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把自己冻到发僵的手伸过去，青白色，皮肤皱着，上面还印着青色的脉络。 秋卷低头去看：“你来了多久？” 连简似乎这才注意到什么，把袋子放在地上，手伸回来背在身后：“嗯，刚到。” 476. 连简又蹲在这里。 他穿得太少了。 脸色有些发白，眼尾却是红的，我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单薄的样子。 仅仅是最平常的问候，他看起来仍然很开心。我回避那双泛着亮光的眼睛，外面很冷，我光着脚，即便穿了棉拖此时也忍不住勾了勾脚趾。 袋子被他放在我脚边。 我听见他说：“我亲手包的。第一次做，包得不太好。” 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没精打采地：“刘妈教的，虽然不太好看，但肯定能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连简。” 他的目光锁定我，解释道：“我就是来送一下，我这就走。” “连简，”他转身时身影晃了晃，我拽住他，握住他的手。 好冷。 他转头时我这才看到，他眼尾的红色已经蔓延开来，在两颊处盘踞生根。 我板着语气：“进来。” 477. 连简果然烧起来了。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又乖又听话的样子。 他很虚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眼神追逐着我。 他接过水杯，往嘴里送了四粒药片，含糊着道：“抱歉，又麻烦你了。” 我弯腰捡起他拆药时不小心落在地上的锡纸碎末，电脑放在茶几上，不远，一个节目刚刚结束，观众的掌声和舒缓的音乐拖着长长的调子。 连简摩挲着杯壁，小心翼翼地试探性看过来。 “现在什么感觉？” 他的反映速度很慢：“没什……”他止住，我看到他的眼睛偷偷瞟了我一下，“头疼，有点冷。” 他刚进来的时候确实受了凉，我清楚地看见他脖子上隐隐盖了一层鸡皮疙瘩。现在……那层皮肤细腻平滑，苍白也逐渐有了血色。 他坦然地将自己的小心思摆在台面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之前避而不谈的蹲守也被我摆在了台面上。 我问：“我的毯子呢？” 连简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再次索要：“已经洗好了，明天拿给你？” 他对新送来的毯子毫不知情。 果然，那条毯子是连于皎送的。 不过……明天？ “不用了。”连简头发上的冰珠已经融化了，他现在像一只皮毛湿漉漉的刚刚流浪归家的小动物。我取了毛巾盖在他头上，“擦擦。” 我看着他笨拙的动作：“连简，你怎么从来没听过我的话？” 他把自己的脸捂在毛巾里，声音闷闷的，带着委屈：“家里太冷清，我想见你。” 主持人喜气洋洋地在屏幕的另一端恭贺道：“恭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也万事如意，阖家欢乐！” 478. 连简冲了个热水澡，轻车熟路地把濡湿的毛巾挂在浴室的晾衣架上。 镜子一旁的台面上摆了两套洗漱用具，连简留了心，目光沉了沉。 “来前吃饭了吗？”见他出来，我问。 连简带来的袋子还摆在玄关，他打开袋子，脸上带着试图掩盖但失败了的羞涩。 卖相确实不好。 七扭八歪的形状，衔接处两层面皮很少有严丝合缝对齐在一起的，有的馅料贪多，满涨着挤得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即将开裂或已经开裂。 “还没吃。”他自荐道，“要尝尝吗？” 早上，我同刘妈一起包的饺子现在正摆在冰箱最上层，一个个饱满白胖地排着队。 我问：“煮饺？” 他毫无所知地点点头。 两个锅都倒满了水，一蒸一煮，我和刘妈包的放在了蒸锅里，连简带来的倒进了煮锅里。 我小心地煮，最后为连简端上了一碗肉馅片汤儿。 我憋着笑，给自己在碟子里倒上醋和辣椒油。 “尝尝？” 他的视线徘徊在另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蒸饺上，我当着他的面把装着蒸饺的盘子往自己的方向移了一下。托盘在桌面剐蹭出声，进行一场残忍地拒绝。 连简低头看着自己碗里不成样子的汤水，之前邀请我品尝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从浴室出来后脸上的潮红就没褪过，应该是烧起来了，也恰恰把窘迫而蔓起的红色盖住。 “吃完去客房睡一觉。”我补充道，语气漫不经意，“明天早上就走吧。” 连简夹起散落的面皮，含混着“嗯”了一声。 我低头吃着：“以后……我不是很有在门外捡病人的爱好。” 连简着实心虚，他吃得很少，应该是真的没什么胃口，等着我吃完，主动端起盘子走向洗碗池。 他路过了洗碗机，端着盘子弯腰开始洗碗。 他似乎不知道我家里有洗碗机。 我张了张嘴，想提示什么。 突然意识到……在这里和我一起吃饭的从来都是连于皎，这是可能连简在这里的第一餐。 479.