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连连点头,吓了一身冷汗。 alpha之间的斗争,果然恐怖如斯,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一连大半个月过去,没有周赦病情的消息传来,冬季彻底掌控了这座繁华的大都市,它挥舞权杖,以雨雪作礼花,尽情赞颂它所统治的王国。运动场上四处湿滑,所有体育社团的活动宣告暂停,体育课也转到场馆内进行,下课铃响,一群练完艺术体操的女孩撑着伞从门口出来,人人裹着棉裤棉服。 许嘉音靠在飘雪的天台,发梢凝满湿哒哒的水珠。 这里视野开阔,正前方看出去一大片全是篮球场,他没有数过,起码有十个,就算如此,平时也经常遇到抢不到球场的情况,哪像今天,寂静空荡得令人心悸。 腾腾的烟雾从天台角落升起,江言站在那儿,和他一样没有伞,浑身淋得潮湿。 眼见着练体操的女生走远了,他将烟头按在围栏上捻了捻,“走吧,去吃午饭了。” 许嘉音幽幽望着那片空旷的球场,嘴里幽幽出声,“等会儿,这个点人多。” “刚才叫你去你也不去,有什么好看的,就算你把地看穿了,可爱多也不会出来。” 谁说我在想他了?他已经是过去式了,麻烦不要再提!” 江言勾着脑袋嗤笑,“你这不是不打自招?赶紧走吧,感冒了还得我来照顾!” “谁要你照顾了?”许嘉音不屑,“要去自己去,我叫乔屿森来陪我!” “得了吧,是谁为了躲他,跑来这冷旮旯地方淋雪?” “反正不是我!”许嘉音轻哼一声,转头过去,不再打算理他。 他没觉得他在躲乔屿森,乔屿森对他一如既往的热情,约他吃饭打球图书馆,他统统找理由拒绝了,他觉得只是单纯心烦不想见而已。 无缝衔接的事情他干得多了去了,上一场的内疚,只要沉溺进下一场欢乐,自然烟消云散,可是这次有些许不一样,他不由得想,是不是恋爱循环的游戏玩得太多了点,叫他打心底觉得累了。 最近他是很奇怪,总是反复想起在车里和周赦吵架的场景,许嘉音名声太烂,愿意和他谈恋爱的哪个不是一丘之貉,只有周赦是个例外,明知道他是烂人,还愿意一头栽进来。 许嘉音心烦意乱,可这关他什么事?要怪就怪周赦傻,怪他经不起诱惑,怪他玩不起还骂人! 耳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他扭头过去,伸出手说:“给我也来一根。” 江言稀奇看了他看,嘴里吹出青色烟气,“没了,最后一根。” 许嘉音嘴巴一抿,最终没有冲过去翻他口袋,确定是不是真的最后一根。 时间急剧地寒冷起来,他的脚掌早已没有知觉,十个手指头冻得钻心疼痛,他忽然蹲下去,身体缩成一团,将脸埋进了臂弯。 脚下一大滩落雪化的冰水,映出灰霾霾的天空,他像落在镜面里的一粒灰。 江言默默凝望着,手里的烟缓缓放下。 “放不下就去看看呗,我认识的许嘉音可不是这种性格。” 回话声闷闷地传出来:“看什么?怎么看?” “走去看啊,他不是还没出院吗,这会儿肯定躺在病房里呢,你不是认识夏町吗?去探个病还不简单!” 许久许久,许嘉音怔怔抬起脸来,生长过长的刘海压得嵌进皮肤。 “我才没有想去看他。” 江言呵呵地说:“市中心综合医院。” 许嘉音咬着腮帮子看向他,却看见他下楼的背影,“走吧,祖宗,带你去吃饭。” 雪渣子簌簌地落,许嘉音鼓着气看他背影即将消失,最终站起来,乖乖跟上江言的脚步。 他可没说打算去探病,只是刚好差不多要到打抑制剂的时间了,上回那个护士姐姐技术挺不错的,一点不疼,他还想去。 周六那天,还是照常回家,他瞒着家里所有人,自己偷偷去了中心综合医院。 站在熟悉的医院大门口,许嘉音满心嘲讽自己的多此一举,同时烦恼这毫无理智可言的举动——这么大医院,他怎么知道周赦住哪间病房,就算一间一间去找,得找到哪年哪月? 那晚之后他和周赦彻底断开联系,也没颜面向夏町打听病情之类的近况,总之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关心这个人的任何事……所以他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许嘉音颓败地耷拉头,心想走了吧算了吧人家都说他不要脸了,他干嘛还要往上凑啊。 “许嘉音?”正思想斗争,夏町从身后走了过来。 听出来人的声音,许嘉音浑身一个机灵,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费了点功夫才调整到正常的微笑脸。 他转身,“夏町学弟……好巧。” 夏町不为所动地上前来,“你是来看阿赦的?” 一语道破,许嘉音表情僵了僵。 “我来打抑制剂,他病了?” 夏町默不作声地看着,露出客气的笑,“嗯,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说罢,绕过许嘉音往大楼里走去。 许嘉音笑得满脸僵硬,愣在原地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只是,夏町像是后脑勺有眼睛似的,刚走几步,回过头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许嘉音笑得不露破绽,“我没有跟着你啊,我也这个方向。” 夏町站定,叹了口气,“打抑制剂在那边。” “……是么?那是我记错了……”真尴尬,他转身准备溜了。 “许嘉音。”夏町却叫住,眼里亮着逼人的光,“你回去吧,他在重症区,你进不去的,别再来招惹他了,就当放过他。” 有风经过,夹杂冰冷的寒潮,直往衣领子里灌。 揣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什么时候被冻僵的,他怎么不知道?他僵着手拿出嗡嗡振动的手机,乔屿森打来的电话。 他甜甜地笑了,嘴角勾成新月的尖角,他摇摇手机,“想什么呢,我路过而已,不和你耽搁了,屿森都催我了。” 夏町默不作声,看着他一边接电话一边转身,在反光的地板上滑了一滑。 他不是周赦,他无动于衷,他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关上了门。
