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啧了一声,“你想看就看呗。” 贺庭屿笑着又打开箱子,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坐在地下室的小折叠凳上挨个看。他身高腿长,凳子又矮又小,坐姿却一点也不显得缩手缩脚,依然自带一股随性的气质。 房东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到了贺庭屿手里的书本上。他是学体育的,初中又在国外上,这高中的成绩真算不上好,书上有些东西是胡写八写抄的笔记也就算了,但他还写了点别的跟书本知识完全无关的东西,有的地方可能还画了小人。 地下室的灯光没有家里的亮,贺庭屿看的更认真一分,房东焦灼地在他周围走来走去,走了半天也不见贺庭屿有停下的意思,最后他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贺庭屿身边。 他得看着点,不然心里没底。 贺庭屿随手翻着,翻到一篇文言文,他记忆力不错,毕业这么多年到也还记得这篇文章。但让贺庭屿惊讶的是,在这一页上房东竟然写了很多字。 手指顿了一瞬,摩挲了两下已经泛黄发潮的纸张,贺庭屿看了下去。 周三,天气晴。 ……今天课好多,一节水课都没有,烦,最讨厌周三了。 但是食堂今天有土豆炖牛肉,还行,中午去打两份。待会儿就跑吧,这老师好能拖,还好我就坐在后面,偷偷溜走她也不知道。 …… 张海这小子又干嘛呢?他都站一天了,没坐下过。 …… 哦,他昨天生日,估计屁股这会儿正疼呢吧? 贺庭屿指着这句话,“他过生日跟他屁股疼有什么关系?” 房东木着脸,不太情愿的开口,“学校习俗,男生这边过生日,关系好的晚上去他寝室轮流抽屁股。” 张海人缘不错,所以他被挺多人抽了,男生力气又大,拿着皮带咵咵就是两下,就算每人只抽一下,那也够他受的,第二天张海从早上就开始站在教室后面听课,过了两节课全班人都知道了他屁股被抽肿了坐不了板凳这件事。 “……”贺庭屿一言难尽地看了房东一眼,“所以你也被抽过?” 他相信房东高中时期的人缘也绝不会差。 “怎么可能!”房东挑起一边眉毛,又惊讶又有点嘚瑟地说:“我是走读的,生日那天不住寝室。” “他们抽不着我。” 自然他也没有抽别人的机会。 想到这房东还有点失望。 听说每次寿星都被抽的嗷嗷地叫,那场面叫一个精彩至极,简直称得上两岸猿声啼不住了,他都还没抽过别人感受一下这个氛围呢。 贺庭屿继续看下去,字多的地方基本都是房东随手写的日记,没有固定时间,内容也很流水账,大概是听课太无聊了就随便写写。 过了好久,房东觉得都有一个多小时了,贺庭屿才看完一整箱的书,他每一本每一页都翻过,但凡房东写了字的,贺庭屿总要停下来仔细看看,时不时露出点微妙的笑容。 “你之前的课本还在吗?比如初中的?”贺庭屿显然没看够。 房东的少年时光也同样带着他本人的独特气质,像是夏天的橘子汽水,清爽干净,每一个分子的跳跃都像是他身上偶尔露出的活跃气息,总是有一些令贺庭屿惊讶的奇思妙想。 这一点也同样在他的课本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完都会觉得他的字都好看了一些。 看过房东的课本,贺庭屿觉得自己好像对房东又更了解了一些,那是他没机会遇见房东的过去时光。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更早一点遇见房东,遇见一个更年轻的,还带着少年意气,甚至有点中二病的房东。 房东摇了摇头,“不在了,那会儿在我舅舅那边上的学,东西都放在他那里了,应该都扔掉了吧。” “那小学的呢?”贺庭屿随口问道。 他还想看看房东的试卷,奖状和作业本。 如果有的话。 “也没了,”房东顿了顿,“都被烧掉了。” 贺庭屿恍然想起关于火灾的事,也没了声。 他给房东整了整脸上的口罩,蹭过脸颊时悄悄捏了捏他的耳垂,换了话题,“好吧,那我们把东西收起来吧。” 接下来的氛围有些沉闷,于是贺庭屿开了口,“唔,你想……试试那种感觉吗?” “什么?”房东没听懂。 “就是,你们给别人过生日的奇妙仪式?”贺庭屿微妙地说。 房东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眼神闪烁着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靠!我才不要!” “真的吗?”贺庭屿,“可我觉得你刚刚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 他眯着眼笑,把手里装着房东书本的箱子放到柜子最上层,“没关系,我也不是不能让你拍两下感受感受。” 房东斩钉截铁,“不需要!” 越熟悉,他觉得贺庭屿越发骚气了,只是以前都闷着来,最近怎么越来越喜欢走明路了? 贺庭屿闷闷地笑了两声,“好吧,不过我答应你的事情,永远都有效。” 他只觉得这个方法在对付房东心情低落的问题上总是很有成效。 房东暗自哼了一声没搭腔。 他向来是个正经人。 —— 房东的师傅最近又给他找了个新活儿,做一个老头的私人教练。 