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珉心不在焉地把巧克力盒重新盖上,他已经吃得满嘴发甜,夹杂一丝清苦味,都怪沈云誊老是说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让他手足无措,只能一昧胡吃海塞掩盖紧张的心理。 “师兄,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宋时珉一鼓作气,干脆把疑惑全都抛光,随着沈云誊带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他也就对愈加汹涌的好奇心无所适从。 “按道理说,我们之前没那么熟,师兄应该不太认得我才对。” “不是的。”沈云誊一口否认,“段延平每年给你备生日礼物,都会问我的意见,因为他不太会挑,你老是抱怨,他谈起你的生日在愚人节,很好记,小时候常常闹恶作剧把你吓哭。” 宋时珉不太能理解段延平的用意,自己的生日礼物应该轮不到采纳此前还素未谋面的沈云誊的意见,毕竟沈云誊只是一个陌生人,能给予的提议并不准确。 段延平的确很不会挑选礼物,笼统起来就是一个极简主义者,每年的礼物总是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叮嘱宋时珉做读书报告,常令宋时珉叫苦不迭。直至三年前才迎来更迭的节点,段延平似乎开窍了,送给自己的礼物居然是一台昂贵复古的摄像机。 当时他高兴坏了,对摄像机爱不释手,认为这是自己记事以来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仔细想来,他第一次见到沈云誊,还是因为段延平的缘故。 那是他刚念研一的时候,周末被段延平邀请到梧市郊区的酒庄游玩,他天真地以为此行只有自己和段延平两人,可以不用应对复杂的社交圈,能够享受一个愉快的周末,但当来到酒庄的休息室后,才察觉自己错得离谱。 门口除了坐着熟悉的段延平,还有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看上去沉默寡言,眼神冰冷,不像是好接触的类型。 段延平见他来了,连忙起身,把当时还不认识的沈云誊带到自己面前,故作高深道:“这是你沈云誊师兄,我很好的朋友,以后你们会有多见面的机会。” 宋时珉拘谨地不知看向何处,抗拒到想马上逃离,不料沈云誊先伸出手,对他笑着说:“你就是宋时珉吧,我知道你。” 宋时珉惊讶地握住对方的手,当时的他以为这是两人为数不多的的交集,哪知现如今物是人非,他们居然已经阴差阳错地发展为室友。 “那你给段师兄提了什么意见?”宋时珉期待地看向沈云誊,直觉告诉他,沈云誊会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台摄像机,我告诉他,你应该会喜欢的。”沈云誊说完这句话,忽然将车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对宋时珉说:“我下车买点东西,等我一下。” 留宋时珉在车上失神了好久。 等沈云誊回到车上,手中拎着一盒精装西点,宋时珉这才想起被自己遗留在书桌上的榛果派。 昨夜沈云誊进过自己的房间,应该已经见到了,如果误会了就是另一件棘手的事。登时有些苦恼,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只吃了一个,就一直丢在桌上的理由呢? 宋时珉百口莫辩,踌躇间听见沈云誊说:“你桌上那份蛋糕放了两天,应该不能吃了,所以我就给扔了,我怕你不喜欢,又重新买了另外几种口味。” “不是的,我吃过一个,很好吃的。”宋时珉急忙愧疚地摆摆手,“只是后来被我忘记了,对不起啊,师兄,我没有别的意思的。” “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沈云誊口气淡淡的,又说:“我只是不想你因为礼貌才接受它。” 过了十分钟,二人回到家,沈云誊把西点藏进冰箱,告诉宋时珉想吃的时候再吃,而宋时珉则拍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要亲自下厨。 他从大学开始,就一直自己住父母购买在毗邻学校的房子,已经养成基本的生活技能,烹饪前仔细询问沈云誊的嗜好,才放心进入厨房。 当他把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呈给沈云誊吃时,表现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既怕出差池,又担心对方不喜欢吃。 好在后来沈云誊只尝了一口,就告诉他自己做的菜无可挑剔。这才让宋时珉的负罪感少了一些。 尽管沈云誊话中的夸大成分占比很高,但宋时珉仍沉浸在浓浓的自我满足中无法自拔,心中擅自敲定一个主意,那就是往后要多下厨犒劳沈云誊。 晚上大概八点的时候,他收到实验室同学的求助,在电联中修正对方报告中出现的错误数据,他的讲解很仔细,并且通俗易懂,故而这通电话在十点之前便提早结束。 随后他翻看前天沈云誊发来的个人简历,明确上面没有注明具体的出生年月日,犹豫再三,又给远在英国的段延平发微信,询问起沈云誊的生日日期,段延平迟迟没有看到讯息,所以等了很久也没得到回复,因为担心段延平在忙,便没有拨通电话。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宋时珉的倦怠感越来越重,支持不住倒在床上睡着了。 当晚宋时珉的睡眠并非一帆风顺,而是梦到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许多事情是宋时珉从未接触过,但却有一种介于陌生与熟悉之间的感觉。 他无端出现在一片辽阔无垠的星空之下,云星隐匿在乌黑的夜幕后,时而若隐若现,忽明忽暗,虽然没有很壮观,但已经足够震撼。 