第38章 回忆 周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的起点在莱洋西教楼的画室。 那是许嘉音请了一段长假,返回校园后不久,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学校里有关他议论没有一刻停止过。乔洛野大张旗鼓追许嘉音,迫于他的淫威,外面已然公认许嘉音是他的人,哪怕暂时还不是,做他乔洛野的Omega的只是迟早的事。 莱洋中学里充斥着无数欣赏乔洛野风格的粉丝,一时间,许嘉音成了不知多少人的眼中钉,也就是那段时间,学校里蔓延起关于许嘉音的谣言,说的全是有关继父的事。 这些话只在暗地里流传,周赦活得两耳不闻窗外事,等从同桌嘴里听说的时候,故事已经衍生出极端离谱版本——原本的侵犯未遂成了他用信息素刻意勾引,甚至无凭无据编排出不存在的事情,例如在他父母再婚之前,他和继父就已经有所勾结,看似继父和他妈妈结婚,其实是为了方便他们苟且…… 周赦听得满脸铁青,当场冲出教室,往西教楼去找许嘉音。 他的人生极少有冲动的时刻——看似是这样,但实际上情况是,他随时随地产生无数冲动念头,只不过在念头化为行动之前,强大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 那天也是一样。 走到西教楼底下,周赦已然压住愤怒。 他无非是想冲进去告诉许嘉音,有人在暗地里把他讲成这样,得赶紧自证,赶紧求清白……他忍了下来了。 这种事,许嘉音不知道才好,他会在暗地里默默打扫完毕,他所喜欢的人,生长在干净地带就好。 可来都来了,想到此时此刻离喜欢的人只有十几米,他心跳加速,悄无声息地上去台阶,渐渐接近画室门口。 他运气好,画室门开着,里面只有许嘉音一个人。 他只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可当他悄悄移出视线,看见的许嘉音并没有在画画,只是孤独地蹲在凳子上发呆。 他将呼吸放缓,静静站在那儿,一同感受这份空旷的孤独。 已经记不清,他这样陪着许嘉音经历了多少次孤独。最开始,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意,那不过是比寻常人漂亮了点,比寻常人更擅长交际了点,他找不出喜欢上许嘉音的缘由,勉强说服自己是见色起意,但又生不出想要得到的欲望。 这一刻周赦恍然明白了,他对许嘉音,是同类相吸而已,仅此而已。 他们一样孤独,只是一个选择活在黑暗里,一个却被推到太阳下。 要发现这点实在不易,许嘉音活在厚厚的像太阳一样的壳里。 那天下晚自习,周赦一如既往地偷偷留在后面,预备像往常那样送许嘉音回家,许嘉音早已改回了走学校后门的习惯。后门人也不少,因为正对西桓的正门,街道上多是穿着男高校服的男生,几乎是清一色的alpha。 说起来,乔洛野有阵子没来缠着许嘉音了,不知道是耐心消失放弃了还是另有诡计,周赦觉得后者可能性更高,alpha这种生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放弃目标。 但不管怎么说,这几天的许嘉音获得了久违的安静,他走在回家路上,也比往常变得安静,不会突然之间回头或者转弯,增加暗中尾随的难度。他就像知道且接受了身后有人一样,默默走在冷清的街灯下,偶尔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别在耳后的碎发随微风扬起。 只是今晚,这份安静被不速之客搅乱了,几个西桓的男生往许嘉音围过来,为首是位素未谋面的Omega。 许嘉音安静站住,怀里抱着一沓大小不一的纸,“找我有事?” 为首的Omega长相有些妖邪,属于狐媚子眼带泪痣的那类,毫不避讳地对了对校牌上的名字,二话不说指挥身后的跟班,“把他给我掐过来!” 跟班们各个人高马大,靠着分化后获得进化的嗅觉,许嘉音一眼认出那是几个级别不低的alpha,而发令Omega的身上,散发出他们每个人的味道。 这群组合,就像女尊社会里的女主人与男妾的关系,隐隐令人作呕。 许嘉音嘴里冷喝:“你们干什么?我们认识?” 说话间,双手已被人拧了去,怀抱的纸页哗啦洒到地上。他吃痛喊了一声,后脑勺的小丸子被人一把揪住,拽着狠狠压低脑袋,紧接着后脖子凉,后衣领被人一把往下拉开。 这些人不说废话,动作飞快,又有武力值碾压,许嘉音像只任人玩弄的小鸡仔。随即,他听那狐媚眼的Omega嗤了句: “切,还是雏啊,都说洛野把标记给你了,这TM到底谁造的谣!” 许嘉音被粗鲁地松开,身子差点没能站稳,“你有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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