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梦梨原本是决计不可能跟人吐露在裴家安放炸弹和在裴家门外落锁这两件事的,但是如今秦炽手握那张她落锁的照片,她再怎么否认也无济于事。 这张照片虽不能直接定论她是十八年前纵火的凶手,但拿它来翻案绰绰有余,一旦以此为切入点,她在裴家安放炸弹的事,她找人撞死余保泰的事,都将被顺藤摸瓜。 为今之计,只有毁去那张照片。 可是怎么毁去呢? 它在秦炽手里啊。 它在自己儿子手里啊。 今天上午在冷库里没有把照片拿到手,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机会了。 如今,只要秦炽不主动献出来,没有任何人能把照片夺走。 除非…… 除非她浑然不顾这段母子之情,甚至不惜…… 想到这里,她顿住了。 茶盘上的水烧开了,壶嘴处白烟蒸腾。 咕嘟嘟的沸水声成了空间里恰逢其时响起的白噪音,抚平动荡心绪,捎走极致恶念。 田梦梨将烧开的水倒进装有茶叶的茶壶中,短暂浸泡后,将茶液倒进茶杯里。 她倒了两杯,举起其中一杯,问秦炽:“喝吗?” 秦炽没像刚才拒绝吃饭一样拒绝掉这杯茶,他问:“我要是喝了,你说实话吗?” 田梦梨举着那杯茶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她沉默着、怔松着,又像是思考着、沉吟着。 秦炽心中已有结论,他和裴宴时一样,要的不过是一个她口中的事实罢了。 田梦梨把杯子往前往上举了举,说:“喝吧。”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秦炽往前走了两步,接过茶,没什么表情地一口饮尽。 田梦梨端起茶盘上另外一杯,慢酌完,终于开口,她说:“儿子,你知道你爸为什么会跟我结婚吗?” 秦炽自然不知道。 暂且撇开那天在罗姨家听到的秦勤和方芳之间的事情,在秦炽的印象中,自己父母的感情并不差,可要说多好,他作为父母的结晶,他也没感觉到田梦梨和秦勤是对多么浓情蜜意的夫妻。 他十岁时,秦勤就牺牲了。 而秦勤在世时,工作又很忙,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家。 秦炽能回想起来的,父母之间相处的氛围、状态,记忆已经很淡很淡了。 但他记得,秦勤和田梦梨虽不怎么你侬我侬的,但两人也绝不是在冷淡麻木地搭伙过日子。 田梦梨偶尔会跟秦勤撒娇,秦勤也会受用地用侧脸贴一贴她的鬓发。 秦勤每每休假在家都会做一大桌的菜,其中一大半都是田梦梨爱吃的。 田梦梨工作上不顺心发脾气时,秦勤会耐心开导她。 秦勤出警遇到危险的警情,田梦梨事后得知,会后怕地抱着秦勤掉眼泪。 …… 秦炽以为,夫妻之间相濡以沫的生活,大抵就是这样了。 但此刻听田梦梨这样说,好像并不全然如此。 秦炽还在绞尽脑汁地搜刮着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与父母一起相处的孩童时光,就听田梦梨神情哀伤地自己回答了起来。 ---- 哎,我尽力了,这章只能暂且卡在这里了。下一章周日见!周末愉快!! 感谢在2023-06-12 23:49:01~2023-06-16 23: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兮 6瓶;小雩儿是阿归呀 4瓶;我懒阿、噜咪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不悔 “那时候我还年轻,做事大胆出格,不顾旁人眼光,我就这么跟在秦勤屁股后头,追了他一年多。” “他始终不怎么搭理我,但我对他死缠烂打得厉害,长时间下来,难免就逮到了他疏于防范的时候。” “我还记得那天他心情不太好,买了酒坐在路边,一直喝一直喝,脚边全是空酒瓶。” 提到酒,关于孤男寡女之间的故事走向就很好猜了。 “他喝得烂醉如泥,宾馆正好离得不远,我就去开了间房。” “在房间里,我听见他喊了一个女人的名字,我没听清,但我把这当做是我的机会,我就一直在他身边重复说‘是我、是我’。” “后来,一切就很顺理成章了。” “就那一次,我就有了你。我发现自己怀孕后,立马去找了秦勤。他跟我说,那就结婚好了。” “所以儿子,”田梦梨说着,抬眼看向秦炽,“你爸是这样娶的我。你是那把钥匙,那把我借此跟他走向婚姻的钥匙。” “他之所以娶我,不过是出于对一个异性的负责,从我认识他,到我嫁给他,我们的关系中,他一直都是被动的、无奈的、不得已的,而我一直是那个主动的、迫切的、偏要强求的。” “在他知道我怀孕,到后来你出生,再到你长大。你一直都是那根纽带,那根连结着我和秦勤的纽带。你是他的骨肉,他自然爱你。而他对我的关心,很多时候,不过是他从他给你的爱里匀出来的一点附加赠予罢了。” 田梦梨打了个比方:“就像一个满心欢喜喂鸽子的人,眼角余光瞧见旁边一只在巴巴觅食的蚂蚁,于是顺手撒给蚂蚁一点口粮。” “我就靠着那点粮,和他生活了上十年,我一直以为我很富足,可我忘了,我是一只卑微的蚂蚁啊,我以为的那点重如泰山的口粮,其实只是人家指尖随手捻下的一小撮食物碎屑。