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王八,是乌龟。”归海搂住巴戈的脖子,“因为头大。” “我去……” 巴戈笑着,把头埋进归海怀中,整个身体重重地沉下去,像陷进地里的泥沙,渐渐开出一朵醉人的花。 凌晨五点—— 归海的手机震了一下。 巴戈打开床头灯,准备赶一下昨天的稿子,他无意间瞟了一眼归海的手机。 然而,就是这一瞟,瞟出了大事。 手机屏的聊天框里显示着“老怀”二字,下边是一串文字: 「怎么卡里突然透支这么多,你最近很缺钱吗?」 巴戈暗戳戳的想:老怀是谁?是姓怀呢,还是名字里有“怀”字呢? 归海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侧过来,眼睛却依旧闭着。 巴戈怕打草惊蛇,便蹑手蹑脚下了床,去另一间卧室办公。 自从看见那个“老怀”,巴戈就再也无法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了。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有好几个夜晚,归海都在和一个“神秘人”聊天,他每次问归海,归海都说是朋友。 究竟是怎样的朋友,才让归海一直不愿透露姓名呢? 巴戈本想压抑住内心的烦躁,但职业病又逼着他非得查清楚“老怀”是谁,他就这样在座位上纠结了几分钟后,终于忍不住了,于是悄悄溜进主卧,趴在归海耳边柔柔地问了一声: “老怀是谁?” 归海依旧沉浸在梦里,朦胧中,他不走心地回答道: “怀远山。” 怀远山?巴戈为之一震,据他了解,怀远山是跨国集团的董事长,也是多家游戏公司的持股人,如果怀远山是归海的爸爸,那归海不可能混成现在这副鬼样子,除非—— 归海是怀远山的私生子。 巴戈想起之前收集资料时,有陈年旧闻提到,怀远山曾带了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去海外定居,当时,一众媒体纷纷猜测这学生的身份,有说“私生子”的,也有说“忘年恋”的。 巴戈凭借多年经验,把怀远山从“暗杀名单”里第一个排除了。 原因很简单,巴戈年轻时是怀远山的铁粉,对之崇拜得五体投地,百科上写着:「怀远山是不婚主义者」。 对此,他曾深信不疑,现在,他也不想让叱咤风云大半辈子的偶像塌房。 与归海相爱,已经是巴戈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狂的事了,他断然不会将两个相差二十多岁的男人,往奇怪的方向上去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样显得自己也很奇怪。 这是巴戈做逻辑推理的习惯,用世风去佐证自己的观点。 或许,是亲戚? 类似叔叔一类的长辈,每个月给他一定的生活费用。 嗯—— 巴戈点了点头。 这么捋思路就顺多了。 归海长得贵气,看着也像富贵家庭出身,有钱人的家庭关系一般构成复杂,子女和父母之间老死不相往来的例子也有很多,归海指不定就是这类人中被逐出家门、或是因青春期叛逆而离家出走的典型。 巴戈终于理顺了逻辑,他俯下身,在归海额头上浅浅一吻,随即离去。 归海醒来的时候,午高峰已经开始了,街上的汽笛声此起彼伏,他打了个哈欠,自从经历了昨天的“撞南墙”之旅,他感觉一整晚都被鬼压了床,纵使醒着也身心俱疲。 归海眯着眼睛盯着手机上的信息,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 “靠!怀远山…… “巴戈应该没看见吧,五点半……怀远山怎么在这个点给我发信息,真是人老了觉也少了,睡不着就不能坐阳台上盘会儿核桃吗?好端端地查别人信用卡是什么毛病……” “怎么越老还越爱给人生事非了呢?” 归海骂骂咧咧地删除了和怀远山的所有聊天记录,并设置了屏幕显示的隐私保护,以后要是再来信息,就不会在屏幕上显示来信者的姓名和内容了。 “靠——” 归海用手盖住脸,现在,他对怀远山的厌恶又多了一分,他迫切的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想有朝一日和怀远山平起平坐。 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归海的头昏昏沉沉的,他又打了个哈欠,然后—— 钻进了温暖的被窝。 巴戈对于“东方花园”房屋破损事件的报道还在持续跟进中,地产商一直秉持着“能协商解决就不上法庭”的原则,让此事件再次陷入拉锯状态。 师哥瞅了一眼早上新鲜出炉的稿子,眉头一皱。 “你这稿子的屁股有点歪啊。”师哥点道。 “我是秉持着公正公平的态度报道这件事的,毕竟真实情况我们也不清楚,特别是狄青那边的房屋鉴定报告没有对媒体公开,这就大大增加了她无理取闹、想要骗取补偿费的嫌疑。”巴戈解释道。 “不不不!”师哥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们是为读者服务的,而你这篇文章完全不符合读者的预期啊!” 巴戈固执道:“我们是引领读者的,不是助涨网络暴力的。” “不是……” 师哥对巴戈一反常态的中立操作表示很迷惑。 “你这写稿的水平有所下降啊!重写,把立场改到读者这边来!” 巴戈故意问道:“读者……是什么立场?” 