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堕落,邱闻才十七岁,他还指望着你陪他呢。” “徐鹏,”丁娇弯曲着背,她像是一只失去了双翅的蝴蝶,她问道,“你不想我死是不是?” “是,我不想。” 徐鹏和许多普通的男人一样,他不敢直视丁娇的眼睛,更没有薛继杰那种企图凌驾她之上的底气;他的视线后来落在了丁娇优美柔弱的肩头。 丁娇说:“你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我去死。” “但你更应该知道,有人不希望你去死。” 徐鹏很少有这么平缓而笃定的语气,他坐在丁娇的旁边,看着她放置于肩头的发梢,她没想到她会忽然拥抱他,更准确地说,她像一只灵巧的鸟雀,遭遇极寒,颤抖着钻进了他的怀里。 徐鹏手里的香烟掉了,他的双手无处可去了。 “我很冷,浑身都是冷的。”暖气明明充满了整个房间,丁娇却这样说,她将下巴搁在徐鹏的肩头,汲取着他周身的暖意,她希望他能紧紧抱住他。 “丁娇……” “要不是我喝酒了,我是不敢说这些话的,认识了那么多男人,可是,你这样的只有一个,我一直想,要是我在那个家就好了,要是我像舒霞那样,平静而幸福就好了,别的……我都不需要。” 这个女人美丽而芬芳,瘦弱而柔软,她的身体紧贴着徐鹏的胸膛,他们不青涩不苍老,而是都处在三十多岁的尚且热烈的年纪。 徐鹏清楚地知道,他和她之间将发生点儿什么了。 / 于佩丽是偷偷溜出来的,张耀东在,段潇筱也在,原因是徐嘉乐和丁邱闻凑不到一伙人去唱卡拉OK,所以,把认识的同学都请了一遍。最终来的人只三个,他们偷偷地喝啤酒,喝汽水和橙子汁,吃楼下那一家现切的烤羊肉。 窗外是仍旧繁华的步行街,不过,这样的喧闹夜晚很快就会成为昔日景象了,于佩丽把水果盘从桌子的边缘移到中间,她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和不太熟悉的段潇筱翻看着点歌本。 “《后来》!”于佩丽挥着手对丁邱闻叫嚷,她翘起了嘴角,说道,“丁邱闻,你唱《后来》。” 丁邱闻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他从门外进来,脱掉了羽绒服,露出里边的深灰色粗针毛衣,他凑在于佩丽的耳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段潇筱,再去看于佩丽,问:“怎么了?” “你唱,这个。”于佩丽往沙发的另一边挪了挪,示意丁邱闻坐下。 丁邱闻没有坐下,他想了想,说:“好。” 在徐嘉乐的眼中,丁邱闻极尽完美,也温柔,段潇筱是他曾经的女朋友,所以,他们的靠近会令徐嘉乐心慌,张耀东唱完了一首《海阔天空》,然后,他把麦克风塞进了徐嘉乐的手里。 接下来的一首《白桦林》,是徐嘉乐点的歌,来自朴树。 “我不太会唱,”徐嘉乐的视线越过了在场的所有人,丁邱闻除外,他看向丁邱闻的眼睛,说,“哥,陪我唱。” 歌的前奏响起来,口琴悠扬,和声婉转,漂亮微笑着的丁邱闻缓缓地走了过来,他从灯光里来到了徐嘉乐的眼前,告诉他:“我要唱《后来》。” 徐嘉乐说:“先陪我唱这一首。” 丁邱闻用他微凉的手握住了徐嘉乐手里的麦克风,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丁邱闻问道:“为什么要点这首?” “喜欢。”徐嘉乐勇敢地看向这双他爱着的眼睛。 “歌词很绕口。” 丁邱闻说。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开嗓之后,徐嘉乐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涩,他偷偷清着喉咙的时候,丁邱闻的声音就掺杂进来,他们的肩膀没有隔阂地撞在一起,将悲壮的民谣唱得清新平缓;徐嘉乐抽出了手,握住了丁邱闻放在麦克风上的手指。 丁邱闻看了徐嘉乐很久,徐嘉乐才再次看向他的眼睛,他们对视着,在昏暗的光线里摇晃,不远处,仍旧是两个女孩藏在点歌本后面的脸,以及张耀东丝毫不敏锐的洞察。 丁邱闻微微笑着,抬起胳膊,把手放在了徐嘉乐的肩膀上,他们的睫毛都像振翅的蝶,他们唱着一首很难唱得好听的歌——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 TBC.
