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时夜躲着他走,干脆起身去书桌上找水杯了。 正在这时,时夜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特殊的来电提示声。 时夜略微停顿,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号码:“在。” 那边声音有些模糊,好像在一个嘈杂的场所,但是每一个字却都非常清晰:“是时夜吗?牧教授不大好了,你赶紧来一下医院吧。” 啪嗒。 时夜回头看去,楚英纵没拿住投影机,掉在了地上。 …… 十多分钟后,时夜和楚英纵飞速地赶到了医院。 牧教授刚刚被推出ICU,医生说是刚刚从心脏骤停中抢救回来,现在还在做后续工作。 虽然再次救了回来,但是情况只会一次比一次糟糕,说不定哪一次就彻底无法挽救了。 牧教授已经不比年轻人,长年累月地工作让他耗光了体能,留下了很多健康隐患,一切病情的进行都是循序渐进,多重累加在一起,才走到了今天。 现代医学固然能够填填补补各处的问题,却不可能重新再打造一整个健康的系统了。 时夜和楚英纵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听到说牧教授总算脱离危险,人也醒了。 会诊和抢救的医生们出来后,先是一位领导进去问了情况,表达了慰问过后出来。 楚英纵顺便在问医生:“余景树来了吗?” 医生摇了摇头。 那位领导听了,说:“小余还在执行任务,身上有保密规则约束,暂时出不来。” 时夜知道余景树在做什么:他在整理Blady发来的多个泄密文件,全部事关国家机密,在完成之前都不能抽身离开,因为那违背纪律。 军令如山。 一会儿,轮到时夜他们俩进去探视了。 医生提醒道:“你们需要心里有数,牧教授现在记忆力比较差,不一定会认得你们。” 领导看了一下时夜,和蔼地说:“去吧,孩子。牧教授现在一定很想见到你。” 楚英纵则小声地说:“我在外面等你吧。” 时夜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拉着楚英纵向里走去。 特级病房内,原先的很多陈设都被清理一空,剩下多台医疗器械在发出滴滴的响声。 牧教授躺在半透明的氧气舱里,看起来有种与世隔绝的憔悴感。 时夜先走了进来,就注意到电视还在响着,变幻的光影照在牧教授晦暗的脸颊上,使他眼皮微微颤动。 时夜找到了床头的遥控器,将电视关了。 但没想到,声音刚刚一停,氧气舱里的牧教授却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视线漫无目的地看着天花板,嗓子沙哑地说:“谁让关的?……咳咳!我在听……在听。” 时夜沉默了一下,便又将电视重新打开,自己也坐在了床边。 电视哗哗地,正在播出今天的采访节目。 里面是主持人问着:“……那么是什么让你产生了破解IOS的想法和灵感呢?” 而时夜经过处理的声音回答道:“……只是帮一个忙。” 主持人又问:“是帮朋友或者亲人的忙吗?能做出这么厉害的破解包,实在是很了不起。” 时夜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是重要的人。” 牧教授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唇微微翘起弧度,像个孩子一样躺在玻璃罩里面。 时夜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一直没有说话。 楚英纵知道他不善言辞,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告诉他吧,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是你很重要的人。” ——说出来。 ——表达出来。 ——这很重要。 ——他喜欢你,所以会喜欢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他为你感到骄傲。 过了很久很久,时夜一只手轻轻放在玻璃罩上,淡淡地说:“我来了。” 里面的牧教授眼皮颤动着,好像还没有醒。 时夜问:“如果我破例说很多话,你会高兴吗?” 牧教授又睁开眼,视线在时夜身上停了很久很久,说:“小伙子……你……是谁?” 时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阿夜。” “阿夜……”牧教授咳嗽了两声,“中学下课了吗?……许国有没有……接他啊……” 时夜说:“阿夜已经长大了,听你的话在上大学,也可以自己回家了。” 牧教授说:“胡说……你……肯定没有好好照顾阿夜。” 时夜又说:“阿夜可以照顾好自己。” 牧教授却生气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发脾气:“咳咳……你走开!我不想……咳咳,听你说话!” 时夜不知所措地站定了。 楚英纵忙站起身来,小声地说:“牧教授,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楚英纵,我……我是阿夜的男朋友。” “是吗……”牧教授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深切地叹息,“真、真好。” 楚英纵说:“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阿夜的,绝对不让他有一分钟、一秒钟的不开心!” 牧教授却没有听完,好像昏睡了过去。 楚英纵太难过了,但他知道时夜一定比自己更难过,就轻轻地抱住他,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时夜回过头看了看楚英纵,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一会儿,电视里的节目又开始回放了,时夜今晚不知多少次听见了这段采访。 牧教授又短暂地醒了一会儿,说:“水……” 楚英纵不敢随意给水,在旁按响了护士铃。 他发现牧教授在盯着自己看,连忙道:“我是楚英纵,阿夜也在。” “虽然不认识你……但是小伙子……很帅。”牧教授笑了一下,又很骄傲地说,“你……听到吗?我家阿夜上电视了……” 楚英纵说:“嗯嗯,他真厉害。” 牧教授满足地说:“阿夜一直很厉害。”
