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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誊，你能这么想，妈妈真的很欣慰，以后一定要多抽空回家，让我们看看，你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养母是一位很感性的女性，体贴入微又真实可靠，谈及激动之处就免不了声音颤抖，她像是忍住哭腔，对沈云誊信誓旦旦地许下承诺:“你要记住，你永远是我们的孩子。” “我知道了，谢谢您。”沈云誊挂断电话，他很难理解养母情绪失控的原因，但能大致猜测，其中构成的因素极可能是他当成习惯所说的那些相当于陈词滥调的话，无意中引起养母的共鸣。 沈云誊踱步出房门，客厅桌上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几种不同口味的酒心巧克力，还有几袋未开封的薯片和饼干，这是昨夜宋时珉和他一起观看纪录片吃剩下的零食。 宋时珉喜欢自行搜索一些国内闻所未闻，常来自国外猎奇的野外房屋建筑类纪录片，痴迷程度可以与嗜好甜品一较高低。 当时沈云誊见他居然兴致勃勃地主动介绍起爱好，便大抵能信任自己与宋时珉之间的距离是真的在缩短了，忍不住问:“时珉，你为什么喜欢看？” 宋时珉显然很喜欢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也是他渴求的事情，郭诩和楚涵总会吐槽这类纪录片单调冗杂，难以吸引观众，并不愿意花费时间和他一起看。 宋时珉急忙把嘴里酥脆的薯片嚼碎咽下，接过沈云誊递来的水一饮而尽，随后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很欣赏那些能将设计、建筑、理论知识等技术融会贯通，全部包揽在自己身上的能力者，他们所保持的那一片既平和又丰富的心境让我十分钦佩，现代人太浮躁了，做不来研究，但只要看到有部分人仍旧在为梦想而努力，我的心也会跟着平静下来，所以我在很多事上注重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将这席发自肺腑的话倾吐完之后，宋时珉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羞涩地看着沈云誊，眼中带着期盼，像在征得他的认可，说:“师兄，我是不是太激动了，你会讨厌我我说的这些吗？” 沈云誊摇了摇头，温和地告知他:“并没有，我反而很高兴你能和我谈自己的见解。” 沈云誊既喜欢看他解释时因为构词不准、逻辑不通而微微皱眉的模样，更享受能够明目张胆独占他的私人时间，便很不熟练地谎称自己也很感兴趣，并言之凿凿地提议以后可以一起看。 “你想看的时候都可以叫我，没关系的。” 宋时珉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严肃地告诉沈云誊从未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而他是第一个。 “谢谢你，师兄，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陪我看。” 随后火急火燎地拉沈云誊坐下，甚至主动贴在沈云誊身上，拉进彼此距离，在有涉及原理问题时则会耐心地解释一二。 沈云誊很满意现状，会超级认真地听宋时珉的讲解，生怕遗漏任何一句，并且迫切地希望此时、当下能够维系至遥远的未来，演变成他所希冀、但很难兑现的未来。 周五晚上七点，沈云誊把桌面上的零食存进储物柜后，便打算问问宋时珉今晚想吃什么，谁料屏幕上方弹出一则宋时珉的简讯，他点去看，面色倏地变了。 [师兄，今天是楚涵的生日，我被楚涵的父母邀请去他们家作客吃饭，今晚不出意外应该会住在那里，不用再等我回去做饭了，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吃饭。] 语气轻快恣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很开心。 句读处额外添加一只灰扑扑的胖兔子叩拜的滑稽表情包，沈云誊知道这代表宋时珉想求得自己的谅解。 虽然看上去幼稚、别扭、无厘头，没有特点，还很可能会被人具象化地理解为是一种怪诞、呆板、冒犯的体现。 但在沈云誊这里却大为不同，他会主观臆断地产生别具一格的见解，固执地认为这仅会是对自己袒露的诚挚与亲近。 可如今见到灼目的“楚涵”二字，他便没有勇气再这么想了，反而生出一丝难堪和不自信，心灰意懒地信步至房中，赌气似地理出论文进行新一轮的翻阅，似乎没有宋时珉的存在，他就无法正常解决温饱。 而另一头的宋时珉正和楚涵一起庆祝生日，中途会时不时抽出手机查看沈云誊是否回讯息，但答案总是令人失望的没有。 一旁等待吹蜡烛的楚涵见他如此三心二意，略微有些狐疑，阴阳怪气地问他:“宋时珉，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快如实招来，这才一会儿，你说说，你究竟看了多少回手机了，我爸妈喊了你好几次，你也没回过神。” “抱歉，阿姨叔叔。”宋时珉先向长辈赔礼道歉，后又恶狠狠地朝楚涵使了一个威胁的眼色，示意她别再胡编乱造，惹人误解，遂俯下身，与已经安定不少的楚涵合力将蜡烛吹灭。 楚涵吹完，才反应过来做的傻事:“完蛋，我还没许愿呢。” “再点上不就行了，你这孩子，做事马马虎虎的。”赵姝妍一脸嫌弃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手，帮忙把蜡烛重新插上。 “谢谢妈！”楚涵双掌合十，立在胸前，用胳膊肘推搡宋时珉，慷慨地告诉他:“这次要不要分走我一个生日愿望，就当感谢你之前把我从酒吧拉回家那么多次。” 宋时珉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还能存在平分生日愿望的说法，只觉荒谬，摇了摇头，吐槽道:“太幼稚了，我才不会干这种事。” 楚涵则不甘落下风:“我这叫依样葫芦，还是学你的，你小时候就经常这么干！” “真的假的，我那个时候几岁？”