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他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陈可心一个人在位子上默默低下了头,一只手遮住对外的那边脸,他怕自己脸太红,被那群小秘书看穿。 谁是你的人啊! 文件还有几行就翻译完了,其实他也没吃,得赶紧弄完,自己也要去补充点能量。陈可心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忽然屏幕一闪,跳出一个微信电话。他目光瞬时变冷,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还是取过手机,把电话接起来了。 “喂,什么事……” “……” “……” “……你看清楚了?” “……” “他不是我爸爸。” 陈可心感觉自己的胃有点痛,他攥紧了一只手,把指甲嵌进自己的肉里,扭头看向了总裁办公室,赵明堂似乎意识到他的目光,也抬头看向他,而就是那个瞬间,陈可心别开了眼。 陈可心咽了咽,随口说了句:“我知道了,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他坐在位子上出神,盯着屏幕上的光标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而从赵明堂的视角,能清楚看见陈可心的一举一动,包括他刚才一闪而过的目光,以及现在的痴相。 不过他来不及再去工位上查看一次陈可心,手机就进来了电话,是周密。 “喂?先生?是我,周密。” 赵明堂听他气喘吁吁,问了句:“怎么了?” 周密缓了缓,回道:“哦,没,没事,就是跑了两步,有点喘。” “你跑什么……平常不锻炼,现在不够用。” 周密在心中大胆开麦,那你赵总锻炼的时间还不是牺牲我这只劳工羊的时间换取的吗! 不过他还是平息怒火,专心汇报起自己的新发现:“先生,您叫我来莘庄查陈非么,结果我查到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我住的这个宾馆的旁边,有一家开得很隐蔽的棋牌室,估计是赌钱的,然后我今天下楼买泡面,看见燕蔓青在马路对角。” 赵明堂有点意外:“燕蔓青?” 周密顺了顺气,继续道:“对的,燕蔓青,我本来想跟她打招呼,结果她没看见我,要紧往那个棋牌室去了,我就跟上去了,然后我就看见她跟里面一个男的起了争执……” 赵明堂静静地听周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明,目光不自觉投向那个角落的工位——已经空了。 周密讲完,他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个事你先当不知道,先去把陈非的家里人找到。” 周密叹了口气:“先生,陈非家里人恐怕真的不在莘庄了,骆老板的消息准确不准确啊?” 赵明堂啧了一声,假意训斥:“消极工作,扣你工资。” 周密老大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说他再去努力查查,随后二人挂断电话。 咚咚—— 赵明堂把手机放到一边,说了句进来,抬头一看,是陈可心。陈可心笑眯眯地走到他面前,在他桌上放下一个三明治。 “先生,您要的三明治。” 赵明堂拿起来一看,是鸡蛋色拉味的,是他喜欢的味道,不过他没吃,而是放了回去。 陈可心瞥了眼三明治,问了句:“是不是吃腻这个味道了,我给您换个?” 赵明堂看他又是这副笑,心里很不舒服,故意说:“不必了,我晚上要出去吃,先放着吧。” “哦,”陈可心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要走,“那我先出去了,文件我发您邮箱了。” “知道了,你下班吧。” “好的。” 你来我往,最像样的老板与员工的对话,谁都没有再说多的话。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陈可心的笑容便缓缓消失在嘴角,眉头微微皱着,眼光冷冷的,有一种很淡的凄哀。他的手在门把手上停留了几秒,才恢复往日里那副平易近人的笑脸,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去收拾东西。 而赵明堂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直到他离开自己的视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晚饭赵明堂确实没回家,陈可心没有任何安排,不过他也没回家,而是坐在沁芳庭的小公园里喝啤酒。 沁芳庭的小公园人很少,只有傍晚有几个老年人带着自己的小狗出来遛弯,陈可心坐在石凳上看那些小狗追逐打闹的样子,不自觉扬起了嘴角。陈可心想起来小时候在镇江,自己也有一只小狗的,还是爸爸取的名字,叫七福,谐音祈福,那个时候家里有点艰难,所以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其实他自己的名字也是,可心,顺心,顺遂,合人心意。七福,可心,都是饱含着美好期待的名字。 天色渐暗,小公园的路灯亮起来,陈可心把腿收起来,抱膝坐在石凳上,头磕在双膝之间,静静地出神。他仿佛出现了幻觉,看见路灯下孤单地坐着一只白色小狗,和七福一模一样,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看起来有一种残忍的不谙世事的天真。 「可心啊……妈妈今天好像看到你老板的那个秘书了……」 「可心,你不要怪妈妈多心,你老板是不是不放心你所以……」 「可心,你爸爸他又把钱赌——」 “他不是我爸爸。” 他把脸埋进膝盖之间,埋进一片漆黑之中。 “他不是我爸爸。” 没有七福了,不会有七福了。 “他不是我爸爸。” 在镇江的时候,七福就已经死了。
