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下午……”丁邱闻停顿了一下,坐进车里寻找着安全带,他这才继续说,“我都没有来得及问你,你应该不会是……零吧?” “啊?” “听不懂啊?” “不是,你忽然说这个,我没反应过来,”徐嘉乐给车打火,一边倒车一边说,“我……都行,没什么要求。” “你没有要求我可有要求。” “你说。” 丁邱闻咬了咬牙,他觉得徐嘉乐有些敷衍,因此控诉他,说道:“哼,你不愿意交代你的情史,就是为了随机应变,说模棱两可的话,看来我对你太坦诚了。” “没有,”徐嘉乐立即否认,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没有情史,只要是你提要求,我就能办得到。” 紧接着,车里沉默了好一阵子,丁邱闻打开了自己的包,拿出水杯,慢悠悠地拧开了,他说:“你想一想我刚才的问法,就知道我想让你做一还是做零了。” “做一?” “对。” “好啊。” 丁邱闻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本可以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属性和需求的,却还是别扭地拐弯抹角一番,到最后才得到了徐嘉乐最为准确的答复。 车驶进夜色里,回家路上疲惫的他们,像是被浸泡在一杯隔夜的茶水中,四周全是生活的混沌与陈旧。 所以,人开始变得极端,追求一种极尽偏执的疯狂,用新奇感、越界感去弥补白天的平淡,洗完澡的人砸进床垫中央,只开着床头处一盏昏黄的小灯。 徐嘉乐的手撑在丁邱闻肩膀的两侧,掌心将发皱的床单和枕头的一角压住了;丁邱闻抬起手搭在徐嘉乐的脖子上,说:“我想接吻。” “冷不冷?”徐嘉乐亲着他的嘴,紧贴着他,用一只手抚摸他还潮湿着的脊背,问道。 丁邱闻的喉底发出“哼哼”的声音,摇着头。 又开始接吻了,吻得舌根麻木,呼吸阻塞导致胸前一阵接着一阵地憋闷,家里只剩下细微喘息以及“啧啧”亲吻的水声,客厅里还开着电视,正在播放某购物频道,但是静音。 到了几十分钟以后,电视仍然是开着的,床头的小灯几乎亮得发烫,做完了,徐嘉乐下了床去柜子里找衣服,他说:“好冷啊,我真的冷了。” 丁邱闻还躺在堆起来的被子里,他睁开了一只眼睛,灯泡的光晕就漫入知觉,他坐了起来,后来,也下床了,说:“我穿我自己的,我过去拿。” 徐嘉乐笑着说:“哎唷,那么见外干嘛……穿谁的都一样。” “那我先抱抱你。” 丁邱闻朝着徐嘉乐走去了,徐嘉乐还在埋头翻找着衣服,只见他转身过来了,眼底满溢温柔,丁邱闻跌入他的怀抱,他轻轻地抱住他。后来,徐嘉乐看着丁邱闻的眼睛,没忍住,在他的嘴上吻了一口。 徐嘉乐说:“好嘛,抱抱。” “是不是感觉很暖和,不冷了?”丁邱闻问徐嘉乐。 “暖和。” “我在新疆的时候,冬天比北京冷多了,还老是下雪,所以北京也不是那么冷。” 是冬夜之中的赤子享用着赤裸的怀抱,有供暖的室内是造物者酣睡的云朵,一切都在直白地显示着——只要躲藏起来,其实不必过于体面、克制、平常;丁邱闻还没来得及回房间去找一件衣服,他被徐嘉乐捞着腿弯抱了起来,他问徐嘉乐为什么要练出如此有力的手臂肌肉,问他是否觊觎健身房里的男性肉体,亦或是,想被他们觊觎。 徐嘉乐说:“为了在抢救室里抬患者。” “真想看看你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丁邱闻躺在床上,一边笑一边说。 “可以,你下次去里边等我啊。” “你在急诊,我可不能去打搅你。” “你可以提前打个电话,要是我不忙你就进来。” “不能。”摇着头的时候,丁邱闻瑟缩了一下,将头枕在了徐嘉乐的胳膊上,他能感觉到徐嘉乐还是瘦的,瘦也有力量的。 徐嘉乐拿着手机,说:“我给你找照片,有我工作时候的样子,但你不要被电视剧骗了,工作的时候我可一点也不帅。” “我看看……” 丁邱闻往徐嘉乐的近处靠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照片里的徐嘉乐穿着暗绿色的分体护士服,戴着口罩和深蓝色的帽子,丁邱闻轻笑一声,将照片拨到下一张,说:“还是帅。” “你开玩笑,哪儿帅了……” “没有病人喜欢过你?” “被要过QQ和电话,这算是喜欢吗?” “算啊,如果是我,看病的时候遇上你……,我也想要电话,想要微信……” 丁邱闻开始认真地想象了,而徐嘉乐抱着他,在他耳边亲了一口,说:“哎呀,你想这个干什么?你现在认识我啊,我都抱着你睡觉了,你还想那些。” 徐嘉乐淡笑了两声,丁邱闻就抬起了头,鼓起嘴说:“要接吻。” “嗯……”徐嘉乐如他所愿地吻他。 TBC.
