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凌霄醒了过来。 江苜坐在椅子上,他双腿交叠,双手放在腿上,正目光沉沉得看着他。 “你一直守在这吗?”凌霄一醒来就看到江苜,眼中竟然还有几分病人不该有的神采。 江苜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凌霄突然抓住他的手,说:“你要走了吗?” “我等一会儿要回学校,给你找了护工。”江苜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多了。想了想,又说:“或者你也可以联系你家里人。” 凌霄摆摆手,说:“不告诉他们,老爷子刚出icu,又该担心了。”顿了顿,又说:“我也不要护工,你留下来陪我吧。我看着你,好的快一些。” 江苜皱眉,说:“哪有这种说法。” “那我看着你,就没那么疼了。”凌霄又换了个说法,语气中细听还有几分撒娇的意味,像大型犬打了败仗后的哼唧。 “那也是你的错觉,心理作用而已。” “心理作用也是作用啊,安慰剂了解一下。” 江苜抿唇不语。 “可是怎么办呢?我好疼啊。”凌霄趴在床上虚弱的说。 江苜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病房静悄悄,暖黄的光给病房增添了近似温馨的氛围。护士巡夜的脚步很轻,极远处隐约能听到几声说话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方角落里的僵持。 不知过了多久,江苜似乎无声的叹了口气,气息里有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可奈何和妥协。然后他说:“睡一会儿吧,我在这,不走。” 凌霄这才放心下来,他像因为同学可以在家留宿而兴奋的小孩一样,对江苜说:“你也一晚上没睡了,上来一起睡吧。” 江苜看了眼那个一米五的单人床,心想不愧是私人医院的vip病房,这条件。他脱下外套和鞋子,躺到了床上,准备闭眼睡一会儿。 凌霄看了他一会儿,以趴着的姿势蹭到他身边,还把一条胳膊搭到他身上,勉强算是抱着他。 “别乱动。”江苜睁开眼,问:“你伤口是不是不疼了?” “江苜,我救了你。”凌霄像一个说自己很乖然后讨要糖果的孩子。 “嗯,谢谢。”江苜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可是豁出命去救你的,我差点死了。”凌霄不满意他冷淡的态度。 江苜叹了口气,说:“刺到背上,没有要害没有大动脉,不会死。” “可我当时不知道啊。”凌霄小声说,像没讨到糖的孩子。 江苜神色微微一动,确实当时没有人知道那个啤酒瓶会戳到什么地方。凌霄救他可以说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判断后果。 凌霄乘胜追击,又说:“江苜,你搬回来吧。好不好?” 江苜犹豫了一会儿,刚要说话。 只听凌霄又说:“你知道的,我耐心一向不好。” 江苜刚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又兀自吞了回去。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心想这算什么,软硬兼施,利用愧疚和威胁? 他侧头看了一眼凌霄,发现他眼里那个名为耐心的进度条,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了。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知道差不多也是时候了。他短暂的自由,以及和凌霄之间这几天甚至可以说得上和平的时光,就要结束了。 “你这里是怎么了?”凌霄指着江苜手臂上的止血白胶带。 “给你输了点血。”江苜这才想起这个,伸手撕了下来,下面是一个血液凝固形成的小红点。 “啊?我们血型一样吗?”凌霄睁大双眼问。 “不一样,你A型,我O型。”江苜说完就想起了论坛的帖子,眼里闪过一丝细不可查的恼怒。 “怎么了?”凌霄敏锐得察觉到了他的不悦,问:“你输了多少血给我?是不是不舒服?” 江苜的敏锐是因为天份高,仿佛五感通灵一般的天赋异禀。 而凌霄大部分时候都比较迟钝,这种迟钝和智商无关,纯粹因为他懒得体察旁人。唯独对着江苜的时候,敏锐得超乎常理,这源自于对江苜时刻的注目。 江苜正在心里腹诽怎么连血型都这么对应,他又相信玄学了。被凌霄这么一问,才回过神说:“没多少。” “你在想什么呢?”凌霄看他有点不对劲,有点不安,怕他反悔不肯搬回来。 江苜迟疑了一下,有些纠结得问:“你觉得,我看起来,很能生吗?” 凌霄愣了好几秒,才出声:“。。。啊?” 他在想江苜到底给他输了多少血,是失血过多都开始说胡话了吗?还是说今天被吓傻了?那他是不是不能再刺激他?那他如果告诉他因为你是男的所以你根本不会生,会不会打击到他? 凌霄观察着他的表情,江苜似乎挺期待他的回答,于是他咽了咽口水,说:“能啊,你肯定很能生啊。” 江苜闻言,脸色瞬间结冰,闭了闭眼,说:“睡觉。” 愿梦里没有abo。 凌霄本来就有点晕乎乎的,不然也不会察觉不出两人的问答根本不在一个频道。看到江苜闭上眼,自己也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苜输血给他的原因,他心里觉得自己抓住了江苜的一部分。这种认知莫名安抚到了他的不安,刻进血脉不再是一句空话。抱着这种心情,凌霄很快再次睡着了。 