柔曾经住过的房间,准备入睡。 睡之前先看一眼屏幕里的宝宝们,宝宝们已经一岁三个月,儿子抬起头来看汪希,录像里能口齿清晰地连喊几声妈妈,杜哲在厨房里给女儿冲奶粉,举着手机正在录制温馨场景的当然是宝贝女儿柔柔。 超级温馨的画面,他每天可以重复看好几遍。 前两天,杜哲和汪希在广宁市民政局正式登记结婚。 倒不是杜哲主动告诉他的,只是无意中从柔柔处知道这个消息,他想着,杜哲的人生大事怎么能错过呢?急急忙忙想跟编辑请半天假,被训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肯同意。 涂佐柘一直在民政局门口路边等着,等到杜哲的车缓慢朝他的方向驶来,他连忙背过身,再偷偷侧过头去看。 汪希今天化了淡妆,手上捧了一束玫瑰花,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位上。 真漂亮阿。 涂佐柘本想再欣赏一会儿,甚至想拍到他们一起下车携手走进民政局的画面,但他又怕被杜哲发现觉得他想在今天搞破坏,先一步埋伏在民政局角落的绿植旁。 汪希跟杜哲进门。 杜哲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右边胸口处绣有爱心,汪希穿着一件洁白的连衣裙,胸口处同样绣有爱心,结婚当然要穿情侣装。 涂佐柘低头望了眼自己白色的T恤,勉强……也还行吧。 大家忍不住侧过头看养眼的一对,工作人员给他们几张表格,他们边笑边填写,不久就坐到工作人员面前,给他们递了证件。 涂佐柘没有结过婚,所以好奇结婚登记的每一个步骤,杜哲跟汪希走远后,他偷偷摸摸地也去拿两张表格,民政局工作人员见他是一个人来的,问他:“结婚还是离婚?” 涂佐柘脸色通红,小声道:“结婚。” 民政局工作人员给他递了两张表格,一张是他填写的,另一张是另外的人填写的。桌上有笔,握起来时手有点颤,嘿嘿笑了两声,迅速把自己那张表格资料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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