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平气和的一句话,有些愚钝的薛继杰没有品味到深层次的意思,他只管亲吻她的额角,说:“我一定会的,我这辈子都会找你、救你,但你现在不愿意让我救了。” “没有……”丁娇的心脏钝痛。 薛继杰说:“下辈子我只跟你结婚,这辈子我也想跟你结婚,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不能,也不想。” 开着车的是薛继杰厂子里的司机,对于这样的场面,他只得装傻,只得一言不发,他既不同情薛继杰的妻子,也不鄙视丁娇,他在想,这大概是薛继杰这类人再正常不过的生活。 说着不睡,可后来,丁娇还是在车上睡着了,她的呼吸平缓,美丽的脸上没有几分岁月痕迹,她不像是一位母亲,也不像是一位少女,她像来自上天的神物,亦或是潜心修炼的精怪。 她能改变薛继杰,这是其余的人做不到的。 / 第二天就是1999年了,这是1998年的最后半个夜晚。 韦舒霞和徐鹏去参加单位的元旦联欢会,徐嘉乐一个人在家吃韦舒霞留在锅里的饭——有一碗米饭,还有红烧肉和炒白菜丝,以及盖在米饭上的一个荷包蛋。 电视里在播放新闻节目,徐嘉乐等着看新闻之后的连续剧,他另外的任务是——要抓紧时间记牢歌曲《伤心太平洋》的歌词,因为他要在明天的班级联欢会上表演小合唱。 筷子才拿起来,第一块肉还没放进嘴里,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谁啊?” 徐嘉乐的询问没有换来回应,他只好打开门向外瞧,他原本在猜测是徐鹏或者韦舒霞,亦或是张耀东和他的家人,他没想到,会在猝不及防时等来这个最意外的客人。 丁邱闻微微泛红的脸蛋映入眼帘,他穿着羽绒服,但是开着拉链,他的围巾随意地绕在脸上,第一句问候是:“天黑了。” 第二句问候是:“嘉乐……” 丁邱闻的浑身都是呛人的酒气,他冷得颤抖,却一进门就脱掉了衣服,他穿着毛衣站在徐嘉乐的面前,说:“我喝酒了,和于佩丽去玩儿了,喝了几口酒。” 到了这时候,徐嘉乐仍旧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往前一步,接过了丁邱闻的外衣,抱在怀里,说:“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你恨我吗?” 看来,丁邱闻迫切地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接二连三地询问:“你讨厌我吗?是不是觉得我很坏?你还喜欢跟我玩儿吗?” “还跟你玩儿。” 被冷落了那么久的徐嘉乐,自然没办法忽然对丁邱闻热络起来,他有几分装模作样的矜持,再剩下的全都是诧异、惊喜以及无措。 他转身钻进了厨房,打开热水瓶,把几分钟以前烧好的热水倒进杯子里。 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徐嘉乐看见丁邱闻已经坐在了沙发上,他盯着电视看,并着脚,双手放在膝盖上,徐嘉乐走到了他的面前,摸了摸杯子,说:“水晾一下再喝。” “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丁邱闻向卧室里张望着,这一阵,他的脑子时而清晰,时而混沌。 徐嘉乐说:“他们去单位参加联欢会了,很晚才会回来。” “我妈也不在,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行不行?” 室内很暖和,于是,丁邱闻酒后的脸颊变得更红,徐嘉乐盯着他看,觉得他那么可爱,那么生动,虽然记得他全部的冷落和疏远,可对他丝毫介意不起来了。 “哥,”徐嘉乐也坐在了沙发上,他用一只手抚上丁邱闻的脸颊,说,“你的脸好热。” 奇怪的是,徐嘉乐的脸颊也忽然变得红了,他缩回了放在丁邱闻脸上的手,丁邱闻的上下眼皮忽然撞在了一起,他昏昏沉沉,没过去几秒钟,就一头倒进了徐嘉乐怀里。 他小声地说:“我想睡觉了。” “去我房间里睡吧。” 时钟的分针又走了整整的一圈,徐嘉乐在客厅里看完了一集连续剧,他合上了抄歌词的本子,把放在圆桌上的碗筷拿去洗干净。 然后,他去洗脸刷牙,打算睡觉了。 还没到真正迎来新年的时刻,城市的上空已经炸响了烟花,但玉门的夜,仍旧逃不掉日益的寂寥、空旷,在即将过去的1998年里,不知有多少人离开了这里。 徐嘉乐也睡下了,两个人面对面地躺在床上。 黑暗之中,丁邱闻忽然伸出胳膊,把随身听的耳机戴在了徐嘉乐的头上。 他告诉他:“你听听这首歌。” 耳机里,仍旧是王菲在唱“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旧是王菲在唱“当天整个城市那样轻快,沿路一起走半里长街”。 TBC.