第66章 当余景树得知“牧教授再次进ICU抢救”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接近50个小时没有入睡,余景树还在做最后的工作总结报告,本来疲惫已极, 但是骤然听闻这个消息,他登时又清醒了。 领导甚至来不及多说一个字, 余景树已经抄起外套, 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半小时后,余景树赶到医院。 他首先冲向了重症病房, 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 终于被指了明路, 又奔向了牧教授所在的观察室。 然而,甫一进门,余景树就彻底愣住了: 屋内只见一座空荡荡的氧气舱, 并无病人,只有一名护士、一名清洁工正在打扫舱室,更换卫生用品。 他们将被单等物一一收起, 放进专用的袋子里,准备清洗消毒……预备给下一位病患了。 余景树脑海中嗡的一声, 浑身上下如坠冰窟, 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老师……老师!!” 余景树双膝跪地,痛苦失声—— 他竟然错过了老师的最后一面吗!!! “干什么?” 护士被吓了一跳, 看向余景树道:“你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余景树虎目犹自含泪,抬头看向护士道:“我的老师牧教授是这个病房的!!” 护士说:“对啊。” 余景树大叫一声, 又要再哭。 护士忙不迭地说:“先别先别, 牧教授人还好好的。” 余景树:“……” 余景树:“??” 十来秒后。 余景树尴尬地抹了一把嚎出来的眼泪,重新站起身,看着护士道:“不好意思, 我太激动了。那你们这收拾东西……” 护士理所当然道:“牧教授已经转入观察病房了,那这里肯定腾给下一位病人,床单被套都得清洗消毒啊。” “……”余景树挠了挠后脑勺,“老师现在在哪个病房,我可以探望吗?” 护士笑道:“当然可以,我带你去吧。你可能还不知道,老教授在我们群里已经出名了……” 时间退回到这日凌晨。 病房内,氧气舱里的牧教授半梦半醒间要了好几次水,终于又睡着了片刻。 而坐在一边守夜的时夜和楚英纵两人都是一夜没睡,熬出了黑眼圈的同时,稍微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楚英纵坐在小马扎上,能够更靠近仪器,就半秒也不敢合眼,强撑着看了仪器一宿。 到了天明时分,楚英纵实在撑不住了,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清醒一下。 熟料,他坐了一夜的双腿已经麻了,刚刚站起来,就噗通一声屁股着地,摔了个平沙落雁式。 时夜见了,倾身过来准备拉他起来。 没想到楚英纵自己手肘在地上一撑,直接爬起来——脑袋正正地撞上了时夜的下巴。 “……唔!” 两个人同时闷哼一声,一人捂着下巴,一人捂着头顶,却都不敢弄出动静。 只见楚英纵捂着脑袋,重心不稳地后退两步,又一不小心啪叽坐回了他的小马扎上。 “咔嚓”一声。 小马扎的一根横木被成年人的体重猛然压断了,断裂的木刺互相卡住,导致整个折叠部分就像捕兽夹一般,夹住了楚英纵的屁股。 楚英纵:“……” 时夜:“……” “噗嗤。” 楚英纵听到有人偷笑,就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伸出手绕到身后,使劲地掰…… 这椅子却在他屁股上夹住了,费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掰下来,结果还将他夹得生疼,“嘶嘶”地倒抽冷气。 “噗……呼呼呼……” 笑声渐渐古怪起来。 楚英纵额上冒出了青筋,抬头对时夜小声道:“别笑了,快帮我把椅子弄下来!” “?”时夜说,“我没有笑。” 楚英纵怒道:“你明明就一直在笑我,你根本没停过!” 两人话音刚落,只听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警报,竟是牧教授心律不齐的警告声。 只片刻功夫,外面猛然冲进来一大群医生,围着牧教授便开始实施急救。 楚英纵一时帮不上忙,连忙两手扶着自己屁股上的小马扎,跟着时夜躲到了角落里观察着。 少顷,他们只听牧教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猛吸一大口气。 接着医生们惊喜道:“血氧回升了!”“怎么搞的,是谁这么大本事?” 楚英纵弱弱地道:“……可、可能是我……把老爷子逗笑了吧……” 约半小时后,牧教授的情况竟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据说是肺部的衰竭情况大为好转,已经可以自主呼吸了。 观察半天后,医生们决定趁着情况好转,赶紧为他做一个小手术,便转眼又推进了手术室。 楚英纵见状,忙想跟去,但这时就发现了问题—— 他屁股上还夹着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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