凌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失血有点多,输完血在医院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午饭是周助送过来的,都是补血的食物,猪肝粥、炒菠菜。 江苜只吃了青菜,猪肝粥一口没动。凌霄很早就发现,江苜几乎不吃红肉和内脏。于是他又让周助出去,另外打包了两个菜回来给江苜。 仿佛怕迟则生变一样,凌霄出院的第二天,就亲自过来帮江苜搬东西。 南大教职工的待遇一向不错,学校配给江苜的宿舍是个小小的一室一厅。有点像酒店公寓的风格,设施齐全,装修精简。 江苜其实很喜欢这个宿舍,地方小收拾起来方便。重要的是就在校内,上班又很近。 江苜东西不多,他生活上崇尚极简主义。他的东西都以实用为主,超过一个月用不上的东西都会被他毫不犹豫的处理掉。也懒得给生活中增添新意,洗漱用品十年如一日的一成不变。用惯的牌子不用到商家停产,他一般都不会换。穿到觉得舒服的衣服,就一次多买好几套,懒得计较款式。 这个习惯从上大学开始就一直贯彻着,当时有室友质疑他怎么不换衣服,他就冷着脸打开衣柜,给人看一柜子的一模一样的衣服。 当时那个室友的表情他现在都还记得,惊讶、不可思议,仿佛他是个怪物。 江苜一直把自己活得像个铜墙铁壁,外面进不来,里面漏不出去。 重新回到南风,江苜一进屋就被墙边那个巨大的水族箱吸引了视线,里面摇曳着数十只半透明的白色水母。 江苜走过去,完全被迷住了一样。看着水母纤柔的裙衣在水中漂浮,细若蛛丝的触须在水里毫发毕现。柔软、寂静、舒展、松弛、美丽。 凌霄走到他身旁,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号水族箱,说:“那里面还有海葵。” 江苜转头只看了一眼,接着又转回视线看面前的水母。 凌霄有些不好意思说:“水獭是真的没办法养,我问过了好多人了。”语气带着点没把事办妥的懊恼和自责。 江苜第二次听到他提水獭,还是感觉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没理会,接着看水母。 凌霄看他视线跟粘在上面了似的,干脆拖过来一张椅子,让他坐着看。自己陪了他一会儿,就去厨房做饭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平时总对凌霄骂骂咧咧的鸟鸟,这次居然对他很客气。凌霄做饭的时候,鸟鸟还蹲在他脚边看了一会儿。 晚餐是凉拌海蜇。 第二天,卧室的灯换成了水母灯。 第三天,水族箱里的水母死掉了一只,江苜难过得没吃晚饭。 从那天起,凌霄每天早晚都要数一遍水母,有死掉的就赶快让人偷偷补上。 再也没让江苜看到任何一只水母的死亡。 试了无数次想讨好江苜都没能成功的凌霄,这一次终于觉得自己做对了。 第41章 这天凌霄又带着江苜去了御都,中途包厢里的洗手间被人占着,江苜出去上洗手间半天都没回来,凌霄不放心的出来找他。 刚走到转角就看到他和穆楚正在说话,凌霄心里咯噔一下,没敢上前。 江苜又跟穆楚聊了没两句就往包厢方向走,一拐弯就碰到凌霄。 “你在这干嘛?”江苜问他。 凌霄心里有鬼,没问他和穆楚在说什么,只说看他一直不回来就出来看看。 江苜只说洗手间人多,等了一会儿,同样没提到穆楚的事,两人心怀鬼胎回了包厢。 第二天早上,江苜在洗手间洗漱,他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短信消息提醒。 凌霄心有所动的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条微信的提示对方已收款的信息。他发现手机没有密码,就点进去看了看。 点开聊天记录,发现前面的信息都已经删掉了。只有一条对方已收款的信息,金额显示二十万。 他皱了皱眉,点开对方的头像进去朋友圈,里面有自拍,竟然是穆楚! 这是什么情况?江苜为什么给穆楚转账?还是二十万。嫖/资? 江苜嫖穆楚? 这时江苜也从卫生间出来,凌霄拿着已经解锁的手机抬头看向他。 江苜看了眼他手里的手机,语气平静的问他:“怎么了?” 凌霄自己心里也乱着,没发现他的异样,举起手机问他:“这男的谁啊?你为什么要给他转账?” 江苜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确定聊天记录都已经删干净了。随意道:“他是御都的少爷,叫穆楚,你不认识吗?” 凌霄也不动声色道:“御都那么多少爷,我能每个都认识吗?” 江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凌霄又问:“你为什么要给他转二十万?” “因为微信一天最高就只能转二十万。”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为什么要给他转?” 江苜皱了皱眉,说:“他说他妹妹生了重病,他大学没读完就出来上班了。要给妹妹挣医药费,怪可怜的。” 凌霄无语,真想扒开江苜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什么构造。平时这么聪敏的一个人,居然会被这种狗血八点档的烂俗谎话骗到。 他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噎了半天才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话你也信。里面的少爷你去问,十个有八个都这么说。不是爸妈烂赌,就是弟弟妹妹重病。” 江苜有些不高兴,说:“一个人如果撒谎,我不可能看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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