第104章 新岁旧歌-02 这里离海很远,没有带着咸味的潮气,这里不是广阔平原,看不到一望无际的浓绿景致,这里的冬天来得早也去得迟,夜色无边,做为了生计奔波在此的人们的摇篮。 风从窗户的缝隙溜进来一些,徐嘉乐跳下床去,把厚厚的窗帘关得更严实,他问丁邱闻:“你醒了?不想睡了?” “嗯。” 丁邱闻分去了徐嘉乐的一半被子,他睁开眼睛,侧躺在床上,枕头边放着他的耳机和随身听,他的酒还没醒,又有了清醒的趋势,他需要努力地分辨自己在做的是错的还是对的。 徐嘉乐趴在床上托着下巴,问:“你不生我的气了?” 丁邱闻像是羞愧,又像是委屈,他撇着嘴,缓慢地摇头,说:“你不要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 醉酒的丁邱闻比平时温软可爱了几分,他听到徐嘉乐说不讨厌他,就笑了起来,爬起来,凑近徐嘉乐的耳朵,用很轻的声音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好不好?” 他的双颊有还没褪去的红晕,乌黑的头发贴在鬓角处,露在外边的脖子漂亮修长,他把一只胳膊搭在了徐嘉乐的肩膀上。 “好。” 徐嘉乐不得不更加温柔地回应,他觉得丁邱闻哪儿都长得恰到好处,他难以抑制澎湃的心思,一时间却不知道做点什么,他也靠近丁邱闻,小声说:“可是你这么久都不理我了,你应该给我一点儿好处。” 徐嘉乐是在开玩笑,丁邱闻却抿着嘴呆住了,他想了很久,伸手把他的随身听拿了过来,说:“那我把这个送给你。” 他慷慨,毫无防备地勾起嘴角,对着徐嘉乐笑,徐嘉乐却说:“我不是要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丁邱闻胳膊发酸,所以,他又躺了下去,显然,徐嘉乐早就有了想法,却犹豫着不敢发言,他伸出手在丁邱闻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算了,睡觉吧。” 关了灯,四下陷入黑暗。 这时候的徐嘉乐,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懊恼还是该开心,他和丁邱闻的关系有机会峰回路转了,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关系短时间里不会有他真正想要的进展。他觉得丁邱闻那样可爱,他没办法将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开,他喜欢着他的每一面,包括他招惹女生的英俊潇洒的一面,也包括他醉酒之后迟钝而纯真的一面。 他问:“哥,睡了吗?” “我没睡,你想要什么,你倒是快说呀,”丁邱闻翻了个身,盖着一张被子的两个人挤在这一张小床上,他的嘴巴几乎要贴上徐嘉乐的脸了,他说,“想要什么都可以,我给你买。”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于佩丽……是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啊,我们就是关系好而已,我们是好朋友,”丁邱闻笑了两声,说道,“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你应该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徐嘉乐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 “你会追求她吗?” “不会。” “喜欢为什么不追求啊?” “喜欢就一定要在一起吗?我也喜欢你啊,比起她,我更喜欢你。” 两个人谈论的是不同概念的喜欢,明知道是这样,徐嘉乐还是幻想那是丁邱闻对他的告白,他摸黑捧起的丁邱闻的脸,说:“哥,我也喜欢你。” 安静的夜里不剩下其余声音,直到零点以后,回到家的徐鹏和韦舒霞吵醒了徐嘉乐,他们看见躺在床上的丁邱闻,吓了一跳,徐嘉乐连忙示意他们噤声。 他压低声音,炫耀一般,讲道:“我哥来找我了。” 在大人的眼里,这便意味着他们已经和好了,但徐嘉乐还是有些担心的,他关了灯继续躺着,在想,明天丁邱闻醒了酒,不知又会是哪一种态度。 / 徐嘉乐认为一睁眼丁邱闻会消失,所以,他连做梦都是忐忑的。 清晨五点多睁开眼睛,听见了丁邱闻舒缓的呼吸声,第二次醒来是六点半,徐嘉乐听见了床边窸窣的响动,他还没爬起来就大声地喊:“哥!” 丁邱闻的头从毛衣的领口里钻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抚摸着乱蓬蓬的头发,问:“我怎么睡在这儿了?” “你昨天晚上来找我的。” 徐嘉乐觉得情况不妙,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了,他跳下床去站在丁邱闻的面前,像是在等待对方的宣判,丁邱闻晃了晃头,说:“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不是梦,哥,”徐嘉乐捏着自己的手指头,他很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许久之后,只淡淡问出一句,“你现在就要走了?” “今天得上学,我书包都没带,回家取书包。” “你的书包应该在于佩丽那儿吧?你昨天晚上跟她一起喝的酒。” “你怎么知道我跟她喝酒了?” “你告诉我的啊。” 徐嘉乐也打算穿衣服,就在这时候,韦舒霞推开门走了进来,她说:“两个人出去买点早点吃,我单位还有事情,给你们做不了饭了,得早早去集合。” 韦舒霞拿着两张五元钱的钞票,一张塞给徐嘉乐,一张塞给丁邱闻。 丁邱闻推拒着,说:“阿姨,钱我不要,我有钱。” “拿着吧,也不是很多,去买根油条或者买一笼包子,再买碗豆浆喝,”韦舒霞摸了摸丁邱闻的头,把钱塞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又说,“今后和嘉乐好好地玩,等今后长大了,我和你妈都老了,你们也能互相照顾,要是嘉乐欺负你,你就跟阿姨说。” 丁邱闻看了徐嘉乐一眼,他微笑着对韦舒霞说:“阿姨,谢谢——嘉乐不会欺负我的。” 韦舒霞离开了家,徐鹏还在卧室里睡觉,背起书包的徐嘉乐跟在丁邱闻的身后,这是时隔许多天以后,他们第一次一起去上学。 几分钟以后,是徐嘉乐的话打破了安静,他说:“今天是1999年的第一天。” 迎着浅橘色的晨光,丁邱闻轻微眯起了眼睛,他小声地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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