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策说:“你还想把我赶出去!” 沈少渝又不好意思:“也不是真要赶你出去,但是你控制一下,最好是戒掉……” 太认真了。沈少渝太认真了,说着这种解释也一板一眼的。薛策觉得逗趣他的自己有点坏,但忍不住。 “你抽完了吗?”沈少渝忽然出声,吓了薛策一跳。带着被抓包的慌张转过身,沈少渝正站在浴室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我要用浴室。” 慌张平复了,薛策掐了烟,挥手散了散味道,就走出浴室。与沈少渝擦肩而过的刹那,闻到他身上柔软的牛奶香,是他用了很多年的沐浴露的味道。
第3章 【食之无味而弃之可惜。】 薛策又没忍住回头看。 沈少渝已经打开了花洒,刷啦啦,他仰起头,从后颈到脊柱是一条孤高的线,延伸隐没入臀沟之中。身上痕迹不少,但被水流一冲,就像立刻要融化掉。薛策说了一句:“我帮你吧?” 沈少渝看了他一眼。 薛策补充:“你能弄干净吗?” 沈少渝说:“你又没射进来。” 水流声变大了。薛策的胸膛起伏了一下,脸色没有太大变化就径自转身离开,将浴室门也带上。 沈少渝到此刻才开始感到身上黏乎乎地潮热。他贷款买下的这个老破小的二手房离公司很近,一共六十平,两室一厅,浴室既小且暗,尽管开着排气扇,但还是很闷,带着若有似无的烟酒气味。 下次不能让薛策在卫生间抽烟了。没有窗啊—— 其实他说的也不是假话。薛策虽然摆出一副龙精虎猛的架势,但算不上投入,那一番操弄也远远没到让两人爽快的程度。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爽快。他体验过什么叫下不了床。 这半年以来,他们的见面并不算太多。他想薛策一定也在自制着,尽管他们谁都不知道这自制的终点是什么。 自制得太久,以至与薛策的性爱竟已让他有种食之无味而弃之可惜的感觉。 一种他们当年到了恋爱后期时常会有的感觉。 * 薛策还没有睡。 沈少渝从浴室出来,仍穿着那一套洗得发了毛的瓦蓝色的睡衣睡裤,胸前趴了一只亮黄的海绵宝宝。他一边拿浴巾擦头发一边说:“你是要睡这儿?” 薛策收了手机,躺在大床一侧,伸手去调床头的台灯,眼睛没有看他。“三点了。” 沈少渝说:“那你要早起了。”从他的住处去薛策的公司有一小时的车程。 “不用。”薛策说,“上午回趟家收拾行李,下午直接去出差。” “出差?”沈少渝的动作停了一停。他又露出那种呆呆的神色了,手脚并用地爬上床,从薛策手里扯走了一半被子。薛策以为他要问自己,去哪里出差、出什么差之类的,不料沈少渝并不问,反而背对着他躺下。 薛策望着他的肩膀,说:“去深圳,顺便去趟可涵的婚礼。” 那瘦弱的肩膀像动了一动,“可涵要结婚了?还是那个?” “嗯,谭之尧毕业回国,到可涵的老家工作了。” 沈少渝沉默。薛可涵是他们的大学同学,和男朋友恋爱长跑很多年,中间甚至异国了五年,到今终于要结婚了。 很久以前薛可涵曾拉着沈少渝一起骂男人。跑到国外去了不知道成天干什么营生,电话电话没有,短信短信没有,还以为自己是薛平贵吗可自己也不是那王宝钏呢! 但转脸那个谭之尧就给她打电话了,其实人俩天天视频,美国博士生活寡淡,本来也没什么诱惑可言。 唯有薛策去法国读研的那两年,和沈少渝之间的消息却终于是越来越稀薄,以至于无的。 沈少渝也不止一次地拿自己去和别人对比过。别人能吃苦,然后得到幸福。为何自己就格外受不了苦,又格外承接不住幸福?为何快乐的日子那样短暂,泪水却那样多?别人哭的时候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吗,能确定幸福在对岸吗?别人是如何就走到了对岸的,而为何偏偏是自己被留下来? 为何偏偏就是自己啊? 而当他被异地异国的迷茫吞没的时候,薛策又在哪里,在做什么,在想谁呢? 他不知道,到如今他也不好奇了。分手以后,他就自动不再对这些问题敏感。 他面前是黑黢黢的衣柜,月光从他身后洒落过来。他们如今这种怪异的关系已经持续快一年,而在这一年之前,他们有整整三年没有联系。 都说好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但分手后还能一起解决生理需求的前任——也算不上坏吧。 他们了解彼此,生理上,心理上,都没有隔阂,上车快,下车更快。同时更妙的是他们对彼此也没有任何要求,生理上,心理上,都没有负担,这让做爱的过程变得更为纯粹。 谁也不会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薛策的声音又乘着那月光落下:“要我代你送礼金吗?” 沈少渝缓慢地反应了一会儿。“你给多少?” “可涵算我妹妹,给两千吧。” “那我一千六吧。” “好。” “不用你给。”沈少渝顿了一下,“我从微信发给她。” 薛策抬起手臂,沈少渝又往侧边缩了缩,而薛策却只是枕着手臂望向天花板。望着望着,望到眼睛都发酸了。 作者有话说: 我真棒啊!