师哥瞪了一眼,“正常人是什么立场,读者就是什么立场!正常人有为地产商说话的吗?‘东方花园’是你家亲戚开的呀?读者是我们的上帝,‘东方花园’又不给我们投广告,我们没必要讨好万恶的资本家,你再重改一遍吧,中午之前交上来。” 巴戈不情愿地接过稿子,愁眉苦脸的对着文章里的只字片语进行一百八十度的反转修改,这种事也是编辑部的常态了,“关键词”用“反义词”替换,“受害者”和“加害者”对调,这下子就成了师哥口中“脍炙人口”的佳作了! “那个,巴戈——” 师哥从会议室急匆匆赶过来。 “有个新任务,之前南城区老街的小镇子,还记得不?就是你和归海‘私定终身’的那个地方,现在出现了一批拆迁户闹事,你去一趟吧,见着能写的部分就多捞一点,当然,不是我们的肉不要抢,让着点那些主流媒体。” 巴戈听见“归海”二字又精神起来了,双眼闪烁着亢奋的光芒,二话不说,就接下了师哥布置的任务。
第32章 一群铁憨憨 归海正在被窝里犯迷糊,枕边的手机响了一下,巴戈发来一则信息: 「我中午就不回去了,你记得按时吃药啊」 「得嘞」 归海又躺了一会儿,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晃到客厅,从冰箱里取了一盒泡面,然后打开电视,卧在沙发上,接着昨天的剧情继续观看。 影片里的男女主在床上缠绵终日后,没过多久,男主就被女主杀死了。 “啧——”归海战术性后仰,“原来这是个情杀片呐!” 电影后半段女主彻底黑化,短短几天时间,她几乎秘密杀害了村里所有男人,用绞肉机把尸体绞成肉泥,和进面粉里,做成蛋糕,送给亲朋好友。 “啧——” 归海关掉电视,从此对观影这件事产生了阴影。 “这也太狗血了,后半段的剧情逻辑有问题,就算女主突然性情大变,也不会从一个鸡都不敢杀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吧!除非是变异了,这太不现实了,没什么道理……” 归海自言自语,瞬间觉得嘴里的泡面也不香了,每口都能泯出一股人肉味。 “太恶心了!” 归海起初以为自己只是观影留下的心理反应,但逐渐又演化为身体不适,一开始是趴到卫生间狂吐不止,后来又开始流鼻血,他按照普通的处理办法往脖子后面撩了点冷水,奈何鼻血止不住的流,便往鼻子里塞了纸巾。 五分钟过去了,纸巾红了一片又一片,鼻血还是没止住。 归海头晕目眩地站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他拨通了急救电话,神志不清地描述着所在位置,还没说完,就昏倒在地。 门是被医生们撬开的。 归海因失血过多进入休克状态,救护车走后,小区保安暂时帮着照看家里的东西,并通知巴戈赶紧回来。 此时的巴戈正以第一视角观摩着“菜鸡互啄”现场,一小部分村子里的人手拉手躺在地上不起来,嗷嗷的叫道: “你要是收我的地,推我的房,就从我身上压过去吧!” 镇长急忙上去扶人,却脚底打滑,掉进了一侧的臭水沟,村长又急忙过去扶镇长,却被连带着拖进沟里,染了一身的淤泥。 据巴戈了解,镇上收地建景区,本来没打算扩建到这里,可景区越建越大,开凿人工湖的水要从大河引流,大河又连着大海,村子的地势本就低洼,海水涨潮,河道也跟着涨,人工湖的水渗到村民的地基下,房子周围的地就全部浸在水里,如果村民继续住下去,一定会有生命危险。 村长将此事汇报镇上后,批下来几十万的抚恤金,加上安置费,数目已经不小了,但分到村民头上,可能难以达到小部分人的预期,加之这里本就是桐城市最落后的地方,观念保守,村民们认为祖上留下来的地,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收走。 巴戈收起纸笔,在一旁劝说:“就算不收地,这水也会淹了你们的锅碗瓢盆,再好的房子也是住不成的。” 一个村民站出来吼道:“淹了也是我们的地,我们可以在这里养鱼、种莲藕,这地底下埋着老祖宗的骨头,从骨头上长出来的庄稼,喂养着我们的后代,我们一没偷二没抢,凭什么把我们的地收了?” 村支书急忙递给镇长一条毛巾,镇长一边擦着身上的泥巴,一遍挥手道:“不拆了,不拆了,抚恤金给你们,安置费就留给别人吧,好好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也不要再来找我们啦!” 正在此时,巴戈的手机响了。 “啊?我这就回来……诶,你千万不要碰地上那些血……” 巴戈像伴郎抢亲似的飞奔出村子,现场的气氛也因巴戈夸张的奔跑姿势得到了缓和。 由于景区施工,村里的道路坑坑洼洼的,偶尔碾上玻璃石头之类的渣滓,汽车就彻底被俘虏了。 “妈的!”巴戈砸着方向盘,“操你妈……” 他的怒火渐变为无助和绝望,在刚才的电话里,小区保安告诉他房子里的人被救护车带走了,地上全是血迹。 “归海,你真是……” 巴戈吸着鼻子,强忍泪水,跳下车,环顾四周。 这一片的村民都走光了,周围没有住户,路上也没有行人,只有他自己如困兽般孤立无援的身影。 几分钟前,他给保险公司和师哥打了电话,就怕今天走不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见不到归海苏醒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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