我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我终于发现了……” 田梦梨说着说着,原本还算平稳的情绪,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这回不是慢酌了,而是快饮,她饮下一杯,才继续:“我发现,当年你爸之所以在路边买醉,是因为那天是他喜欢的人结婚的日子。那天他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喊的是他喜欢的女人的名字。” “你已经知道了吧?”田梦梨看着秦炽并没有多大意外的表情,“你已经知道那个女人,其实就是裴宴时的妈妈了吧?对,是她,是方芳。” 讲到这儿,这一切罪孽、悲剧的开端,就显出了清晰的轮廓。 猜忌、执念、心魔……让田梦梨在和秦勤的这段婚姻关系里,渐渐走向失控。 死缠烂打,求而不得。 趁虚而入,借子成婚。 这是故事最初,田梦梨就扎在了自己心里,从未拔除的刺。 也是她在和秦勤的这段婚姻中没有安全感的来源。 所以在发现秦勤和方芳这对早年爱过的情侣,还能有说有笑地当邻居的时候,在发现秦勤还留着和方芳有关的一系列他们曾恋爱过的证据的时候,田梦梨瞬间就魔怔了。 那些早年扎根在她心里的刺,融了化了,混进她的骨血里,淬成毒汁,砭成恶骨,把她重塑成一个内心癫狂、阴暗毒辣的人。 “所以,你疑心我爸和方阿姨有一腿,你就和余保泰合谋纵火杀人?”秦炽听见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地响起。 田梦梨立即反驳:“我没有想要杀他们,我只是想吓一吓方芳,想让他们搬离未央巷,是余保泰害了他们,害了我……” 说到这儿,田梦梨突然顿住了。 像是回到了昨天在冷库里,她被裴宴时逼问着把过去这些事说出来的时候。 昨天深陷火海,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 眼下一室辉煌,却仿佛身处末日穷途。 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也都藏不住了。 田梦梨把昨天在冷库里和裴宴时说的那些事实,又都对秦炽说了一遍。 和余保泰达成合作的条件; 让裴业行代买汽油; 在裴家安放微型炸弹; 炸弹引爆; 门外落锁; 被私家侦探偷拍; 被余保泰威胁勒索十几年; 余保泰的“意外”车祸。 …… 田梦梨边说边喝茶,一口一口,像是在痛饮烈酒一般。 秦炽一声未吭地听着。 他想象着他是昨天的裴宴时。 这一个又一个的事实落到耳朵里,像是生扛着一场又一场迟来的酷刑。 痛。 他都觉得痛了。 那裴宴时……该有多疼啊。 裴宴时该有多疼啊。 田梦梨说完后,就这么看着秦炽。 她在等来自儿子的审判。 但是秦炽没有说话,一句话都没有说。 田梦梨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呢,你来不光只是想问我这些吧,你还没说你真正的目的。” 秦炽还是没说目的,他嘴唇动了动,问:“你后悔吗?” 他补充:“过去做的这些事,你后悔过吗?或者过去的某个瞬间,你后悔过吗?” 田梦梨说:“不后悔。” “任何一件?” “嗯。” “任何时刻?” “嗯。” “哪怕我爸的死?” 田梦梨顿了顿,嘴唇嗫嚅,半晌后,答了三个字:“不后悔。” 秦炽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了拳头。 他又问:“如果,你的猜忌本来就是错的呢?如果他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如果我爸爱的就是你呢?!” “你闭嘴!”田梦梨尖利地打断了他,“你爸根本就不爱我!他从来就不爱我,也不在意这个家!他是无可奈何娶的我,他是迫不得已在跟我搭伙过日子!” 田梦梨心想,他怎么会爱我呢?他不能爱我啊,他要是爱我,那这一切,就都错了,都错了。 她不可能错! 她不可能犯这么大的错! 所以他不爱我,他也不在意这段婚姻。 田梦梨牢牢地稳住自己的立场,恨声道:“他最后还要跟我离婚,他还维护方芳那个贱人!他冷暴力,他跟我分房睡,他总也不回家!” 秦炽借由她这段话回忆起一些久远的往事。 他想起父亲牺牲前,家中有半年多的时间,氛围总也不对。 父母之间的交流变少了; 父亲时不时睡客房; 母亲待自己冷漠了些; 父母和邻里间的来往变少了,尤其是和裴家; 偶尔会听见父母在争吵。 …… 思及此,秦炽一条一条地驳斥田梦梨。 “他心中坦荡,他才会维护方阿姨;他受够了你的猜忌,捺不住你的疯魔,他才会跟你分开睡,才会提出离婚;他也没有总不回家,他工作就是这样,大部分时候住营地,你不也知道吗?每次休假他都回了的;至于你说他冷暴力,”秦炽顿了顿,“他可能是为了我,也可能是知道和你解释再多也无用,才会避开一些和你直接的交流,他只是不想这个家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是你把一切推向这一步的!” “这都是你的猜测!”田梦梨尖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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