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前,他提着笔记本电脑想找个修电脑的借口出去透气,杜哲将饭盒放在他面前,露出完美温柔的笑容,问道:“吃完饭再去吧?” 柔柔立刻两手托腮,花痴的望着爸爸跟爹地,尖叫道:“我们要一起吃饭了吗?!” 杜哲掰开筷子放在碗上,转头捏着柔柔的脸,笑道:“这就开心啦?” 涂佐柘僵硬地笑着,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温热。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跟“家人”一起吃饭,上一次这般温馨的经历应该是还在黄石市,与柔柔两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通常也是要先喂完柔柔,再三两口扒完面条或白粥,便要赶紧马不停蹄地码字。 吃饭,吞咽,对于别人来说是享受美食的过程,对于他来说只能是生存的本能。 柔柔舀了一勺香菇,咻的一下丢进涂佐柘碗里,不住喊道:“爹地,你要吃多点哦。”为了公平起见,又舀了一勺香菇,丢到杜哲碗里,一本正经地说道:“爸爸,我不偏心哦!” 杜哲一时没崩住,忍不住笑了起来,欢快地像吟诵的流水潺潺,每一个调子像此起彼伏的浪花朵朵。 涂佐柘很想掏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但他只敢捧着碗埋头,机械地吞咽柔柔递来的每一口食物,手指在打架,筷子都忘了怎么拿。 这顿饭吃得异常艰难,不过是吃了半碗饭,食物却全都堵在胃里不消化,饭后他说要拿手提电脑出去修,杜哲说要跟他谈谈,他们就在楼梯间里完成了短暂的交流。 杜哲在原地踌躇犹豫,说着要与他约法三章,声音平缓道:“我们重新佐朋友,可以吗?” 靠墙站立的涂佐柘发出疑问,但眼睛显而易见地放光:“啊?” “在柔柔面前,我们试着做朋友。” “哦……行,没问题,你不介意的话,我……我没问题。”涂佐柘再次垂下头颅,感觉心脏比下午的时候更疼,被塞满的胃也不太舒服,他一只手也不知道该安抚哪里,干脆乖乖地垂在腿边。 “好,那就先这样试试。”杜哲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会尝试扮演好这个角色,希望你……” “哦哦,我明白,我不会想多的,放心!就是在柔柔面前做朋友,其他时候恢复原状,我OK的!”涂佐柘比了个“OK”的姿势,笑着抢答让他放心,在突如其来的窒息过后,他笑道:“我能先去修电脑吗?晚了人家会关门。” “我拿去吧,你去休息。” “没事,我消消食,我有点饱。”他拍拍自己的肚皮,骄傲地说道。 杜哲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到他的手边,以前吃两三碗饭都喊饿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吃半碗饭都需要消食了?他刚想多问一句,涂佐柘扶着栏杆三两步跳跃走下楼梯,向他挥挥手:“我很快回来阿。” 杜哲见他如此坚决,便离开楼梯间。 涂佐柘的故作淡定只支撑他往下走了两层楼梯,心脏便疼得受不了,他好奇地戳戳那块地方,瑟缩地倒抽冷气,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怎么越来越疼阿?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要辩证地看问题,这样至少以后在柔柔面前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可能还会给他自己留下一些未来的念想。 想到这,他给自己鼓鼓掌,紧接着发挥当年运动员的速度,一鼓作气脚步生风,一连问了几家维修店,都说这电脑没救了,放弃吧,也是该换了。腿都跑断了,也没有一家店愿意收,他嘀嘀咕咕地想着,像不像他是小攻,电脑是小受,一连敲开几间医馆都没大夫愿意接收,在小攻的坚持不懈下遇到神医…… 可是神医也束手无策。 小攻一无所获地回家,要给小受举行一个葬礼……“怎么又提回来了?” 哦,是朋友杜哲在问话,怎么不知不觉走回来了,像是突然醒了般,一心扑在柔柔床前,柔柔唇角弯起,睡颜正甜。 看来做朋友还是有效果的。 他这才回头嘿嘿笑道:“大家都说它修不好了,我看看自己能不能整整吧。” “给我吧。” “啊?” 杜哲接过他紧紧捧着的电脑,涂佐柘两手空空,不自在地站在原地,杜哲问道:“明天的活动你愿意去吗?我想,柔柔很希望你能去。” “哦,好,我都可以。”涂佐柘灵光一闪,问道:“那个,汪希,她不介意吗?” “柔柔更希望你能去。” 他摸着脑袋皱眉苦恼,他更希望听见的答案是不介意,这样他才不会太愧疚阿。 虽是这么应下杜哲的“邀请”,但他仍然很有自知之明,在亲子活动刚开始就说跑厕所去,在远处偷偷地看他俩开心的互动,活动差不多结束才装模作样回来,结束拍照留念时也站出一些,保持克制的距离,这样杜哲P图也不至于太辛苦。 从仇人直接跨度到朋友,实属不易,为了这层跳跃的关系,总要更为杜哲多着想些。 朋友嘛,得讲义气。