第31章 30 荡 ====== 赵明堂到家里已经是十二点过了,他哪儿也没去,去了趟蓝调,找徐耳吃老酒了。结果徐耳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他自己一个人在吧台喝了一个晚上,喝掉一整瓶威士忌,胃里空,醉得厉害,在蓝调干呕了一顿,才叫老缪开回家。 啪—— 他打开灯,房子里却莫名的冷,他的大脑有点迟钝,愣了愣才打开鞋柜看了一眼,没有那双鞋——陈可心今天穿的鞋不在这里。 他探头往楼上大吼了一声:“陈可心!” 无人应答。 赵明堂心里有点发慌,下意识掉头打开门冲了出去。遇到老缪刚从地下车库上来,看到赵明堂步伐踉跄地跑出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先生!哪能啦!” “陈可心,陈可心……” 老缪紧张地上前查看,听不清他嘀咕什么:“什么?” 赵明堂忽然暴怒起来,对他吼:“陈可心!陈可心不见了!去找!给我去找!” 老缪这才反应过来,着急忙慌的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可赵明堂这个样子怎么好在外面乱跑。 “先生,不然您先进去吧,我去找陈先生,好吧?” 赵明堂很固执地推开他的手,自顾自往一个方向去了。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 老缪心里自然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赵明堂而不是他陈可心,可是赵明堂如此,他不便阻拦,于是只好保持距离跟在赵明堂后面。赵明堂像疯了似的在沁芳庭里喊陈可心的名字,弄得警卫也来了,问老缪怎么回事,老缪只能请他们多担待,又问有没有见到住在8号的一个生得很标致的男人。 警卫想了想回说,还真看见了,应当在小公园坐着,坐一晚上了。 老缪如临大赦,赶忙上前跟赵明堂说人在小公园。赵明堂听了拔腿就跑,跑两步头就昏了,捂着头忍着剧烈的眩晕与疼痛往小公园跑。几百米的距离,他像走了一辈子一般。 直到他的视野里出现一个蜷缩在小公园长椅上的人影,他甚至看不清,可直觉告诉他,那就是陈可心。 “陈可心!” 陈可心猛然惊醒,浑身发了一个冷颤,迷茫地看向叫他的人。那个人站在七福的位置,奇怪,七福去哪里了? 陈可心坐起来,迟钝地想着,低头看自己的双手,正面,反面,再看向面前。 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就被这个人抱住了,抱得很紧很紧,而这个人很重,又是挂又是箍,弄得他的骨头被勒得生疼,整个人都清醒了。他鼻尖嗅到浓烈的酒味,面露一种痛苦的神色挣扎起来。 “赵明堂!你放开我!” 赵明堂依然一动不动,牢牢制住他:“陈可心,陈可心……” 陈可心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我,我痛……” 赵明堂这才回过神来,忽然松开他,稳住他的肩膀,一脸紧张地问他:“你哪里痛,你哪里痛?” 陈可心望着他,平复自己的呼吸,注视他那副真挚的,似乎是真心的深情模样,忽然自嘲似的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哈哈哈……我哪里痛?”他嗤笑了一声,盯着赵明堂,满眼的哀怨,“我哪里都痛,我好痛。” 赵明堂重新把他抱回怀里,一手抚在他的后脑勺上,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会痛了,陈可心,我不会让你痛了。” 老缪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明堂,他从二十五岁开始就在赵家开车,赵明堂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他接送的。赵明堂从小少爷一点一点长成如今的当家人,他看在眼里,那是一个几乎没有破绽的人啊。 老缪的眼眶热了一下,悄悄别过头。 他的少爷现如今有了破绽了。 赵明堂已经不大记得前一晚的事情,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许姨上来敲门他才醒过来。许姨端着一杯蜂蜜水,很关切地观察赵明堂的脸色,走到床边把蜂蜜水递给他。 “先生,好没好点啊?实在不行我叫医生来看看吧?” 赵明堂靠着床,闭着眼接过了蜂蜜水,张嘴灌下一大口,皱着眉摇了摇头。一口蜂蜜水下肚,赵明堂稍微有点喘上气,缓了缓抬眼看向许姨,懵懵地问了句:“陈可心呢?” 许姨舒了口气,回道:“陈先生很早就起来了,应当去公司了。” “……早饭呢,没吃?” 许姨沉默着摇了摇头,显然也很担心陈可心。 赵明堂收回目光,盯着被面,思维有点迟钝,酒还没醒全。 许姨忍不住问了句:“先生,你和陈先生哪能啦?我看他脸色苍苍白,连嘴唇都白,昨夜老缪打电话给我,我赶到家里看到你们两个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真的吓煞我。” “……没什么事……去帮我弄碗粥吧,我一会儿下来。” 许姨面露忧色,不过还是没有追问下去,下楼去端正早饭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赵明堂自己,他把水杯放到床头柜,静静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脑袋里闪现出陈可心昨晚面对自己时痛苦的模样。 「我哪里都痛,我好痛。」 赵明堂皱了皱眉,忍不住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如今的隐痛,或许不如陈可心身上的万分之一。 名为陈可心的拼图,他拼了这么多年,拼出来了,却不是他愿意见到的陈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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