第4章 【他们是达成共识分手的。】 作者有话说: 开站快乐!前三章有比较多的修改,建议大家从头看起,体验应该会更流畅~ ————— 在刚分手后不久,沈少渝曾设想过很多次他们重逢的场面。因为是在电话里分掉的,隔着千里越洋的电波,所以减弱了分手的实感。那时薛策还有些想不通,跟他说需要再思考一段时间,沈少渝问他要多久,他说一周吧。一周后沈少渝又去问,你思考得怎样了?薛策说,我想不明白,再给我一个月好不好?沈少渝说,你想不明白的,给你再久也没用。痛快点吧。 就这样分掉了。 后来总有人问沈少渝,你俩分手,是谁甩了谁?沈少渝总说,没有谁甩了谁,是达成共识分手的。谁提出的其实并不重要,他们的感情就像一个老人缠绵病榻很多年,身边的人早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会再惊讶,真到咽气的那一刹那,后事都已就绪,眼泪也已干透了。 再后来他就听说薛策毕业回国了。听说薛策回了北京,入职一家还不错的会展单位,负责海外对接,不算大富的职业,但好在稳定——其实沈少渝有些惊讶,毕竟薛策在自由之都学了那么多自由的艺术,和他谈过那么多自由的理想。他想大概人是真的会变的。 他上网查过薛策的单位,在朝阳,他平素都很少往那边去。相隔大半城区、四圈环线,怎么着也是很难偶遇的。大城市的好处就是所有人都平等如蝼蚁,谁也当不了主角,没有那个久别重逢的命。 所以渐渐习惯了分手的事实后,沈少渝也就不再设想所谓的重逢了。平常工作就够忙的,朝十晚九时常加班应酬,大领导和稀泥小领导强迫症,还时不时有同事告阴状。当然也偶尔有高兴的时候,但那些高兴太缥缈,日常琐事的洪流一冲刷,就会被稀释得无影无踪。余下的也就只有浑浑噩噩。 ——但若说那重逢真是天意降临,也不确切。 沈少渝是有一点预感的。 那是去年的秋天。 因母公司上市,北京分部的老板豪掷千金,在望京找了个大场子,外包了一场庆功宴。虽然在工作日放了半天的假,但同事们都在抱怨地点太远,打车都要一小时才能到—— 他是有预感的,他知道那个会场所在的酒店和薛策的公司在同一个商圈,更确切说,是同一栋大楼,AB座的关系。 于是贫瘠了很久的想象力在那一日又开始沸腾。酒会从工作日的下午就开始了,会场在大厦的一楼,还处处布置了鲜花电子屏,提示着每一个进出楼座的人,薛策一定会看到。薛策会想到他吗,会怎么想他?薛策会不会也带点无语,带点浮想联翩?假设薛策出了门到B座大厅来上个卫生间,他们不就撞上了吗? 见前任哎,怎么想都很戏剧性,他要怎么演才好看,才配衬得起这些年? 谁知沈少渝脑内沸腾这么久,现实却是缩在会场角落吃了一晚上蛋挞。他是干技术的,场面上整不了活儿,晚餐时分的游戏环节,中奖比例高达60%的抽奖竟一个都没轮到他,他攥着手里的奖券闷头吃喝,偶尔和同事嘀咕两声,也就消了声迹。 都过了几个小时了,正常公司早都下班,重逢脑可以收一收了。横竖他剧本已经写好,万一真的遇见了他也不怵,他轻舟已过万重山。 从小到大,他都不是舞台中心的那一个。不习惯引人注目,也不愿意挺身而出,甘心当个壁花先生,最好是连一丝灯光都不要给到他身上。但薛策不一样,说是搞笑也好,说是装逼也罢,总之薛策自带一种让人侧目的气质,在校园歌手大赛的草坪上,在挥汗如雨的篮球馆里,在社团招新的夸张大图纸上——他脾气好,学弟学妹甚至印了他玩乐队的照片去做招新海报,后来那张巨幅海报就一直贴在教学楼的宣传栏上,直到薛策手腕上的小鱼儿手串都褪了色。 “沈组长,原来你能喝啊!”同事忽然叫了一声。 沈少渝茫然抬起头,是同部门的菲菲,正指着他面前喝空的十几只大的小的酒杯——他真是选了一个连服务生都注意不到的绝佳角落——瞠目结舌。 完了,这是沈少渝心里的第一念头。 这要传出去,以后公司的每个酒局他都跑不掉了。 正当他在急速思考自己是该装作酒量不佳而晕倒,还是装作眼前的空瓶子都与自己无关,会场上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场中央的人群散开,干冰喷出雾气,已化作一片姹紫嫣红的舞池。 菲菲欢呼一声,自顾自跳舞去了。沈少渝挠了下头。夜深了,大领导已经离场,正是蹦迪的时候。 聚众蹦迪,要义是得有个领头的e人,这个人最好不是公司内部的,才能对一切眼光都无所谓。沈少渝看见了好几个那样的人,穿着潮牌卫衣,头发染得看不清颜色,大概是公司请来活跃气氛的,穿插在一群社畜中间带他们跳舞。 社畜们齐齐为他们让开场地,那几个潮牌青年本想如鱼入水,谁知却成为摩西分开红海,自己都愣了。 太好笑了,角落里的沈少渝拿着一片饼干往啤酒里泡了泡,嘎嘣嘎嘣地咬着,眉毛带了笑,眼纹都要偷偷地露出来。就在这时,却有一个落单的潮牌青年走到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这场面叹口气:“上班上太久,连玩儿都不会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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