第34章 杜哲这几日都留在广宁市,如无意外,晚上七点会准时出现在病房,非常友好地跟涂佐柘做朋友,三个人会吃一顿晚饭。 每到晚饭时刻,柔柔会显得特别兴奋,非要找些话题让涂佐柘跟杜哲互动,涂佐柘从来都不敢抬头,夹了一点鱼肉酱油拌饭埋头苦吃,时不时地应一两句,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看不见且不占位置的空气。 他不敢多说话,也不敢不说话,做朋友做到什么程度是杜哲说了算,他这么笨的人又参不透,万一越界了也不太好,自从跟杜哲做了朋友,每天都要挠破脑袋。 他在想,这样会不会加速秃头的速度。 大概是外地的事物都处理完毕,杜哲这几日会留下来守夜,涂佐柘哄睡柔柔,便会立刻到附近的网吧花十元包夜,他所跟进的各位作者都还没游玩结束,想着钱也花了,趴着睡个十分钟,便不停地码字存稿,务必要让这笔钱发挥它的最大效应。 吃饭的家伙坏了,他也不指望杜哲真的会帮忙修好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码完字会上网看价格合适的二手笔记本,他掐指一算,支付完昂贵的医疗费,再负担一台笔记本,真的就只能靠喝西北风生存。 在网吧待到天亮时才会回来,并且每次都会等到杜哲离开门把手,再从楼道的楼梯溜出来,假装大方的打一个招呼,兴许是说好要在柔柔面前做朋友,杜哲也不再冷眉冷眼,眉眼唇瓣皆添了几分温度。 这抹浅淡迷人微不可察的微笑,涂佐柘会反反复复地回味一整天。 柔柔扯住他的脸颊:“爹地,你真是好花痴。” 涂佐柘摸摸她的脑袋仅是笑笑,多说一个字都嫌累,白天抵抗住输液瓶中的镇静陪女儿玩,晚上缩在网吧椅子上通宵码字,他只叹现在年纪大了真心熬不住,想当年一个人带女儿24小时365天全年无休都没有现在难受。 邓子朋与邓家豪婚礼的前两天,礼服快递到医院,涂佐柘拆开包装,面料极好,设计新颖,舍不得往身上套,杜哲来时也注意到这个大盒子,便不经意地问道:“这套礼服是你定做的?” 昏昏欲睡被cue到的涂佐柘猛然惊醒,手指一松,筷子落到地上,才说道:“阿,借的。” 柔柔调皮古怪,抢先回答,扬起小下巴骄傲道:“是两个邓哥哥过来给爹地量身体做的哦,还帮爹地剪了头发,夸爹地好帅呢!” 涂佐柘吓得冷汗冒出两滴,要是杜哲知道柔柔跟他们见过,又以为他在耍什么把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只怕也要一拍两散。 果不其然,杜哲微微皱起眉头,狐疑望向涂佐柘,问道:“柔柔跟邓哥哥见过?” “是呀,我好喜欢他们。” 涂佐柘的面色一瞬间由青黄不接变得如纸苍白,蹲下身捡起筷子,偷偷地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心脏,悄悄地靠近杜哲那侧,说道:“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他们不知道你跟柔柔的关系,实在不行……我会说是领养的,你别担心。” 杜哲的目光停留在前方,长睫稍颤,随后低垂,圆亮的珠子转到涂佐柘一侧,随即阖眸叹气,说道:“先吃饭吧。” 很好,没生气。呼。 机械地猛扒几口饭,塞的满满一嘴,却一口都没办法咽下去,全部都堵在喉咙里,拎起医院的纸杯灌下去一大口水,食物也很用力往胃里挪,轻轻地拍着胸口顺畅,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晚饭结束逃去网吧,在通讯软件上跟邓家豪道谢,邓家豪表示欢迎帅哥穿上他设计的衣服去婚礼,他会很高兴。 拒绝的话语在聊天框里删了打,打了删,最终都没有发出去。 翌日便是柔柔可以出院的日子,把涂佐柘高兴坏了,他高高兴兴地去办理出院,打印出长长的住院账单,定眼一瞧,他的治疗费用竟然比柔柔还贵,各种药名的价格都比柔柔贵出至少一倍,捶胸口,心疼死。 简单收拾物品,基本都是柔柔的东西,柔柔的便便头玩偶,柔柔的水杯、衣服、作业、洗漱用品,他从阳台上收下风评不太好的破烂衣物,卷在一起塞进塑料袋,王督喆过来与柔柔道别,柔柔这个人精调皮地说道:“王医生,我下次还要找你玩哦。” 涂佐柘朝天无奈道:“可别再来了。” 每次都将我掏空,只剩两袖清风。 王督喆笑道:“玩可以哦,咱们别挑医院。” 柔柔搞怪地笑了两声,挥手说再见,走到医院门口差点与迎面而来的杜哲擦身而过,要不是柔柔连喊几声爸爸,还真没注意到他的来临。 他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眨眨眼睛,发现还是看不清。 欲哭无泪,这不会连眼睛也不行了吧。 杜哲主动要拎走他的东西,他本能地向后躲闪,笑道:“怪重的,我自己来吧。” “坐我的车吧?”杜哲牵着柔柔的手,向着他的方向问道。 涂佐柘用力提起塑料袋,机械点头:“哦,好,那你们先回家,我坐公交可能会慢点。” 杜哲面带微笑,愣住片刻,柔柔狠狠地拍向涂佐柘屁股,责怪道:“爹地,爸爸是说我们三个人一起啦!” “你们先回家,我去买点东西。”涂佐柘不想让杜哲为难,边说边走,但是通宵过后的四肢跟不上逞强的那张嘴,念叨道,“家里缺很多东西呢。” 杜哲挡在他面前,琢磨的眼神将他穿透,问道:“想去哪里买,一起去吧。” 涂佐柘身心拘谨,不知所措地看着杜哲,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什么药,疲惫的大脑无法思考,他只好抓抓脑袋,委屈道:“我也不知道。” “那就先回去休息会儿吧。” “哦。”涂佐柘昏昏沉沉地跟着他走,耳朵里似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障,只依着一大一小的背影行走,手腕却忽然一把被人扯住,平衡不住往旁边一扑,疾驰的车“咻”一声堪堪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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