他的手和脚都很稚嫩,胸前悬挂一台老式的摄像机,倒映在镜框中的脸肉嘟嘟的,身体像是十几岁的孩童,笑起来脸颊两侧会出现可爱的梨涡。 他坐在一张硬纸板上,因为是深夜,屁股贴着寒凉的土地,感觉又硌又麻,他不舒服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你去哪?” 宋时珉转过身,看到同样坐在硬纸板上的男孩,眼角红润,像刚刚才哭过,正一脸不解的仰视自己,眼神中带有慌张,似乎不想让他走。 “现在已经没有坏人追我们了,就不要跑了。”男孩失魂落魄地低下头,有些难过地说:“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有坏人追我们。你又是谁啊?”宋时珉看到男孩一副继续要哭的样子,便心软了,重新坐回那张硬纸板上与他平视,开始哄他:“我不走,但是你能告诉我吗?” “嗯。”男孩点点头,很乖巧地回答:“你刚刚说你自己是来港区旅游的,但是和爸爸妈妈走丢了,我看见你的时候,你在和一个叔叔说话,他专骗走丢的孩子,不是什么好人,我趁他不注意,就把你拽跑了,他在后面一直追,中途出现游行的商演队伍堵住路口,所以没有追上。” 宋时珉虽然缺乏这方面的记忆,但还是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人贩子?” 谁料男孩竟然听不懂,反问宋时珉:“什么叫人贩子?” “……就是那个叔叔,把小孩当商品卖给别人的坏蛋。”宋时珉一时间明白了自己身处梦境中。 “哦……”男孩恍然大悟,继续说:“我妈妈之前带我路过警察局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几张照片,妈妈告诉我记住上面几个人的样子,说他们专骗走丢的小孩,不要随便和他们走,那个叔叔和其中一个人很像。” 宋时珉问:“那你怎么自己一个人,你妈妈呢?” 男孩眼中的光暗下去,隔了好一会儿,才异常哀伤地说出一个残忍的事实:“她昨晚把我带到街上,说去洗手间,就没有回来了。” 宋时珉轻柔地拉住男孩的手,有些犹豫地问:“那你爸爸去哪了?” “我没见过我爸爸。”男孩抬起头,问宋时珉:“我们是不是要去找警察叔叔,让他帮忙抓住那个坏蛋?”又低下头,伤感地说:“顺便让警察叔叔帮忙找一找我的妈妈,她是不是也被骗走了呢?” 宋时珉一时间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拉着男孩的小手起身,又往前走,短小的胳膊抱住他瘦小的身躯,用最温柔的声音保证:“我和你一起去警察局,那个叔叔抓不到小孩,兴许明天还在那蹲点,你不要再难过和害怕了,现在有我陪着你,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第5章 05 == “你会骗我吗?”男孩半信半疑地看着宋时珉,眼神清澈,带着难以为继的渴望,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我妈妈曾经也是向我这么保证的。” “我不会的,你可以相信我。”宋时珉脱口而出,急中生智地从自己的旅行囊中掏出一盒小蛋糕,掰出一半分给男孩,温和地劝诫:“肚子饿了吧,我们一边走,一边吃,好吗?” “嗯,我要一直拉着你的手不放。”男孩紧紧缠住宋时珉的手腕,像是怕他会忽然消失不见,一刻都不敢松懈,“谢谢你的蛋糕。” 宋时珉啃了一口手中的蛋糕,嘴角沾上一点奶油,企图带给男孩足够的安全感,笑着答:“好。” 梦境到这里中断,因为结束的猝不及防,故事进展不完整,宋时珉掀开困重的眼皮时,还略微有些不满。 他艰难从床上地爬起身,茫然环视四周的漆黑,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感涌上心头,没有理由地认为梦境中的所见所闻似曾相识,各处细节都无比真实,就好像自己真的见过那片浩瀚的星空,抵达过那片陌生的地域,与那名孤苦无依的男孩在现实中有过交涉。 但无论如何,以他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能找出任何具体的实效记忆。 “这会不会是我一直想找到的记忆?”宋时珉努力想了一会儿,但没有用,就好比他早就知道自我的意识是残缺不全的,曾拼尽全力挽救,却注定不会有回音。“为什么想不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宋时珉揉揉太阳穴,觉得脑中虚空,隐约有作痛感,便不再逼自己想。 他又记起段延平未予回复的讯息,便不慌不忙翻出柜筒中,正在充电的手机,点开一看,意识自己醒来的时间太早,现在不过是凌晨三点,距离黎明将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我们的时间比英国快七小时,现在段延平应该回到家里休息,不忙了吧。”刚念叨完,段延平果真就如他所料发来答复: [沈云誊的生日是每年的四月十七日,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想讨好新室友?但是沈云誊从不过生日,也不接受任何人的礼物。] 宋时珉倚靠在垫枕上,想起沈云誊那张喜怒不形于色、近乎薄情寡义的脸,确实与生日、祝福、礼物等字眼毫不沾边,胸口堵闷地向段延平阐述今天刚刚得知的真相,估计这个世界上只有沈云誊让他愿意在深夜抱着疑团冥思苦想。 [我今天刚知道,前几年你大发善心送给我的那台摄像机,是沈师兄给的意见,我也是从他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你说既然沈师兄不喜欢过生日,前几年我们也不熟,那他怎么会给你意见呢?] 宋时珉很想知道答案,但段延平接下来的话却欲盖弥彰,貌似并不怎么情愿给自己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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