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咬着牙关,将冻得通红的两只细手握在一起,她坐在了沙发上,韦舒霞端上来白天炒好的花生,又倒了一杯滚烫的茉莉花茶,说:“进屋就好了,你多穿点,孩子也要多穿点,你看嘉乐都冻病了。” “前两天还在晒太阳,忽然就降了十多度。”丁娇的手提包放在茶几上,包里放着她的手机,她换了一种发型,卷发的弧度比以前更加顺畅,她还买了新衣服,就是身上穿的这件大衣。 韦舒霞问道:“你去兰州买衣服了?” “随便买了两件,冬天嘛,穿来穿去就是那几种样子。” “真好看,”韦舒霞毫不吝啬地赞美着,她和丁娇都知道,她的夸奖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沙发旁边的丁邱闻,说,“邱闻,嘉乐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 “说话吧,快去说话,”丁娇笑得灿烂,她开着玩笑,说,“今天就是专门来说话的。” “你看你妈,”韦舒霞对丁邱闻说,“这么冷就不用带你过来了,我在电话里说等有空了你们再玩,也没说是今天。” 大人之间的气氛和睦,甚至接近于热烈,而站在原地的丁邱闻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看了丁娇一眼,发现丁娇并没有看向他。 这时候,徐鹏从厨房里端来了一盘苹果,他卷着衣袖,手背和手腕上沾满了水渍,盘子被放置在丁娇面前的茶几上,韦舒霞戳了戳徐鹏的胳膊,说:“你去老秦那儿割点羊肉,冰箱里还有菜,咱们吃火锅。” “行,那我去了。” 徐鹏不易察觉地望向丁娇一眼,视线从她的鼻尖以下掠过,他往门口走去,韦舒霞继续嘱咐道:“你快点儿,他卖完就关门了。” 还带着水珠的鲜红苹果,有着低价钱买不来的好品相,韦舒霞挑了一个最大的,塞进丁邱闻手里,她说:“吃吧,邱闻,嘉乐他什么都吃不了,没有胃口,你和你妈妈留下,咱们吃火锅。” “谢谢阿姨。” 丁邱闻再次看向了丁娇,这一次,他的目光被她的视线接住,她在他腰上推了一把,说:“去吧,去卧室看看嘉乐,我帮你阿姨做饭。” 丁娇自然知道丁邱闻在因为什么而别扭,只是,她没想到那件事会令两个孩子产生真正的嫌隙,她无能为力,只能用神色和动作催促丁邱闻。 “去吧,去说说话。” 丁娇又推了丁邱闻一次,致使他险些一个踉跄,他抱着苹果走向了徐嘉乐的房间,推开虚掩的门,就闻见了很明显的一股药味。 “哥!” 只是一个字,徐嘉乐却暗自准备了好几分钟,他把控着发音和语气,甚至把控着自己起身的幅度。 猛地坐起来的时候,头忽然疼得更加厉害了,徐嘉乐皱了一下眉。 “你怎么样啊?” 丁邱闻的声音很轻,他站在两米以外问他,说着话,将手上的苹果抛来抛去。 徐嘉乐回答:“感冒了,发烧了。” “多喝点儿水,好得快,”丁邱闻坐在了书桌前边的椅子上,他伸直了胳膊,打算把苹果递上去,问道,“你吃么?” 靠在床头的徐嘉乐摇着头。 丁邱闻深吸一口气,只得作罢,他又将拿着苹果的手收了回来,观察这颗果子,寻找一个可供下口的好地方;他“咔嚓”地咬下一口苹果,很脆。 “哥,我昨天晚上梦到你了,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 徐嘉乐实在是无话可说,所以才选择了说这个,他怀念他们从前的关系,怀念信任、欢笑、亲密无间,他看着丁邱闻,等待他说下一句话。 丁邱闻低头看着咬了一口的苹果,许久后,才说:“这个苹果很好吃。” 他抬起了头,眨动着澄澈的眼睛,他的嘴唇轻抿,慢慢咀嚼着没有全部吞下去的苹果。 丁邱闻在摧残着徐嘉乐的精神,更在摧残着他自己的。他表面上平静,实际上纠结也疼痛,他很想再说一次“我为了让你远离我,为了我们都不痛苦”。 可他心一横,说出口的是:“以后就……什么关系都没了,你告诉叔叔阿姨吧,就说我不跟你玩儿了。” 丁邱闻站了起来,他转过身去,没敢看徐嘉乐的表情,他把咬了一口的苹果放在桌子上,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你快休息吧。” 门从外面缓缓地关上,再次恢复到虚掩的状态,到这时候,徐嘉乐还是沉浸在诧异和绝望里,他转头,看向书桌上残缺的苹果。 鲜红的果子像是一颗心脏——被穿了个洞。 / 丁娇亲手煮的挂面,加了芝麻油和酱油,还有一点盐和葱花,徐嘉乐喝了两口汤就出汗,他离开餐桌,在远处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又走了回来。 其他人吃羊肉火锅,徐嘉乐吃清汤面。 丁邱闻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一勺辣椒油,又加了一勺醋,他穿着宽松的运动服上衣,埋头把烫熟的肉片吃进嘴里,韦舒霞又夹了一堆肉,往丁邱闻的碗里塞,说:“邱闻你快多吃点,我们吃不动,你叔叔买了很多呢。” “谢谢……阿姨,你也吃。” 丁邱闻和徐嘉乐挨着坐是某种约定俗成,但是今天,他们之间隔着很长一段空气,徐鹏把豆腐下进锅里,然后,给丁娇的杯子添上酒。 丁娇笑着说:“不喝了不喝了,又喝。” 徐鹏说:“喝吧,少喝点儿,天怪冷的。” “少喝两口,没事。”韦舒霞也拍着丁娇的肩膀劝她。 温暖的室内,火锅漾起浓白的水雾,在寒冷天显得尤其热闹,徐嘉乐的面条没有吃下几根,他喝完了碗里的汤,才敢转过头去,瞥向丁邱闻。意外的是,丁邱闻也在看着他。 丁邱闻将视线错开了。 TBC.
