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换啊,您换您的,我说我的。”方逾拾可怜巴巴扒着门框,“我不会影响你换衣服的。” 梁寄沐:“……” 梁寄沐这回是真的气笑了:“你经常看男人脱衣服?” 方逾拾上下眼睫一碰,悟了。 哦,正经人的纯洁身躯不能随便看,会冒犯的。 他比了个“ok”手势,关门前,还不忘给乖巧小拾的出格行为找借口。 “我留学的时候室友都太随便了,一时疏忽,不好意思啊梁教授。” 梁寄沐没回应,等门关上,才不满地“哼”了声。 他倒不是怕自己被看光了失贞,他是怕被某人盯着看起反应。 那种情况,可就要超出预估范围了。 衣架就在门边,他也不用坐着穿,靠在门后就脱掉衣服。 十月底,海城就算能装地暖,顶楼也隐约透着凉意。 暴露在空气中的腹肌泛凉,梁寄沐动作迅速把毛衣拿下,刚分清正反面,一阵呼唤幽幽传来—— “梁教授~” 梁寄沐:“……” “梁教授梁教授,考虑考虑六/四好不好?” “梁总~~” 物体传声和空气传声,听到的声音是有微妙差别的。 前者的音调更沉,低低的,好像在耳边回响。 梁寄沐裸着上身,耳朵半贴在门上,突然就不冷了。 手指往腹肌和人鱼线那儿一搭,得,不仅不凉,还在发烫。 他闭上眼,捏了捏鼻梁。 真是祖宗。 要命。 门板那边,方逾拾还在不甘寂寞,整个人像块狗皮膏药贴在门上,“梁总”“梁教授”喊个不停。 可任凭他怎么喊,门对面依旧无人回应。 方逾拾以为是门隔音太好,梁寄沐离得太远听不见。 叫腻了撇撇嘴,心想反正对方也听不见,干脆自由发挥换起称呼:“梁先生?梁老师?沐哥你理理我啊沐——” “方逾拾。” 略低的嗓音忽然打断他的叫唤。 馀口夕口佂口骊—— 方逾拾吓得一句无声“我操”回荡心田。 梁寄沐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近,细听又离得很远。 他很真诚地劝告:“别喊了。” 方逾拾:“……好、好的。” 梁寄沐估计要烦死他了。 梁寄沐在屋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方逾拾本以为他要盛装打扮,结果人家只是穿了件很普通的休闲毛衣,和一条深灰色牛仔裤。 这人平时上班,头发都会梳上去,今天大概真挺闲,头发就软软垂下,搭在额前。 乍一看还挺青春白月光的。 不看不知道,方逾拾在梁寄沐换鞋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发质真不错。 他还没见过天生如此丽质的头发。 一看看呆了神,等稀里糊涂坐上车,才后知后觉问:“梁总是要带我去签合同吗?” “……小拾,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我约你的目的?”梁寄沐问。 方逾拾努力想了想:“啊,礼服?” “难为你记得。”梁寄沐叹气,“Cahmandi提前到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谁?”方逾拾惊讶,“F国的那位总监?” “嗯。”梁寄沐道,“人可不好请。” “哈,是吗?”方逾拾擦了擦冒冷汗的额角。 当然不好请。 F国的独立高奢品牌工作室创意总监,审美好得举世无双,脾气臭得远近闻名,业内对他本人的风评,和对他作品的评价都出乎意料的统一。 方逾拾曾经好奇去过一次这位Cahmandi总监的工作室。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被助理赶了出来,说没有预约,狗都不许进。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 偏偏他抬头的时候,看见三楼的Cahmandi本人对他挑衅地打了个wink。 幼稚至极。 但凡成熟点,都不会跟这种人置气。 于是一点都不成熟的方逾拾成功被激怒了。 他生气的点很幼稚,报复的手法却很成熟。 能用钱报的仇都不叫仇。 没有人能逃过有钱的资本家魔爪,就算是艺术家,也不可以。 方逾拾直接利用枫御联系到F国本土服装展,给Cahmandi下了需要源源不断工作一个月的订单。 据说那一个月,F国某街道从早到晚都充斥着某位大设计师的叫骂。 有缺德的朋友录音发给了方逾拾,方逾拾至今还没删,每每听着,就觉得当年两亿人民币花得特别值。 他讪笑几声,无比庆幸当年事后没耀武扬威跑到人家总监面前嘚瑟。 好歹也算给了对方一笔大订单,希望Cahmandi贵人多忘事,别认出他。 这个独立高奢定制品牌在海城也有工作室,平日不常开,每每开门,总有数不清的韭菜排队等割。 两人绕过拥挤的大厅,直朝楼上贵宾厅走。 方逾拾全程提心吊胆,直到房门打开,一个学徒打扮的混血女生出来说“老师不在”,才七魂归位。 “你老师不在?”方逾拾问,“那我们怎么定衣服?” “老师来了五分钟,但你们没来,他就又走了。”学生很是抱歉,“老师让我给二位量尺寸。” “先进去吧。” 梁寄沐脾气好,被鸽也不生气,轻轻推了一把方逾拾后背。 Cahmandi的工作室和他本人一样花里胡哨。 很多人对于高端时尚的刻板印象是“简约大气”等形容词,但Cahmandi的风格走的是纸醉金迷浮夸风。 