第31章 记忆范式-01 这是很特别的一个夜晚,关了灯以后,徐嘉乐和丁邱闻又聊了好一会儿,他们很久没有与一个人相拥而眠的经历了,在精神的旷野中,那一小片干涸处变得温暖起来、潮湿起来,情感的生机也被激活了。他们对彼此的渴望和需要不仅仅因为孤独,更重要的是,在两个人的生命中,没有谁是比对方还特别的存在。 徐嘉乐穿着干净的旧T恤,丁邱闻仍旧是什么也没穿,他的后背贴着徐嘉乐的胸前,被徐嘉乐亲昵地抱在怀里,他舒适地微蜷起腿,闭上了眼睛,说:“我慢慢地越来越喜欢北京了,其实北京很好。” 他又说:“有你更好。” “哥,”徐嘉乐在手机上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他将手放回了丁邱闻的腹部,他恳切地拥抱着他,感受两个人因为触碰建立起来的美妙联结,说,“我也觉得,有你……我的生活变得不一样了。” 两个人都闭上了眼睛,真切感受着皮肤的触碰和体温的传递,然后一次次对自己强调这不是梦境,接着,他们像是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春风击打着叶浪的黄昏,更像是回到学校顶楼那间堆满了理化仪器的仓库里。 紧闭着厚窗帘的窗户呈现蓝色,霉味混合着各种药品奇怪的气味。 也是那一年,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玉门,玉门即将死去了,以一种极其悲怆的方式。 那个浅尝辄逝的亲吻里全都是眼泪的苦涩,活到了快十八岁的丁邱闻,第一次因为纠缠的爱情而难过,仓库里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丁邱闻只知道,猛地吻过来的徐嘉乐也是在哭的。他们在亲吻之前对亲吻一无所知,吻上的一刻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猛烈又狡猾的毒药。 记忆中除了亲吻,还有没有蝉鸣的春季黄昏,有世纪初越来越不拥挤的玉门,有晚归的少年们,以及掺杂着淡淡脸红的爱情的惊慌失措。 丁邱闻轻吐一口气。 夜更深了,北京旧的一天还没有结束,新的一天已经来了,玻璃窗外永远是难以消止的嗡鸣 ,那是这座城市没有尽头的呼吸声。 “睡觉吧。”丁邱闻说。 “睡觉。” 徐嘉乐的声音里带上了厚重的倦意。 “嘉乐,我们……以后呢?” 过了十几秒钟,丁邱闻试着问出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可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徐嘉乐已经睡着了,他将脸颊贴在丁邱闻的肩胛处,正发出低不可闻的鼾声。 / 1997年冬,大举南下的冷空气带来了一场降雪,雪将油城和祁连山一同覆盖,下过了整整一夜一天,还是不停。片状的雪花忽而飞起,忽而飘落,掉在鼻尖上被呼吸暖化了,变成一粒粒水珠。 丁娇穿着很厚的枣红色羊绒大衣,系着一条紫色格子的围巾,她踩着带高跟的黑色皮靴上楼,每走曼妙的一步,就发出清脆的“哒”声,她一只手里提着两瓶北大荒酒,一只手里提着一盒精品的海南水果。 丁邱闻走在她前边,她快要跟不上他的步子了。 丁娇说:“丁邱闻你等等。” “马上就到了,我已经走得很慢了。” 因为天气冷,所以丁邱闻的鼻尖和颊上有些泛红,他用两只手抓着一个中号的编织袋,袋子里的东西看上去有些重,所以,丁邱闻正将袋子靠在腿上,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发誓这是他最后一次停下来等丁娇了。 到了徐嘉乐家门外,丁邱闻将袋子放在脚边,他踩着鞋底的雪渍,敲着门,说:“嘉乐,徐叔叔,回来了吗?我们——” 要说的话还没说完呢,门就从里边打开了,穿着毛衣的徐嘉乐探出头来,继而是笑,冲着屋子里喊道:“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室内和室外是两个世界,扑面而来的充足的暖气让人恍惚,丁娇的一切都那么得体细致,她将礼物全都递上去,又说:“编织袋里是现杀的牛肉,我一个朋友说要给我买,我就让她给你们也弄了一些,一起带过来,很新鲜。” 徐鹏把丁邱闻手上沉重的袋子接了过去,说“这么多……谢谢啊,其实不用带东西的。” “是啊,真的不用,”韦舒霞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系着围裙,看上去还是平日里那样温柔娴静,她抿着嘴笑,又说,“丁娇,邱闻,把外衣脱掉吧,我拿进去挂起来。” “没事儿阿姨,我们自己来。” 丁邱闻正是长辈们乐意看到的那种孩子,他嘴巴甜,懂得怎样讲话、怎样做事,加之丁娇不怎么约束他,所以,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开朗了。 因为徐嘉乐和丁邱闻总是玩在一起,所以,丁娇现在也成为了徐鹏和韦舒霞的朋友。 他们对她的印象已经改变了,当他们去了解丁娇时,便认识了一个流言蜚语之外的丁娇,韦舒霞倒了茶拿过来,说:“我一下班就去买菜了,早早地就回来准备。” “舒霞,我来帮忙吧。” 丁娇已经脱掉了大衣,她把卷发扎了起来,随意地盘在脑后,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草绿色的高领毛衫,显得她更加纤细、美好、生动;韦舒霞让丁娇去坐下喝茶,但丁娇还是洗了手,钻进了厨房里。 “过年不回老家?”韦舒霞问道。 丁娇摇了摇头,说:“哪儿有时间啊,路又远,还带着孩子,这天寒地冻的。” “也是,你主要是太远了,要走的话,得从西边走到东边去。” “是啊,”丁娇开始择菜了,她笑了笑,问,“你们回不回去?” “不,明年回去,我们都是两年回去一次,”韦舒霞的声音很轻,她用洁净的抹布擦干了锅盖上的水汽,看向窗外,又叹一口气,说,“其实回不回去都一样,我还是得在婆家过年,不如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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