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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火

时间:2023-08-26 22:00:10  状态:完结  作者:岿白

  秦炽吃了药,躺在床上轻闭着眼。

  今天见了太多人,说了太多话,身体已经发出了疲惫的信号,但秦炽捏转着手里的手机,没有想要就此睡过去的意思。

  他想起车祸发生前,裴宴时给他打过电话。

  也许,裴宴时已经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裴宴时拨了个电话。

  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响时,秦炽心中一喜。

  只是一直到嘟声结束,手机自动挂断,也没有人接通。秦炽的心情不免又黯淡了些。

  但总归是好事。

  起码他不再在裴宴时的联系人黑名单里了。

  手机震动时,秦炽其实快睡着了。他迷瞪间摸到床头的手机,看清来电人的那一刻,困意一扫而空。

  秦炽滑动手机,迅速接起:“裴宴时。”

  “醒了?”

  “嗯,上午就醒了。”

  “挺好。刚打给我有事么?”

  秦炽想,能有什么事呢,不过是想听他的声音罢了。

  但秦炽还是找了点事说:“罗姨白天简单跟我说了下案子的进展,一切还顺利吧?”

  “嗯。高潘奇被抓后直接就认罪了,他说都是田梦梨指使他做的,包括余保泰的车祸,也是他们预谋筹划的。除了那本私家侦探的手册和那张田梦梨的落锁照,我们还找到了当年给田梦梨提供自制遥控炸.弹的她的那位大学同学。”

  “他说他确实给过田梦梨两枚自制的遥控炸.弹,是他以前做过的半成品,他本来觉得效用一般准备拆毁掉的,田梦梨跟他说自己老家有个院子要推土重建,可以用他的炸.弹爆破墙体。他当时有些纠结但也没怀疑什么,想着反正也没什么用最终还是给了田梦梨。他的证词也得到了当年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的验证。”

  “这些证人、证词、证物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田梦梨最后招架不住,把做过的事和盘托出了,但她始终不承认自己当年有杀我父母妹妹的主观意图,坚持说是余保泰背刺了她,才导致了人命。”

  说到这儿,裴宴时沉默了一阵,再开口时,嗓音带着微微的哑。

  “我应该没跟你说过,着火那天,我挪过客厅的席子。”

  “嗯?”秦炽没太懂。

  “我嫌热,坚持要把席子挪到靠窗的位置,那桶田梦梨扔了炸.弹在里面的汽油,离窗户很近。如果那天中午我没挪席子,我妈和我妹妹,她们不会第一时间丧命,她们或许跟我一样,活了下来。”

  秦炽没想到裴宴时在解锁真相的过程中,还触发了这样细小的记忆。

  如果说田梦梨做的事是一柄砍在人身上的刀,那挪席子这件事,就是扎在裴宴时身上的一根细刺。而且这细刺,还是他自己给自己扎的。

  秦炽忽然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为裴宴时。

  像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秦炽伸手拍开已经熄掉的灯,从病床上坐了起来:“你现在在哪?”

  “在家,怎么?”

  “春棠园?”

  “未央巷。”裴宴时补充说,“我现在没法双脚走路,住这儿更方便。”

  未央巷家门口虽然有个门槛,但比起春棠园地下停车场进到电梯间要上的那七八阶楼梯,还是要方便些。

  “嗯。”

  聊到这儿,该说的说了,似乎已经无话。

  静默片刻,裴宴时三分轻笑道:“秦队长早点休息吧,我听着你还挺虚的,挂了。”

  秦炽身上没插什么管子仪器,今日份的吃药、检查、药液注射,也都全部完成了。

  虽然精力有些不济,但出去一趟,也费不了多少精神头。

  秦炽换下病号服,往头上压了顶帽子,偷偷从医院里溜了出来,然后打了辆车,直奔未央巷。

  车子停在巷口,下车后,得走一段路。

  裴宴时说得没错,他现在确实挺虚的,几百米路,走下来还挺累。

  在裴宴时家门口停下,秦炽敲了敲门。

  头三下没人应,秦炽又敲了三下。

  里面传来裴宴时略带警惕的声音:“谁?”

  秦炽:“裴宴时,是我。”

  余光瞥见什么,秦炽抬眼,看见门檐侧上方,装了个摄像头。

  他对着摄像头,将帽子拿了下来,露出一个笑。

  门很快开了,裴宴时坐在轮椅上,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

  他抬眼盯着秦炽看了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操纵轮椅转了身。

  秦炽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

  裴宴时把秦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回拨他电话,和他说案子的事,不代表他们就真正和好了,两人要处上对象,秦队长光靠飙车追个逃犯出个车祸自然是不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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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反思

  客厅里电视开着,在播放有关美食的纪录片。

  裴宴时驱使着轮椅停在了客厅中央,抬手擦着头发,不知是轻嘲还是夸赞:“我看你也不虚,刚醒来第一天就能出院了。”

  “也挺虚的,累。”秦炽走到他身后的沙发旁边,问,“能坐么?”

  “你愿意躺也行。”

  秦炽坐了下来。

  甫一坐下,就看见沙发和茶几中间的空地上,有一纸箱子,纸箱子拆了封,箱面半敞,露出了里面一袋袋橘色包装的跳跳糖。

  这是他在网上下单的那一箱。

  秦炽嘴角不受控地弯起。

  裴宴时转身,恰好撞见他噙在嘴角的这抹笑:“你笑什么?”