第138章 凛冬无余-03 这一次换作徐嘉乐喝得微醺,他用手指揉着滚烫的眼眶,听丁邱闻独自唱他们最近总是在听的那首《后来》。 麦克风与音响令他的声音变了一些,有浅浅回响,是迷幻的,略微尖锐的,又是婉转的,模糊不清的。 就像是旧磁带里王菲的某一首歌。 他们从暖热的室内步入寒冷的夜晚,呼气的时候,嘴边结起了轻盈的云朵,段潇筱和于佩丽走在前边,张耀东走在她们的旁边,走在最后的丁邱闻赶了上来,他把徐嘉乐的围巾挂在自己脖子上,在大概半秒钟的犹豫之后,牵住了徐嘉乐藏在衣袖下边的左手。 他问他:“醉了吗?” “没有,”徐嘉乐晃着脑袋,然后对他笑,说道,“就是头有点儿疼。” “疼吗?是这儿疼吗?这里?” “嗯。” 徐嘉乐按住了放在他太阳穴上的丁邱闻的手,丁邱闻咬着嘴角思考,然后嘱咐道:“你今天晚上在我家睡,要是回去了,叔叔肯定要骂你。” “好。” 他们仍旧是牵着手的,体温稳定地维持着,贴在一起的手心却变得越来越烫,他们的指头紧扣,像是一对正处在甜蜜期的恋人。 他们悠闲散步,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区,走在朋友们的身后。 徐嘉乐问丁邱闻:“你能不能再给我唱唱《后来》?” “现在唱吗?”丁邱闻笑了。 “我想听,你唱得很好听。” “等一下,我找找感觉,”丁邱闻佯装正式地清着嗓子,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还给了徐嘉乐,他扣紧了他的左手,一边前进一边开嗓,唱道,“‘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这暧昧的感觉,比夜里的啤酒还令人迷醉,牵着手,徐嘉乐默认他和丁邱闻的关系更进了一步,低温侵袭着脸颊和耳尖,以及鼻尖、眼皮、手的关节、脚趾……然而,徐嘉乐的浑身都是热的。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他必须维持着平静,以退缩的姿态享用这个夜晚中过分的美好,丁邱闻还在唱着那首歌,他的嗓音那么透亮,那么温柔。 “‘……爱你,你轻声说,我低下头闻见一阵芬芳。那个永恒的夜晚,十七岁仲夏,你吻我的那个夜晚,让我往后的时光,每当有感叹,总想起当天的星光……’” 丁邱闻抿嘴微笑,将直接的对视变成躲闪的相望,后来,他的目光离开了徐嘉乐的眼睛,去往别处了。 丁邱闻的身体出现了怪异的反应,心脏正在不舒适地颤动着,呼吸短浅而不匀称。 他险些发不出声音,用愈发嘶哑的嗓子唱着徐嘉乐想听的歌,歌中讲述恋人们的回想与遗憾,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十七岁的吻。 然而,这不是仲夏,这是西北戈壁之城最寒冷的冬天,丁邱闻动了动冷得发麻的嘴唇,说:“唱完了,我以后再也不唱了,下回你给我唱。” “我唱得不好听。”徐嘉乐看向他,说道。 “很好听,”丁邱闻说,“《白桦林》就很好听。” 说话、唱歌、一直向前走,没有用太久的时间,几个人就走到了步行街的尽头,那些闪烁在店铺招牌上的霓虹,因为灰尘的覆盖而不再透亮,可是,这样偏偏是适合的,令它们有了很适宜的、朦胧的艳丽。 于佩丽要回家了,段潇筱在路上遇见了她的堂哥,张耀东要骑自行车回去,所以,后来的路上只剩下了徐嘉乐和丁邱闻。 和朋友分别之后,他们再次牵起了手,他们像是心照不宣,又有着羞涩,所以谁也不提起那十根手指默契的缠绕,他们从亮处走往暗处,再走往亮处。 徐嘉乐姑且认为,这是离别之前、醉酒之后有限的放肆。 / 白天晴朗,夜里没有呼啸的北风,在不是贺岁也并非节庆的这一天,两家人像从前那样凑在一起,包饺子。 “丁娇,你过来,”绑着围裙的韦舒霞在卧室门口对丁娇招手,她说,“你先过来,我找你帮忙。” 丁娇放下了手上的搪瓷盆,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你来。” 韦舒霞是体贴和煦的,她掩上了卧室的门,才对丁娇讲真正想讲的话,她把一支口红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来,拆开最外边的纸盒子,旋出枣红色的膏体,说道:“给你涂上,试试?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老公从欧洲带回来的,给了我两根,我给你留了一根。” “谢谢。” 脸色苍白的丁娇对着韦舒霞微笑,今天的她不上妆,只是描了眉毛,她握住了韦舒霞的手腕,说:“我回去再试。” “你怎么了?”当韦舒霞去触碰丁娇的脸颊,她才发现她的皮肤变得有些干燥了,不仅是皮肤,还有头发,还有那双灵动却失神的眼睛。 丁娇说:“没怎么,就是最近,心情老是不太好。” “你试试吧,涂上气色就好了。” 韦舒霞带着丁娇去看镜子,那里边的两个女人,各自有着各自的美丽,韦舒霞温柔而淡雅,嘴上涂着浅色的口红,身穿一件白色丝绒衬衫;丁娇素面朝天,看起来天生丽质,又病弱憔悴。 丁娇把韦舒霞送给她的口红涂在了嘴上。 这是一种凝结的血液一般的红,像是晚霞与枫叶混合,再添上几分暮色,霎那间,丁娇又变回了那个美艳蚀骨的丁娇,她放下口红,整理着盘在脑后的头发。 韦舒霞夸赞她:“这个颜色还是得你涂,真漂亮。” “舒霞,谢谢你的礼物,”丁娇将口红放在了手心里,她看着她,说,“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是我上次去西安的时候买的,一直放在柜子里,总忘。” “什么啊?”韦舒霞笑着问。 “衣服。” “不用给我买,你以前就送了我不少东西,不光是我,你还送了徐鹏那么好的一条领带。” “你们帮了我那么多次,我应该的。” 对话暂时结束了,一直以来,韦舒霞总在留心,但尚且没有发现任何踪迹,而丁娇知道自己对徐鹏不是清白的,无论以前是不是,至少现在已经不是。 她们走出了卧室,继续去厨房里做事了。 天色愈发地暗,丁邱闻和徐嘉乐坐在餐桌旁边闲聊、剥蒜,这时,入户门开了,温度很低的空气涌进了客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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