那老头以前跟他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前些日子生病了,下半身基本算是瘫痪,动不了,只能卧床在家。 老头是个闲不住的,这样只能躺在床上什么也干不了,等着人偶尔给他翻个身的生活实在煎熬。孩子挺孝顺,但他人老了,不好意思叫儿女天天照顾。 于是老杜就把房东派给他了,每天下午去带着人做一做坐卧式八段锦,推人出门遛遛弯。 这事简单,又有钱拿,房东时间宽裕,当即就同意了。 “赵叔,我来了!”房东前些天就拿了老头家的钥匙,进了门跟保姆打了个招呼,直奔卧室。 赵叔家距离老杜家不远,是个中高档小区,房子挺宽敞,小区里绿化小景做的很不错,房东倒是没太大感觉,看在他眼里就剩一个印象——好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东?来,随便坐。”赵叔在床上伸出一条胳膊招呼着,跟老杜比起来,他就要显老的多,眼下带着很明显的眼袋,脸上隐约有几点黑斑,头发花白,身体干瘦,身上还带着大病过后的病气。 老杜除了会气功,望闻问切的本事也有一点,平时也教了房东一点皮毛,他看了看赵叔的脸色,觉得还算精神,笑了笑道:“挺好的,今天看您比之前要精神。” 赵叔年纪大了,下半身又动不了,房东也只能教着做一做坐卧式八段锦,一来这基本算是动作最简单的健身气功,老年人也能学得会,二来可以躺着做,比较合适。 老杜说他以前也遇见过类似的事情,那会儿他就是带着人这么练的,练了些时日那人也能慢慢站起来走走了。 房东没亲身经历过,只能尝试着带老赵慢慢来,最后就算不能达到类似的效果,也能锻炼身体,消磨时间,活动活动筋骨。 等做完了,房东便把赵叔放到轮椅上,推老头出去晒晒太阳。 今天天气好,天气晴朗,阳光灿烂,早春的气温也还没上来,阳光照的人暖洋洋的。房东推着轮椅和赵叔走在街上,慢悠悠地从来往的行人身边走过。 这个点正是学生放学的时候,房东照例将人推到附近的一所小学门口,起初没什么人,慢慢的校门口的人便多了起来,两人站在边上没人的空位安静地等着。 随着一声悠扬的铃声,上一秒还安安静静的学校顷刻间活了过来,先是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学楼中跑出来,慢慢的学生越来越多,变成了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小萝卜头挤着从楼中涌了出来。 赵叔不是来接小孩的,他就是喜欢看。 “瞧这些孩子,多活泼!”赵叔叹着气摇头,眼里似温柔又似艳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感叹道:“年纪大了还是喜欢跟年轻人待在一块啊,舒服!” 房东尚且不能理解这种感觉,他只觉得小孩大部分都是烦人的,像袁嘉焱他们那样听话的很少,甚至袁嘉焱他们在别人眼里也不能算是省油的灯。 于是他只是笑笑,安慰赵叔身体一定会好起来,到时候可以像这些小孩一样活泼。 “拉倒吧,能走走我就谢天谢地了。”赵叔笑骂。 房东照例在晚饭前回家,路上路过一道路口,有个大妈推着三轮车卖花,房东瞧着这些话长得都挺鲜艳的,造型也漂亮,就挑了一盆开着粉红花朵的花。 到家之后贺庭屿还没回来,他就把花放在了阳台上。 大约是这花真挺好看,贺庭屿一回家就瞧见了,“家里怎么多了一盆花?” “又是你哪个奶奶送的?”贺庭屿语气促狭,院子里被房东亲切地叫奶奶的人很多,大家都挺喜欢他,家里的花基本都是被房东的奶奶们送来的。 “不是,这我路上买的,”房东端着花盆跟贺庭屿炫耀,“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我挑了好久才挑出来里面最好看的一盆,瞧这颜色多好看,而且长的这么好,肯定好养活。”他挺兴奋,捧着花盆跟个宝贝似的给贺庭屿看,语带炫耀。 “路上买的?”房东又看了两眼上面开的几朵大粉花,粉嫩粉嫩的,确实挺漂亮,“路上的花店?” “不是,就一大妈推的三轮车上,”房东随口回答,随后露出忍痛割爱的表情,“送给你的,怎么样?喜欢吗?” “哦……”贺庭屿听到前半句一顿,这种卖花的很多都是骗人的,就只能漂亮几天,过两三天这花就得死在家里,正想说就听见了房东的后半句话。 送他的啊…… 贺庭屿凝视花盆半晌,咽下了他想说的话,笑着回答道:“喜欢,很好看。” 他推了推眼镜,又瞥了一眼花盆上的大粉花。 不活也得给他活。 待会儿就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品种的花怎么养。 啧,要不还是去问问农学院的教授好了。 —— 健身气功馆很快就又招了一批新学员,原本的师资力量已经不够,房东便又新招了两个老师,其中一个教健身气功的还是他的师兄。另外开了两个班之后,房东每天忙的晕头转向,有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去参加比赛或者受邀教别人健身气功,都得房东暂代他们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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