第96章 罪爱启示-03 天黑之前,丁娇赶到了薛继杰在玉门的另一处住所,室内,青色的瓷质花盆碎了一地,一棵长歪了脖子的雪铁芋横躺在进门处的地上,丁娇穿着高跟皮靴的脚停在了那里,她看向薛继杰一眼,说:“你这是怎么了?门都不关。” “进来吧。” 穿着睡袍的薛继杰翘腿坐在沙发上,他慢悠悠地吸烟,像是有心事,在看到丁娇的一瞬间,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丁娇关上了房门,走了进来。 她问:“你老婆呢?在那边儿的房子住?” “没有,她回娘家了,刚走,”具体发生了什么,薛继杰是毫不遮掩的,他站了起来,把烟放进烟灰缸里捻灭,说,“没看见么?打架了。” “你打她了?” “才没,花是她摔的。” 丁娇带着室外的寒冷气息,慢步地向薛继杰走来,她穿着雪青色的羊绒大衣,涂着深红色的口红、冷灰色眼影;她戴了一对金耳环,蓬松的头发堆在肩头;她的手提包也很漂亮,是奶白色皮质的。 薛继杰埋下头揽她的腰,和她吻在一起了。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男人女人交缠的接吻声,起伏的呼吸声,丁娇的口红染在薛继杰的嘴角,她抬起一只胳膊,揽住了他的脖子,她的身体纤细又轻盈,随时往他的胸膛上倚靠。 “要是,”薛继杰看向丁娇眨动的眼睛,他看不够她,更爱不够她,他说,“要是你还喜欢我,那多好啊。” 他痛恨自己在无望时才懊悔,他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改变的机会。 “不要说那些,”丁娇用微凉的、柔软的指尖擦去薛继杰嘴角的痕迹,她眼底带笑地看他,说,“喜不喜欢也不重要,可能我们同病相怜,所以忽然就能温柔地对待彼此了。” 丁娇用两只胳膊圈住了薛继杰的脖子,她和他拥抱,闭上眼睛感受难得的温暖,这种温暖来自宽恕和同情,来自与世隔绝的自在。 丁娇脱掉了靴子,也脱掉了大衣,她蜷起被毛衫包裹的纤腰,蹲在电视机前换掉了VCD机里面的碟片。 音响中唱起苏芮的《砂之船》。 “像浮萍一样偶然相遇,随着潮汐无缘长相依,像日月一样两个世界,从开始注定了分离……” “喝点酒吧。” 薛继杰从柜子里拿出两只杯子,开了一瓶洋酒,黄褐色的透亮的液体摇晃在杯子里,他站在沙发前看着丁娇,和她碰杯。 “你也坐,”丁娇说,“你这里……应该不会有人来?” “不会,你放心地待着。” 薛继杰抬起一只手,轻松地揽住丁娇窄瘦的肩膀,他的腮贴着她的额头,然后,他吻在她眉心处。 丁娇说:“日子真难熬,冬天尤其是,玉门的冬天太长了。” “我们去旅游吧,去深圳、广州,那里很暖和。” “我和你?以什么的名义?”丁娇一口吞完杯子里的酒,她说,“不要得寸进尺了,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他非杀了我不可。” “他不会知道,我们悄悄地去。” 薛继杰的脑子里很混乱,他感知不到丁娇对她的喜欢,却仍旧在渴望她与他做一些狂妄自在的事,他希望以此麻醉自己,营造她还在爱他的假象。 他问:“你还是不相信我?” “你很需要我相信你吗?” “丁娇,”薛继杰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他放下酒杯,抚上了她的脸庞,他说,“你再看看我,你好好地想,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了,我会改,你想我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他还说:“我不知道你爱上了谁,可我能比他更爱你,也能做得更好。” “听我的,薛继杰,好好去过你的生活,”丁娇摇着头,她说,“玉门的油快要采完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走了,跟你讲实话吧,我那时候是很爱你的,在我心里,你和别人都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你能一辈子都过得好。对你爱人好点,不要再伤害她,也不要再伤害别的女孩,我能跟你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是一种诀别的话术,后来的再后来,薛继杰才意识到这是她温柔的遗言。 薛继杰说:“要是你离开玉门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别傻了。” 丁娇的手臂放在他的身上,她抱紧了他,闭上了眼睛。 / 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放学之后的丁邱闻再次有了同行的人,是个女孩,高个子、马尾辫,长着很普通的一张脸孔,她总是走在他的右侧,稍微靠后一些。 她不及段潇筱漂亮,更没有她那种夺目的气质,她因为普通而特别着,因为她是传言中的丁邱闻的女朋友。 徐嘉乐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大约一百米,仍旧没有被发现,阴沉的天空在飘雪了,是那种松软的大片的雪花,没一会儿,整个油城多了一层冷白色的外壳。 是于佩丽先告诉丁邱闻的,她扯了扯他羽绒服的袖子,说:“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丁邱闻抿住了嘴唇,他的脚下停顿了一刻,随即,他将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抓住了女孩放在身侧的手,说:“别管他,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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