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年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影子将陶家舶全部覆盖,他眼里再没有鲜活人类的情绪波动,冷声说:“陶,遗忘的人要付出代价,用你的自由交换”。 —— 车辆行驶进庄园,裴淮年降下车窗,远处萧瑟的丛林看不见出口。他回神,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 秘书连日随时准备着相似问题的答案,不敢怠慢,立刻回答:“陶先生一直待在马厩里”。 “嗯”,裴淮年垂下眼眸,仿佛这是陶家舶的常态一般,说:“让人把他带回来”。 裴淮年一个人坐在长7米的餐桌一端,沉默地吃晚餐。他不让佣人伺候,只留里昂在身边才显得这顿饭不至于太落寞。 裴淮年用口巾擦了擦,状似无意地问:“他吃了吗?” “用了些蘑菇汤”。 裴淮年将手里的口巾扔在桌上,斜眼看里昂说:“把厨房的人都换了吧,废物”。 不到一周,连带主厨团队在内的厨房佣人已经换了三拨了。 里昂不可能临时在外面找别的团队,侍奉威廉家族的人必须经过严格审核,还要教庄园内的规矩。 陶家舶已经连续两天只吃了些浓汤,里昂在昨天就有了预判,连夜联系了St.W庄园的里克先生。 他俩服务的庄园都在伦敦附近,工龄相似,里克管家一听,便派了5辆车的人马过来。 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可怜的里昂先生已经连续一周睡眠时间不足。 仆从们用比平时轻柔三倍的声音工作,生怕一丁点动静都会彻底激发主楼那两位之间的战火。 裴淮年也曾希望陶家舶能对他喊叫,哪怕摔东西,骂人,他都能接受。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房间或马厩,待一整天,只吃些勉强活着的食物。 “我知道了”,里昂先生点点头,眼珠子一转上前一步收走被扔进口巾的汤碗,说:“您最好上楼劝劝陶先生,如果他想吃东西,厨房还有许多中式的点心”。 裴淮年已经三天没有跟陶家舶说话了, 陶家舶单方面地不回答。 他瞥了一眼老管家,正声说:“这样久了确实不行”。 里昂:“即使他是一位强壮的年轻人”。 裴淮年理了理喉间的领带:“威廉家族不会看着一位年轻绅士如此消沉”。 里昂已经让出一条通道,“当然不会,威廉家族有自己的待客之道”。 裴淮年矜持地点点头,比了一个绅士的手势,径直向二楼走去。 叩叩,裴淮年推开房门。 陶家舶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准确地说是像回到母亲的子宫那样蜷缩起来。他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打在他日益消瘦的侧脸,右肩抵着沙发背,额头埋在臂弯里,掌心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裴淮年走近:“陶”,意料之外的沉默,他半跪在沙发上,陶家舶的身子自然的向他这边倾斜了几分。 裴淮年一手扶着陶家舶的肩膀,一手去勾他的下巴。 “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等了不一会儿,他久违地听到陶家舶的声音。因为瘦,陶家舶的眼窝凹陷了很多,他的睫毛在脸颊上留下一片影子。 他太久没有说话,刚开口,声音像被沙子划过的齿轮。 “告诉你就能解决吗?” 只要他愿意跟自己说话,裴淮年自然愿意听。他将陶家舶半抱起来,自己挤进狭窄的单人沙发,搂着陶家舶。 这样的亲密,这几天不是没有。陶家舶就像一只没有任何反应的花瓶,纯洁,漂亮但没有灵魂。 他们依旧会做很多事,陶家舶麻木地全部接受,除了看他... 自锁骨下那只咆哮的棕熊完工,陶家舶再也没有看裴淮年一眼。 裴淮年搂着他,试图勾着他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他在陶家舶耳边说:“告诉我,陶陶”。 陶家舶握紧的手机,手机的边框勒紧肉里,他终于肯抬眼望进那片翻滚着波浪的海洋。 “我父亲病了,我要回国”。 * 20分钟之前,陶家舶像没有呼吸的娃娃一样坐在沙发上。手机是傍晚被送进房间的,陶家舶阅读了这两周所有的消息,无力地倒在沙发上。 周姨发来消息,老陶突然在家院子里晕倒被送进ICU因为时差的原因,至今没有消息。周姨肯定忙坏了,老陶身边没人,这个节骨眼上哪还有人会照顾破产清算的他。 他在上海形只影单,他晕倒前在想什么? 大概在想,还好给儿子留了那些钱。 陶家舶没有办法逼迫自己不去想。 “我要回家,听到没有裴淮年,我说我要回家,我要去看我父亲”。 裴淮年转开目光,用手揽住陶家舶的后背,安抚地拍了拍说:“我会联系中国最好的医生,你不要担心,会有顶级的专家去救治你的父亲”。 没有人会怀疑庄园主的承诺,陶家舶猛地推开裴淮年,赤着脚踩在地摊上,他眼眶里布满了血丝,逆着光垂下头,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 “我 说 我 要 回 国”。 裴淮年也站起来,他高一些,身上的西装还没有脱去,带着出席高级别会议的气势,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是不容抗拒的强硬。 “我也说过,你不能离开”。 “你要关我多久?”,陶家舶后退一步,他冰冷的眼神直直射向裴淮年,“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他皱起眉,似乎忍受不了继续和裴淮年待在一个空间里,声音突然变得尖锐:“你真的喜欢我还只是享受这样的掌控,可为什么是我?”,他露出痛苦的神色,捂着有些扎手的青茬,眼里是不能理解的恐惧:“为什么是我?你关别的人不行吗?一定是我?为什么是我!你究竟有没有问过我是不是愿意,你这是囚禁!!” 最后几个字他是吼出来的,破音顶上天花板,与他愤怒的声音和激动的动作相比,对面的裴淮年显得镇定自若。 陶家舶看着他,每一分一秒都注视着他,任何一丝表情,一丝【没意思】【算了吧】【换个人】的表情,他都必须捕捉到。 他没时间再陪裴淮年玩儿这些强制爱的游戏,他扯下衣领,露出仍然红肿,周围皮肤还有些抓痕的纹身。 讥诮地说:“我已经如你所愿变成了你的奴隶,你满意了吗?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 在古代,被流放的犯人会被刺上一个刺青,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囚犯的身份。这件事在陶家舶眼里是一个性质的,即使纹身最终可以被擦去,可滋滋作响的笔下,每一针都已经将这个世界最耻辱的记忆刺在他心里。 “你觉得自己是我的奴隶?”,裴淮年突然开口,他欲往前走一步,陶家舶立刻向后退,裴淮年说:“陶,你竟然觉得自己是我的奴隶?” 他尾音有细微的颤抖,陶家舶没有察觉,他指了指锁骨下的图案,高声讽刺的回复:“这就是奴隶主给我的印记,永远的耻辱印记”。 奴隶主,努力,耻辱,这三个字在裴淮年脑袋里刮起一阵迅猛的飓风。 他一把握住陶家舶的肩膀,手指用力地泛白,指尖近乎掐进肉里。 棕色的头发像一团火,熊熊燃烧,眼里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他用力地定住陶家舶想要逃离的身体。 扣住他的后脑,让他不得不对上自己的眼睛。 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只要你能听话,我不介意把你当作我的奴隶”。 “我的,奴隶”。
第35章 嫁狗随狗 寒假过半,南肯辛顿一栋公寓楼下缓缓驶入辆高级轿车。 林苟推门下车,在车边伸了一个懒腰,头上翘起一撮呆毛。该死的英国佬,他就是故意的!不过2个小时的车程,至于5点就出发吗 他一定故意让我睡眠不足,变得又呆又笨,哼哼,林苟冷笑一声,再笨的中国人也比两位数加减法都算不清的英国佬聪明! 他提了提裤腰,没听见另一侧车门的动静。林苟蹙眉回头,这时他身侧的玻璃窗降下来,林苟俯下身,只见Brain少爷如上帝亲自雕琢的侧脸微微偏转。 林苟声音不耐烦:“坐着干嘛呢?英国人再怎么坐定也成不了佛的”。 Brain优雅的抬手,慢条斯理用质感上乘的嗓音说:“你没有给我开车门”。 林苟:....真他妈日了狗。 他绕到另一侧车门认命给少爷打开车门,原因无他,如果不顺着这个事儿逼,这个英国人是真他妈的不会下车! “谢谢”,Brain下车拢了拢西装外套,矜贵地微微颔首,径直往别墅大门走去。 Shit! 林苟关上车门,没有跟着一同进去,他脚步一转去了车库。 Brain走了两步没有听到熟悉的脚步,他觉得有点冷,那个中国人怎么还没有跟上来给他挡风? 他扭过头,瞪圆眼睛大喊:“站住!你...不跟我回家?” 林苟长腿一跨,抬手扣上帅气拉风的荧光橙安全帽,单手扶着车头,丢给Brain一个【你在犬吠什么】的眼神,没好气地说:“看不出来吗?我要出去”。 Brain瞪着林苟脚下那辆拉风又非常环保的...自行车,不可置信地问:“就骑你这辆破自行车?” “我自己买的?你叫屁啊,又没花你的钱”。 “我的未婚夫骑这辆不到100英镑的自行车,你让别人怎么说我?布雷奇家族还没破产呢!”Brain顾不上1月的寒风吹乱自己一丝不苟的金发,他一把握住自行车的把手不让林苟出去。 他皱眉说:“你要去找陶家舶?” 林苟听不得未婚夫三个字,他白了一眼Brain,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不屑,就差没有把你们这些贵族子弟都是一个鸟样儿的字写在脸上。 “陶陶好像被你朋友囚禁了,我得去救他”。 林苟一字一句地说的诚恳,抬手扫落Brain的胳膊,又被Brain一把握住自行车,他说:“你在想什么?去救?别说把Todd从帕特里克面前带走,你离庄园大门10公里的时候就会被抓住。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帕特里克又是什么人?” “不就是跟你们一样强人所难的混蛋!”,林苟脱口而出,虽然他刚说完就有点又后悔,Brain眼里的神色一瞬间熄灭了几分,林苟垂下眼睫,又继续说:“他是我的朋友,家里遇到事儿,人又没了消息,我就想过去看看”。 Brain抬手拂过头顶被吹乱的发丝,深邃的眼眶里石绿色的眼眸盯着林苟,冷冽的风刺激着眼眶。Brain快速眨了眨眼睛,带走某种不能在外流露的神情。 认真对林苟说:“我知道你想救Todd,但你不了解帕特里克,先跟我回去”。说完他转身离开,林苟盯着Brain走进冷风的消瘦腰身,狠狠抓了一把黑发,一手拎着头盔从自行车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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