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电脑屏幕很小，节目也很无聊，我披着新毯子低着头玩手机。 我把连于皎寄来的那条毯子扔给他，连简倒是看得认真，我偶尔抬起头，发现他的视线也不过是虚焦，整个人就着背景音昏昏欲睡。 我们离得很近，他垂下的脑袋很快靠过来，我伸出手向相反方向推了一把。 还没等我推到，他下坠的弧度朝前一倾，躺在我的腿上。隔着薄薄的毯子蹭了蹭。 “……” 480. 连简睡着了。 屏幕那边热闹地很，屋子里空空荡荡。电脑是很久之前买的，运作时偶尔会有嗡鸣声，顶灯已经被我关了，落地灯勉强勾勒出我们彼此之间的轮廓，昏暗里电脑前浮尘也在热热闹闹的飘散。 腿微微有些麻，我轻微地动了动，连简也随之晃了晃脑袋。 我仔细打量这张熟悉到不能到熟悉的脸。 它温柔强势地掌控过我的欲望，亲昵体己地引导过我的情绪。 现在它给我安静乖巧的陪伴。 夜深人静里，我荒谬地设想，如果你们是一个人就好了。 481. 腿麻痒着疼，我俯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很烫。薄薄的毯子并不能像被子一样提供持续的热度。 “连简？醒醒。去屋里睡。” 他睁开眼睛，撑起身。 我感到嘴唇从他的额头一擦而过。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眨了眨眼睛，应声答应。 这时，他的嗓子开始沙哑起来。 482. 连简临睡前我又让他喝了杯热水。 间隔时间太短，没再让他吃药，我帮他掖了掖被子。 春晚临近尾声，我继续放着，低头玩手机，只等最后的钟声敲响。 手机上的内容渐渐模糊，陷入沉睡的最后我隐约听见门打开的声音。 连简从客房走出来，十二点的钟声正好敲响。 7步。 钟声响到了第七下。 连简蹲在我的正前方，双手撑在我脚下。 他看着我。 第十二下钟声敲响时，他的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一触即走。 “新年快乐。” 483. 一旁早已息屏的手机亮了亮。 手机在昏睡时滑落到了毯子里，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一条未读的短信横在最上方。 “新年快乐。” 发信人落了尾款。 “——连于皎。” ---- 本日的胜负——
第66章 484-487 484. 连简扣上电脑，客厅最后的光源灭了下去。 他在黑暗里抱起秋卷，秋卷的脸颊贴在他颈侧，软嫩的颊肉摩挲着，连简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上在发烫，而秋卷的皮肤贴上去凉凉的。他不敢放肆，只顺势揉了揉他的肩，爱不释手。 秋卷的手机从毯子里掉出来，顺着沙发边缘落在地毯上。连简顺手捡起放回茶几上。 485. 这是连于皎今天不知多少次听到连简的名字。 他的弟弟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老宅，他拿捏住了所有麻烦的应酬，精准躲避，肆意妄为。 人们在他面前提起连简，总是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进行对比，连简这个名字是个很好的工具，他们玩笑着对它进行褒贬，然后换取连于皎脸上不知是否真心的客套微笑。 这也是连于皎不知多少次开口替他挽尊。 “明天就回来了，”他客套着，“前几天打过招呼，他最近也很忙。” 直到午夜，连于皎这才堪堪赶上，发出一条今天最真心的新年祝福。 阳台玻璃门微微敞了一条小缝，连于皎倚在另一侧，夜风吹散了酒意，他眯着眼睛，迟疑地按下发送键。 在他的安排里，只有刘妈送去的年夜饭，这条画蛇添足的祝福出自他自己按捺不住的鼓噪的心。 适当的存在感能够拉近距离，但连于皎懂得什么是过犹不及。 他犹豫得太久了，浪费了很多机会。 更何况…… 秋卷不想见到他。 连于皎轻轻叹了口气。 486. 第二天，睁眼时我愣了一下，坐起身缓了好一阵。 我不在客厅吗？ 绕床一周没找到鞋，寻着昨晚最后的记忆摸索。昨晚盖的毯子拧成一团散在沙发上。我掀开落在地上的一角，鞋子七扭八歪地躺在那里。 客房门还关着，我欠开一条小缝，连简睡觉并不老实，他喜欢抱着我，现在他抱着被子，整个人烧成了一只红虾。 我走到床边，抢过被子，重新给他盖严。 连简不舒服地哼了哼。 去拿药时，刘妈按响了门铃。 回屋的脚步顿了顿，我小跑两步，砰的一声关上客房的门。 开门时我的心脏砰砰地跳，沉了一下才握住门把手。 刘妈看到我慌乱间在鞋柜上放下的药。 “感冒了？” 我清了清嗓子：“嗯……嗓子有点不舒服。” 她进了厨房：“那今天吃清淡点。” 刘妈煮了粥，炒了些素菜，坐下和我一起吃。 我忐忑地用余光留意客房的动静，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 我们坐得很近，那是一个尴尬的距离，老人使用的字体很大，耷下一眼就能看到来电显示。 我在心里默念那三个字。 连于皎。 487. “刘妈。”连于皎的声音。 刘妈开了公放，我保持安静默默舀了一勺粥。 “哎，怎么了？”刘妈应着。 “你现在在哪？” 刘妈看了我一眼：“在秋先生家里，秋先生还在睡。”
69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