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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就在这样悲壮的氛围下开始了。接下来，主持人请法国新任国防部长讲话。 新任法国防长是一位眼神忧郁、神情严谨的绅士，他带着悲愤而又无奈的表情看着众人，沉声道：“法国在欧洲事务中一直是积极的推动者，过去数十年，无论是参与中东的反恐战争还是维护地区和平，我们一直努力承担我们的义务。现在，法国成为□□国等极端组织血腥报复的目标，我们从不为自己的正义之举后悔，但我们需要更强大的欧盟来支持、保护我们自己的家园和文明。今天我代表法国向所有盟友提出请求，援引欧盟条约42.7条款，向所有盟友寻求军事援助。” 众防长意外而惊诧地注视着他。 根据欧盟条约42.7条款，如果欧盟某个成员国遭到攻击和侵略，其他欧盟成员国应对其提供军事支持。但从建立伊始，该条款从未被起用过，一向走在欧洲防务前列、俨然军事领袖的法国竟成为首个申请启动这项互助条款的成员国，这的确令人意外。 法国此举令人感到意外的另一点在于，各国原以为法国会向北约寻求军事支援，北约后面是强大的美国，放着美国这样的“最强盟友”法国不用，反而向一众老弱甚至全无防务能力的欧洲盟友伸手，法国意欲何为？ 容克发言道：“防务一体化一直是欧盟重要内容，按欧盟条约对法国提供军事支持，原则上讲是每个欧盟国家的义务，我相信我们可以就此答成具体约定。在此，我想特别说明的是，法国在欧洲安全上一直是欧洲军事力量的贡献者，从二战后至今，他们在军事安全方面消耗太大，眼下欧洲迫切需要重视审视我们在防务一体化方面的路线图。” 说到这里，他的助手将一张字条放到他的手边，容克瞄了一眼，意外地看向房门——门前一个东方青年正恭敬地看向他。 容克转向全体：“原本日程中有一项安排，我以为因特殊原因无法进行。但现在，我很高兴地向大家介绍德国总理特别代表：欧航军机集团总裁塞德里茨先生发言。” 这个代表，正是东方泽。 东方泽坦然向前，挺立在讲台上，振声道：“欧航军机集团致力服务欧洲防务，我们联合法国、德国、意大利、西班牙四国政府共同启动的阿尔法项目，就是针对欧洲国防的关键能力而开发、应用于军事及情报领域的欧洲新一代尖端无人机系统，将主要用来应对突发恐怖行动、局部战事和难民风波。按计划，该项目将于2018年进入研制阶段，原型机2023年初首飞，2025年首个系统交付。这个项目的详细计划已正式提交欧盟，各位将在下面的议程中表决，希望得到大家的支持。 但今天来到这里，我不是为了这个项目，而是为了另一项没能按时提交上来的议案，我相信，这份议案对于今天这个会议、对于当今欧洲局势，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使命，对解决法国及各国代表的防务焦虑发挥至为关键的作用。 冷战以来，欧洲在安全防务上完全依靠美国为主的北约。尽管一度有人主张欧洲应发展独立防务力量，但很多国家享受着美国和北约带来的‘安全红利’，不愿意投入资源再打造一支服务于欧洲的军事力量，独立防务终成泡影，之后无论是‘德法旅’还是‘欧盟战斗群’的尝试，都在北约框架下进行，因而先天独立性不足，进展乏力。 但随着欧盟联合威力乍现，一个已成为事实上世界第一大市场的经济体，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军事防卫力量？其后果就是经济越成功、政治上掣肘越多、安全上的压力沉荷越重。 2011年爆发的利比亚战争，2014年以来乌克兰危机持续发酵，至今令欧洲广受难民问题困扰的叙利亚战争，无不暴露出欧盟依托自身防务力量独立解决重大安全危机的问题与短板，不仅成为欧洲经济持续发展的阻力，甚至连地区的和平与安全都无力维系，下一步是否要被迫走回‘分崩离析’的局面，再到一团散沙、被逐个击破的欧洲列国时代？ 如果这不是我们的目标，如果我们仍然想以强大的欧洲联合体参与下一次世界经济大战的角逐，我们不仅需要强大的联盟，更需要强大统一的军事保障。所以作为德国总理特别代表，我正式提议建立‘欧盟军队’。 欧盟军队不是一个松散的军事集结，而是在欧盟建立一支统一的武装力量。在欧盟军事行动联合司令部指挥下，欧盟组建永久性欧盟军事指挥部，在布鲁塞尔成立欧盟军事策划和行动总部，在成员国组建永久性军事机构代表欧盟采取军事行动，并负责欧盟战斗群和28国军队部署工作，组建全欧后勤和医疗指挥机构、成立欧洲军官学校等一系列军事体系的创建，成为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军事执行力量。” 东方泽深吸一口气，原本在这份蓝图里，蓝博是出任首任欧盟军队司令的人选，而今他虽然不在了，但好在这份宏大的欧盟军队计划不被埋没，最终在这次欧洲最高防长会议上得以宣布，他泉下有知，当可瞑目了吧？ 举座震惊。 只有三个人看到过这份计划，除了德国总理莫克未能出席，法国防长已被炸身亡，只有容克一个人见证这份宏伟计划的面世。 容克沉痛地看着东方泽，他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个年青人就是蓝博，那样英姿勃发、气宇轩昂、步履矫健地走向自己，自信地说：“我用一只强大的欧盟军队，来支持你的欧盟复兴计划！” 