梁寄沐约的竟然是这家闷骚品牌,让他很意外。 这家衣服外表配色简单,但每一件内衬,都是色彩鲜艳及其浮夸的纹路,由设计师纯手绘,一针针勾勒完成,西装系列每年只限定制五件,多一件都不接,再有钱也没用。 方逾拾在国外的时候,过成人礼前托关系买了件这个牌子的其他系列高定,废了不少钱。 他很熟悉定制流程,坐在高脚椅上,晃腿等助手来量。 梁寄沐正在那边签名确认身份,回头的时候,方逾拾乱晃的脚连忙放好,乖巧道:“好了?” “你先挑挑你喜欢的配色和风格。”梁寄沐递给他一本手册。 方逾拾接过来:“我来决定吗?其实我都可以的。” 梁寄沐却摇头:“我不太关心穿着什么的,以后我们的这些,可能都要麻烦你来操办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方逾拾当然不会拒绝。 就是看着册子,回味起梁寄沐的话,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什么叫“以后我们的都让你操办”? 搞得跟他们要一起生活一样。 嗤,怎么可能? 他甩甩头,抛开这些荒谬的想法。 学徒很快拿来卷尺:“梁先生以前量过吗?您的腰很细,应该还不到八十吧?” 作为一个衣服大多是高定的商业精英,梁寄沐自然很熟悉:“七十八。” 学徒:“果然很细……” 方逾拾:“胡说,七十七。” 学徒:“?” 梁寄沐慢悠悠回眸,跟他四目相对。 方逾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该死的条件反射。 因为不相信自己的眼神会出错,听到“七十八”就脱口而出了。 学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夸赞道:“您二位感情很好啊。” “谢谢。”梁寄沐礼貌完,又似笑非笑对某人说,“七十七?” “猜的。”方逾拾从容而笑,“我朋友腰围就是七十八,我觉得您的腰肉眼可见比他细,乱猜的。” 肉眼可见的一厘米听起来很荒谬,但熟悉方逾拾的人都知道,放在他身上,很合理。 这货看别的不行,就看腰围准。 “你还知道你朋友的腰围?”梁寄沐语气不变,“哪个朋友?” 不是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事,方逾拾大大方方道:“宋尧哥。” ……哥? 刚搞掉一个“楠哥”,现在又来个“尧哥”? 世界上的叔叔伯伯那么多,为什么偏要有那么多“哥”? 梁寄沐对“哥”这个字要ptsd了。 怕神情过于阴沉吓到人,干脆背对这人,伸出胳膊让学徒来量尺寸。 有钱人很多,身材堪比模特的有钱人却不多。 学徒入职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身材这么好的客人,不由得星星眼,摩拳擦掌欲上阵。 众所周知,量尺寸是一件需要近距离接触的事。 方逾拾看着那双越来越靠近梁寄沐肩膀的手,微微拧起眉,心里有点不爽。 男人本能的占有欲在隐隐作祟。 七十七的腰,法定丈夫都没摸过,就先让别人摸了? 这合理吗? 领地意识极强的拾爷不乐意了。 当然,他绝不承认就是单纯想摸摸。 方逾拾故意咳嗽两声。 那两人果然一起停下看他。 方逾拾比划指向卷尺:“梁教授,我能试试吗?” 学徒:“!” 客人您,太过分了! 梁寄沐:“……你认真的吗?” “当然。”方逾拾真诚道,“我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直觉,看看到底是不是七十七。” 梁寄沐委婉:“谁量你都可以看结果。” 谁稀罕结果? 另有所图的方逾拾又道:“其实,我从小就有一个艺术时尚的梦,只是一直没机会接触。” 打蛇打七寸,梁寄沐最受不了这一套。 他妥协:“过来吧。” 嘿。 嘿嘿。 方逾拾绷住嘴角,遏制住肆无忌惮的笑容,屁颠屁颠跑了过去,优雅地冲学徒伸出手。 学徒咬牙把尺子递过去。 方逾拾悄悄对她扎了个wink,比口型道:谢谢~ 他回到梁寄沐面前:“梁教授,胳膊,张开点。” 梁寄沐呼吸很浅,配合张开。 量腰围可以绕到后面量,减少肢体接触。 但那是正经人的量法。 很遗憾,方逾拾不是正经人。 他两手绕过梁寄沐身体两侧,胳膊轻轻圈过去,为了不显得自己很像占便宜的,小心翼翼把握着接触的分寸。 而在他身边,梁寄沐也在努力做人。 方逾拾脑袋越过他肩膀的时候,梁寄沐就侧侧脑袋,想跟他轻碰一下。 好巧不巧,方逾拾也想用下巴膈一下他锁骨。 两人相向而行,直接左脸对右脸,撞在了一起。 方逾拾:“!” 梁寄沐:“。” 下一秒,异口同声道:“对不起。” 四只眼睛隔着两片镜片对视,完全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 方逾拾只觉得,梁教授这人真有礼貌。 被占了便宜都要道歉。 他长叹一声,唾弃了一番龌龊的自我,最后不经意间在七十七的腰上揩一把油,抽身而退:“看,七十七,我猜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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