宋时珉还是一脸茫然，试图寻找相关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 楚涵抬起头，若有所思地说:“大概七岁以前吧，可是在此之后你就没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宋时珉愣了一下，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好像在某个时间段遗忘掉了什么，但究竟是什么，现在即便刨根问底，把自己的记忆掏空，也绝对想不起来。 待整场生日聚会结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楚涵的父母因为不能承受熬夜带给身体的代价，便早早睡下，宋时珉翻了手机，再三确认沈云誊依旧未回复，距离自己发送上条讯息的时间已经过去八小时，腹诽这个时候的沈云誊应该在休息，没有工作，而且平时这个时间点他发消息，沈云誊都会秒回。 今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宋时珉生出一丝担忧。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毅然地向楚涵辞别，并直言不讳要借走她的车开回家。 临行前，楚涵还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调侃他:“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家里藏什么人了，宵禁这么严格。” 宋时珉只能想起沈云誊那张时而冷淡，时而温和的面庞，但他又没有深想，只觉得自己太累了，才会想入非非。便诚实地答:“又瞎说，我师兄没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先走了。” 楚涵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纳闷地说:“你师兄又不是小孩了，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第12章 12 === 沈云誊把论文稍以改良后，从房间走出来，环视阒无一人的四周，心中充斥的落寞与空虚即将破茧而出。 宋时珉不在家的时候，他总是缺乏归属感、难以安逸地待在这片像模像样的区域，像一个正常人那般平凡顺遂地生活。 似乎只要他一奢望，再美的梦都会碎。宋时珉像朵虚无缥缈的云，风一吹，便四散了，他无论怎么抓也抓不牢。 他拿出手机，看到宋时珉在半小时以前又给自己发了讯息，难以言喻的喜悦驱散盘踞在心头的颓丧之感，顷刻间做什么都有了兴致。 点开聊天页面，斟字酌句地默念，大概意思是嘱咐他切勿一直埋头苦干，有时间也要多出来走动，以来规避罹患腱鞘炎和颈椎病的风险，记得好好吃饭和按时睡觉，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等关心的措辞。 尽管只有简洁的三行，但沈云誊还是带着痴缠的目光反反复复读了几遍。这也使得他一直难觅踪迹的归属感在短时间内失而复得。 仿佛能预见宋时珉绷着张青涩周正的面孔，一双眼神清澈明朗，蹙眉，叉腰，身体板正地矗立在自己面前。 明明还是名初出茅庐、不谙事故的学生，却硬是要用老气横秋的口气抬杠，训斥比他还大的自己的不良生活习性，甚至三令五申，要求他再不端正态度改正就没完。 沈云誊忍不住笑出声，宋时珉有时候就会佯装成“小大人”的刻板面貌，对他生活上的一些恶习指手画脚。 对此沈云誊并不厌恶，反而食髓知味，迫切地希望这能构成往后生活的一部分。 上回他陪宋时珉吃完一餐麻辣牛油火锅，口味就变得黏腻、厚重，便从冰箱拿出一盒存放很久的苹果醋解腻。 是宋时珉及时出现制止他的行为，并义正言辞地指责他:“师兄，这盒苹果醋已经过期了，喝了会拉肚子，你别再喝它了，上回我开冰箱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它了，只是后来扭头就忘记扔掉了，还有，以后我会定期清理冰箱的。” 见宋时珉一脸较真，嘴角微抿，似乎下一秒就能吐出批判的词汇，沈云誊也无可奈何，谦卑地应允，随后宋时珉又拿出一盒百香果汁替换掉他手上的苹果醋，还骄傲地声称这是自己最喜欢喝的饮品，如果不是沈云誊，他一般不会轻易给予别人这种特殊待遇。 过往沈云誊的生活作息不规律，不分昼夜的工作已是家常便饭，对待饮食起居严重缺乏较高的标准，把生活驯养成一片哀鸿遍野的荒漠，但自与宋时珉合租以来，便在日复一日的妥协与忍让中养成不成文的规定。 他很乐意向宋时珉低头，臣服于他所提供的任何宝贵意见，并且愿意提供积极的修正态度，义无反顾地履行自己的承诺，至此，生活质量也如脱缰的野马一日千里。 沈云誊回忆起这些生活中稀疏平常却充满温暖的小事，明确宋时珉对自己是在意的，心中的痛楚便削减不少，好整以暇地捋清思路。 认为宋时珉既然对自己的感情一无所知，他自导自演苛责对方本不是错误的错误，本身就是一曲不可理喻的戏码，毋须庸人自扰、惹人嫌弃。 便重新打开手机，回道:抱歉，时珉，之前一直在改论文，所以没来得及看消息，我已经吃过饭了，正要休息，祝你今晚好梦。 随后才心安理得地挑出一张几天前宋时珉在超市买错的胡萝卜芝士牛肉披萨，娴熟放进微波炉加热，当作今日的晚餐，吃完后便洗澡，与朋友通完话，确认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又待在客厅鉴赏了一会儿纪录片的拍摄光影，便按捺不住来势汹汹的困意沉入梦乡。 在梦境中，他健硕有力的肢体伴随着周而复始的四季更迭，阴雨晴日，逐渐变短变细，直至缩小成九岁的体格。 他怅然若失地站在一条张灯结彩的民间栈道上，身旁有一块屹立的公交车路程图举示牌，眼前车水马龙，人群攒动，声如洪钟，与多年以前的景象重叠，一记稚嫩的男孩声音先声夺人，勾去他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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