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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季开车来的，后备箱塞着的两个行李箱里有不少衣服，他准备带人去附近找个酒店，谢惊蛰拒绝了。 “准备转哪去？” 人不肯上车，李季也没法，只能让人挑着背风的地方站，闻言叹口气，“还没确定。” “高三了能转什么好学校，他学得进去吗？”谢惊蛰站得笔直，语气很沉，“你们当父母的就从不在乎吗？” 李季好歹也是快四十的人，身份地位也不差，如今被个半大小孩指责难免有些动怒。 可当他看到人顺着下巴往下滴的雨水时又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想转……他没告诉你？” 谢惊蛰捏了捏拳头。 岂止是不告诉，他妈的还要瞒着他！ “叔叔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太好。我跟李溪生了些矛盾，先让我跟他谈一谈，行吗？” 他浑身湿透，混着的风让谢惊蛰声音都有些抖，态度却很坚定。 李季沉默了会，突然问了个问题，“那你又怎么知道的？” 谢惊蛰下巴收紧，几乎是咬着牙道，“班上的学习委员来办公室送作业听见了，问了我一下。” 谢惊蛰指尖快掐出血来。 如果冯荷没去送作业，如果她没想着问一句，再或者自己没看手机。 李季微微眯着眼，他的眉拧在一起。 这沉默让谢惊蛰等得度日如年，他正想不管不顾的先去找李溪，就听李季开了口，“我想你该知道这些。” 雨下得越发大。 李溪抬手看了眼时间，跟与李季约好的时间已经迟了半个小时。 才六点，天却像要黑了。小区没什么人，李季依然不见踪影。 李溪又等了五分钟，拖着行李箱关门下楼，走进雨里。 大雨落在伞面哗啦啦的，几乎形成一个雨帘，他的裤脚很快湿了。 在异样的安静中，李溪听见动静，从伞沿下往前看了一眼。 脚步飞快，应该是没带伞赶着回家的人。 李溪没看这狼狈的人，往旁边稍微让了让，那急匆匆的脚步却在面前停了。 伞面微抬。 低洼的水池映出两个相对的人影，又很快被落下的雨砸出一圈圈水花。 大雨哗哗啦啦的落在伞面，李溪完全怔在了当场，直到谢惊蛰因为雨水眯了眯眼，他才反应过来，把伞往浑身湿透的人身上遮了遮。 还没立稳，伞翻了。 打了两个转落在旁边的草坪上。 李溪踉跄两步，撞到行李箱才停下来。 他舔了舔内颊，磕到牙齿的地方已经破皮了。 还没做反应，谢惊蛰又一拳砸过来。 眼前全是雨水，李溪看不大真切，只能下意识躲开。 他有心想说几句话，但谢惊蛰一副要打死他的样子，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李溪心虚，没怎么还手，到后来也被惹出几分火气，找准机会一个过肩摔给人压制在草地上。 两人浑身已经看不到几块干净的地方，气喘吁吁的对视。 李溪低着头。 谢惊蛰的瞳孔黝黑，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蓄积了一层，就像星河倒映在大海。 眼睫微动，水膜便化作两道水痕从眼睛溢出。 李溪心里一颤，情不自禁的伸手，又停在鬓边。 他松开对谢惊蛰的桎梏，索性坐在了旁边。
第50章 雨越发大了，劈头盖脸浇得人睁不开眼。 谢惊蛰抬起胳膊横在眼前，挡住连绵不断的雨水。 耳边是高低错落的雨声，夹杂着还未平复的喘息，微风送来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后背湿冷而黏腻。 处境明明很糟糕，谢惊蛰的心却平静下来，不过几秒却好像度过了很久。 他透过胳膊缝隙看着李溪清瘦的脊背，“我都知道了。” 李溪背上的肌肉收紧了一瞬，又慢慢松开，最后句话没说。 谢惊蛰默了会，站起来往外走，“你走吧。” 李溪有些惊愕的抬头，谢惊蛰走得很慢，在雨里的身影看起来可伶又寂寥，他嘴唇动了动，却像被大雨封住了嘴。 从指尖开始的颤动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全身，冷一路到了心底。 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你他妈是傻逼吗？！” 带着愤怒的的声音由远及近，像石头砸碎平静的海面，谢惊蛰如一把利剑撕裂雨水的屏障，重新出现在李溪面前。 李溪尚没看清楚，便被谢惊蛰拽住了衣领。 “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这么作践自己！”谢惊蛰手上用力，迫使着李溪站起来，狠声质问，“我有什么错，你他妈这么对我。” 李溪目光闪了闪，手抬到一半被谢惊蛰给打掉，他抿了抿唇。 “你，你……别哭。” “我他妈没哭！”谢惊蛰吼了一声，却藏不住哽咽的音，“操，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谢惊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都不知道李溪是怎么撑过来的。 “……你凭什么这么对自己。” 骤然被人搂进怀里，李溪身体僵了僵。他没跟人这么拥抱过，以被环抱被呵护的姿势。 谢惊蛰看着冷得不行了，热意却源源不断的投过来。 谢惊蛰都不敢回想李季的只言片语，他光是想想就要崩溃了。 “你这么好，不该为他们放弃。你值得自己的一切努力。” 也值得我为你努力。 李溪抬眼，隔着雨望进谢惊蛰的眼里。 里面的温柔与心疼似那快要冻死的人，面前突然出现的一丛篝火。他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无奈。 “我没有自暴自弃……跟他们没关系。” 谢惊蛰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那他妈的跟我有关系？” 看李溪不反对，谢惊蛰出离愤怒了。 “我他妈都没计较你耍着我玩，你矫情什么！” “你是傻逼吗。”李溪被谢惊蛰怒气下，也掩不了的难过刺得难受，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你都知道了还想不到我是为了让你死心吗？！” “**还敢骂我。”谢惊蛰推开怀里的人，“冻死你算了。” 李溪踉跄了两步，“……” 谢惊蛰仔细想了想李溪话里的意思，心不可抑制的跳动。 明明李溪回应了他，可从家里回来就不认了，是因为家庭阴影？ 不管心跳得多快，嘴上却嘲讽道，“所以，你是在为我好？” 大雨淋得眼睛都睁不开，李溪觉得真是疯了两人在这里掰扯。 而谢惊蛰的眼神也让他分外上火。 他自认自私且不大度。 那天当知道李子平早就知道这些事时，他没有转身悄悄离开，直接走了出去。 李溪跟李季打了一架，面对无措的沈万雅还能云淡风轻，“真不好意思，你的儿子也是个同性恋……恭喜你，以后就不是了。” 沈万雅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懂这不是，指的是不再是她儿子。 李溪做事很少纠结，他也不会去想值不值，该不该。 第一次这么患得患失，担忧的对象这幅模样着实惹恼了他。 “我他妈明知道前面是坑，疯了才带着你往下跳！” 李溪眼睛血红，情绪是从未有过的暴躁。 谢惊蛰怔了怔。 “我已经在坑里了。” 雨停在了空中。 李溪只看见那双眼睛，坦然而热烈。 “李溪，我已经在坑里了。”谢惊蛰看着傻住的人，往前走了一步，他哽着声。 “我最后一次问你——” “好。”低哑的声音一出口几乎就消失在雨里，谢惊蛰的心却剧烈跳动起来，他全身抑制不住的轻微抖动起来，“你知道——” “知道。” “不反悔了？” “嗯。”李溪搂住人，他所有的担心与犹疑在那样的一双眼睛下溃不成军，理智像被洪水淹没， “对不起。” 谢惊蛰眼眶酸涩，笑着骂了一声，“操，以为你要说我爱你呢……” “哎那哥俩这是和好了？”保卫叔叔撑着把大黑伞，隔着雨雾遥看两个拥抱的身影，“年轻人啊，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么大雨，也不嫌冷。” 李季撑着伞，嗯了声。 雨雾朦胧了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这保安大叔没察觉，“你这教育方式挺独特啊。” 他想起刚才这个男人彬彬有礼的敲开门，“我两儿子有点矛盾，待会可能会打一架。” “他们俩经常打架吗？” “也不是经常。”李季不想再跟人继续讨论教育方式，转身歉意的向一对被拦下来的小情侣道歉，“不好意思，耽搁你们回家了。” 那女生摆摆手，捂着嘴笑，“没事，我们也不急着回去，打扰俩帅哥打架的情绪也怪不好意思。” 李季看了看手机，“请再稍等一分钟。” 外卖骑手风雨无阻准时到达，李季将水果和吃的分别递给人。 保安还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往外走的人，“哎你是不是走反啦？你不回去？” 李季回头遥遥看了眼雨夜里的两人，收回目光，冲保安摆了摆手，“不回，公司有点事。不打就放心了。” 头等大事解决，肾上腺素褪去，谢惊蛰就感觉到了冷。 有点庆幸今天雨大没人，不然真的丢死人。 李溪显然也是同感，两人把伞和行礼箱拿好往回走，迎面走过来一对情侣，那女孩还对两人点头微笑。 “你认识？”谢惊蛰问李溪，说着又想起什么来，一句国骂。 “怎么了？”李溪看谢惊蛰手忙脚乱的掏手机，试图解锁，接过人手里的伞。 谢惊蛰有些心虚，“我把李叔叔忘记了。” 他等不及李季停车再过来，一进小区就下车往里跑了。 “没事，他已经走了。”李溪拉着行李箱，没回头。 谢惊蛰看着微信里李季发的消息，看了李溪一眼，凑近跟人肩撞着肩，“妈的冷死我了。” 李溪眼里带了点笑。 但他没想到这还亲昵撞着他肩的人，转眼就另一个态度。 李溪给两人找换的衣服，比谢惊蛰后洗完。说了几句话后终于觉出点不对。 他抓着擦头发的毛巾，故意凑近，“晚饭想吃什么？” 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被热水熏过的皮肤白里透红，何况李溪眼里始终带着点笑意。 虽然谢惊蛰知道这么想不对，可他就觉得李溪现在像狐狸精似的，分外勾人，但他觉得不能这么立场不坚定。 硬是忍住没搭理人。 李溪见谢惊蛰是真不理自己，眼里的笑也散了些，他隐约能知道谢惊蛰生气的点，但又不知道怎么哄人，只能转移话题。 “面还是饭？” “不吃。”谢惊蛰站起来，“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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