  秦炽半真半假道:“我高兴,你没把我拒之门外。”

  裴宴时轻哼一声。

  秦炽又问:“你怎么洗的澡?”

  “单脚。”

  “会不会麻烦?”

  啰里吧嗦的,明显没话找话。

  “麻不麻烦的,能洗得成不就行?”

  “嗯,你洗澡的时候,注意着点,别摔着了。”

  说完,空间陷入寂静。

  不消片刻,两人异口同声各开了个话匣。

  裴宴时:“你来这儿是有事么?”

  秦炽:“怎么在门外装了个摄像头?”

  双方对视一眼。

  秦炽笑了,裴宴时没什么表情地说:“李秘书给装的。”

  装摄像头,通常是为了预防风险。

  裴宴时需要预防什么风险吗?

  秦炽脸上的笑意不自觉敛去了:“是有什么事么?”

  裴宴时想了想:“周尊义你知道吧?”

  秦炽:“就田梦梨跑路前在咖啡馆见的那位?”

  “嗯,他是建委招标办的,和田梦梨来往一直很密切。这次田梦梨打算跑路,是他帮忙规划的路线,甚至还安排了人在外地接应。”

  “田梦梨被捕,他们计划落空,周尊义跟着被扒出一些不干不净的料,这些料都比较擦边,不至于让他进去,但他这次受影响挺大,被革了党籍,剥夺了政治权利,之后仕途是无望了。”

  “周尊义家里情况比较复杂,几个堂兄弟早年混道上的,表兄妹这边,又出过好些个地痞流氓。整个大家庭横向纵向就出了周尊义这么一个手头捏点权利的官,一家子乌七八糟的亲戚干什么都仰仗着他,有事就爱找他兜底。现在因为田梦梨的事,周尊义官路彻底断送,他那些亲戚难保不发疯。”

  秦炽听着,眉头深皱,插上话:“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私下报复你?”

  “我和建委打交道多,这几年和周尊义确实挺对立的。周尊义这回被扒,是我这边煽的凤。”裴宴时轻嗤一声,“不然他现在指不定还在那官位上坐着。”

  “李秘书顾忌周尊义那帮亲戚会突然发疯,就装了这么个摄像头,说是以防万一。”裴宴时说完,把擦头发的毛巾搭在了手腕上。

  秦炽听得心中不安,问:“你现在出行有人跟着么?”

  裴宴时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你紧张什么?”

  秦炽看着他,神情柔软:“紧张你。”

  “……”

  裴宴时和他目不转睛地对视了一会儿,轻笑着偏开头:“所以秦队长晚上突然过来,也是因为紧张我么?”就因为他提及挪席子的事。

  秦炽没否认,只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

  “错的是田梦梨和余保泰。”

  “当然。”

  “还有我。”

  “……”

  裴宴时掀了掀眼皮,抬起头。

  “当年,跟你绝交,说你是害死我爸的凶手,怪罪你,怨你,恨你,都是我不对。”秦炽目光很深地看着他,认真的语气里全是自我谴责,“我心里其实不是这么认为的,我没有真的觉得你是凶手,我只是不能接受我爸的离开,不知道该怪罪谁……总归是我混账,是我对不起你。”

  与这出罪过并列的,还有一个,秦炽不由得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五月末的未央巷。

  “初三那年,说恶心你、反感你,要你滚,也是我错了。”他慢慢道,“我不恶心你,也不反感你,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不确定自己具体是哪个瞬间喜欢上你的,但我可以肯定,在那个雷雨夜,我让你进我房间,让你睡我的床,你亲我我没拒绝的时候,我是喜欢你的。”

  “所以我内心才会方寸大乱,才会给你留字条说要想清楚让你等我。如果……”说到这儿,秦炽想起关洲说的那些话,遗憾和自责像两条无形的鞭尺一样交替抽打在自己身上,他对自己怨极、恨极、恼极,他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如果当时我没有恰好听到你和关洲在体育馆的对话……”

  听到这儿,裴宴时眸光一动。

  秦炽还在继续:“说不定那天晚自习找到你后,我会牵你的手,会亲你,晚上你来我家,我们会睡在一起。”

  “我们会在那个很年轻的年纪里,就开始谈恋爱,谈到现在,谈到以后,或许会吵架,会冷战,但绝对不会分手。”

  一段不可能的幻想结束后,终究还是要正视现实,正视那段早已被时间定格的年少轻狂的记忆。

  “是我太年轻,太骄傲,放不下自尊,抹不开面子。我竟然真的信了你和关洲说的那些话,以为你来到我身边,跟着我,迁就我,忍让我,是你在骗我、瞒我,跟我演戏。我以为这些是你的权宜之计,以为一切都是你的征服欲在作祟。”

  “我很后悔,为什么那天我没有直接问你,为什么我要负气离开。如果我问了,我们不会白白错开这么多年。”

  秦炽一点一点地盘剥着自己的累累孽行:“再次遇见你,我怀疑你有所图,对你一直很凶,跟你说话不客气,总是带着刺,我还用矿泉水瓶砸你脸,把你的手拧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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