他一定还活着，莫克派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由他本人来公布这份计划并出任欧盟军队领袖，由他来打造欧盟强大的军事力量，只有这样才能加强欧盟的作用，欧洲才有出路。 这是容克的梦想，也是莫克的，正是基于这样共同的梦想，几年前莫克没有在欧委会选举时支持她的德国老乡、另一个欧盟主席候选人舒尔茨，而是将选票投给了容克…… 主持人莫盖里尼见容克眼神游离、迟迟不语，发言道：“谢谢塞德里茨先生的发言。按规定，您需要就此议题提交正式提案，我们才可以在下面的议程中讨论并表决。请问，您的议案准备好了吗？” 所有这一切，都是东方泽循着蓝博的行动记录和可能思路在一夕之间猜出来的，他哪有时间准备具体提案？但是，就这样前功尽弃了吗？ 东方泽盯着主持人，刚要开口，一名会议工作人员快步走到东方泽的身边问：“您的助手请示是否现在就把相关文件送进来？” 东方泽一愣：助手？会是谁？他来这里只有马丁知道，但马丁能有什么文件？他困惑地转头看向房门，只见门外一个黑脸青年透过玻璃门正呲着一口大白牙好不开朗地对着他笑，并扬起手里厚厚的一迭文件给他看。 正是秦正！ 东方泽有些狐疑，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好。” 工作人员马上向门卫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秦正快步走到东方泽的身边，将文件放到他面前的讲台上，文件上用英文工整写着：《欧盟防长会议关于创建欧盟军队之议案》；提交者：欧航军机集团总裁蓝博·冯·塞德里茨，Zenith·冯·塞德里茨。 秦正微笑着问：“您看是这份吗？如果是，就这样提交了。” 东方泽低着头，用食指小心地抚摸着“蓝博”，抬起头毅然道：“这是我方的正式提案，请大会审议。” 大会审议过程中，东方泽和秦正只能在外面等候。东方泽紧张地握紧双手，秦正明白这份议案对他的意义，安慰道：“这份议案容克肯定支持，德国自不必说，莫克授意下，德国代表一定支持；同时，意大利、捷克和匈牙利等国也会支持，但英国一定会强烈反对。比较微妙的是法国的态度，之前他一定支持蓝博，但随着巴黎爆炸，美国的威胁已不能更明显，昨天甚至派特使飞到法国施压，所以法国是否敢于将自己放到美国的直接对立面上承担美国的主要压力，结果不容乐观。” 东方泽轻声但坚定地说：“我知道。无论结果怎样，我准备好了。” 虽然不过三日未见，他的脸瘦了不止一圈，身体微向前倾的姿势下，更衬出西装腰部的线条窄得令人心酸。秦正不由靠近他，刚要开口，会议人员请他们进去。 容克说：“如果有一只欧盟军队，它可以让世界知道，欧洲国家间不会再有战争，而这样一支军队也将帮助欧盟塑造统一的外交和安全政策，使欧盟可以更好地参与到全球事务中。但是，在当前的局势下，我们需要更务实地看待欧洲国家的经济现状、也要考虑到北约盟友的深切关注。所以，这一提案没有被通过。但请相信，这一定是欧盟复兴的必然方向，我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丧失信心。” 东方泽的脊背挺得笔直，沉声道：“我为这一结果感到遗憾，如果没有军事力量的护佑，就不可能有复兴与强大，这将是欧盟走向衰落的开始，你们的表决奏响了欧盟的挽歌。” 秦正在下面握紧他的手轻轻一拉，东方泽吸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容克继续说道：“我希望，欧盟此次建军计划不是破灭的泡影，而是变革的开始。比如阿尔法项目，它对于欧洲合作是非常重要的步骤，可以多领域开展合作，这是一个关键项目。经讨论表决，这个项目正式通过，将在欧盟及欧洲主要国家全面展开。” 两人走出欧盟大楼，秦正道：“这结果还算不错。” 东方泽看都不看他一眼：“可惜我哥不在，不然……” 他独自迎着细雨走向汽车。 秦正连忙叫了他一声，东方泽停住，却没有回头。 秦正注视着眼前这人，虽然在刚刚的政治舞台上侃侃而谈、强势雄辩，但此刻，看到的却是他单薄却挺直的脊背、冷漠却疲惫的眼神，乍一重逢时的惊喜和满溢而出的自豪感悄然隐去，日夜的思念、千里的追逐、患得患失的恐慌、无时无刻的牵挂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只说出一句：“你还好吗？” 东方泽回头远远地看着他，冷冷地问：“谁让你来这里？” 秦正感觉眼睛有些酸，委屈万分却仍然满怀歉意地问：“你在怪我吗？因为我没处理好天津案，导致美国人提前对你哥下手……”他说不下去了。 东方泽淡定地说：“不。从一开始，我哥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无论天津案有没有解决，他对这结局都不意外。所以，我不怪你。” 秦正艰难地继续问：“你是怪我那天没有冲进去救你哥吗？如果我及时进去，也许他不会死……” 东方泽淡然道：“小陆都不行，你进去也枉然。对方既然是冲着他来的，炸弹就埋在他的座位附近，你进去也于事无补。” 他的淡定刺痛了秦正的心，这些都是日夜逃不过去的魔障，在东方泽这里竟然这样轻描淡写地带过，是说：他知道这对于秦正意味着什么，故意这样说以减轻秦正的负疚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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