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了来自钟小凡的震惊和失望,是那是原本喜欢欣赏,并珍惜着的东西崩塌破碎的失望。 他也感受到了来自钟小凡的恐惧和羞耻,那是被原本信任的人亲手撕碎安全感,被原本依赖的人背叛的羞愤。 冷汗从楚尧额头上一点一滴地渗透出来。他瑟缩着,颤抖着,差一点又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不知什么时候,欧阳鑫已经握着他的手,将他揽进怀里,轻抚安稳。“阿尧,都过去了。别怕。钟小凡他没有死在陆成洲手里。没有。” 没有吗? 楚尧闭上眼睛,再次掉进那个梦境里。 对,钟小凡没死透。因为武静岚赶过来了。 武静岚急吼吼地闯了陆成洲的门,搅了他行凶,救下了只剩下一口气的钟小凡。 但是,她,她却...... 陆成洲杀疯了。武静岚也杀疯了。 楚尧已经记不清究竟是谁拿刀片抹了谁的脖子。 他只记得自己很冷,很疼,然后漫天下了一场红色的雨,那片温热喷溅在了自己身上。陆成洲倒下去了,武静岚也倒下去了。 他看见武静岚漂亮白净的手上,有一股一股地血流下来。 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意直冲鼻腔,紧跟着眼泪开闸一样落下来。 失去亲人的绝望再一次席卷了他。 “妈妈......妈妈!不,不要杀我妈妈!” 他慌乱地喊着,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阿尧,阿尧!”欧阳鑫轻轻摸着楚尧的脸颊。“醒来。你刚刚共情钟小凡太深了。” 楚尧大口喘着粗气,惊恐的回握住欧阳鑫的手。“我看见陆成洲,他,他他把武静岚杀了!到处都是血,喷到我脸上!” 欧阳鑫安静地望着他:“阿尧,我忽然想起来,这段你给我讲过。当时,咱们一起去追陆成洲的车,你在路上睡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就跟我说,一定要阻止陆成洲伤害钟小凡,否则他会被武静岚杀掉。你......还记得吗?” 是武静岚杀了陆成洲吗? 是武静岚抹了陆成洲的脖子?她用刀片...... 刀片?! 楚尧想起来了。陆成洲身上没有刀片。他用的是电动剃须刀,只有旋转刀头。他威胁自己(钟小凡)的时候,也没有用刀片,他用手掐,用领带勒。他还拿领带捆了自己(钟小凡)...... 刀片是武静岚的!一把小小的,带柄的...... 那是武静岚的修眉刀。 她将它放在自己化妆包里,发现自己的眉毛长了.乱了,她就会用它修一修。 她应该是进门的时候,就将它踹在口袋里了。待看见钟小凡惨状,她就上去对着陆成洲的脖子,用力一划,一刀毙命。 武静岚没有死,死的是陆成洲。钟小凡也没有死,劫后余生,他是幸运的。 但在楚尧的意识里,他应该还是死了。 因为在那场梦里,他没有看到钟小凡的未来。 他似乎有隐隐约约听到警笛由远及近地想着,只是感同身受地难过,什么都失去了。就像一场电影,到终局,是彻彻底底的BE。 这场电影的后劲很大,以至于楚尧在欧阳鑫怀里哭了一场。 他清醒回到现实的时候,眼皮已经是又热又肿,抽噎个不停。“有时候我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是记忆,这才是让我觉得最恐怖的事情。”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阿尧。”欧阳鑫温声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武静岚好好的,钟小凡也好好的。如你所见,钟小凡离开了枫城,去国外上学了。他们都在他们的领域里努力生活。那你呢?你也该走出来看看,不是吗?”
第125章 挣扎失败 一切都结束了。 关于钟小凡的故事已然走向了结局。 楚尧趴在欧阳鑫怀里,听着他的劝慰。他说,阿尧,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是的,楚尧记得钟小凡是拿到了国外学校的offer,出国读书了;而武静岚给了他一大笔钱——案子的委托金尾款。然后,武静岚就再也没有在楚尧的生活中出现。 楚尧却时常想起她,并不只是因为,她是他众多委托人里最大方的那个。还有一个原因是......楚尧看见了她被警察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带走的情景。 他还记得她手腕间那一抹冷白色的金属光环。 他还记得她红了的眼眶和眼角边的泪。 “孩子,你要好好的。” 他还记得武静岚最后的回眸,满眼都是依依不舍。 这应该是她对钟小凡说的话吧?可,为什么自己会记得这么真切呢? 他都不记得自己哭醒了几回,又晕过去几回了。 “是啊。这都是别人的故事,为什么入戏最深走不出来的人,却是我呢?”楚尧想着想着,还“噗嗤”一声笑了。“应该怎么说才算走出来?还好梦见的这些,都跟我没关系是吗?” 欧阳鑫抱住他,拍拍他的肩背,又在他蓬松的头发上揉了一把。“你天生就比较容易共情,也就比较容易理解那些纠结在一起的感情线索。这是你的优点。” 楚尧想了想:自嘲地笑笑:“不,我的优点就是没有优点。低调......虽然不容易被旁人看到,但也比较不容易被坏人盯上。” 欧阳鑫戳戳他的脸:“你怎么可以说自己没有优点?这张脸,不也是优点吗?” “哎咳咳......”楚尧有点想笑,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这次是欧阳鑫说,没有优点也未必不会被坏人盯上了。 坏人既然是坏人,跟他们做坏事针对的人没有关系,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自己坏。 就像梁素娴那么低调务实,可还是会被有心的骗子骗走她辛苦赚来的积蓄。 但被骗钱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她被骗了钱,还被骗感情......她居然对骗子动了真心,还替骗子开拓,帮骗子逃跑。她被骗第一次,居然还心存幻想,又被骗了第二次。 楚尧记得他帮梁素娴追回了一部分钱,也要回了机构偷偷扣下的一部分。 他记得那会儿他跟欧阳鑫整天都在整理资料,为了把那个专门诈骗别人钱财和感情的机一网打尽。但由于梁素娴帮助了关键实施人,导致重点嫌疑人之一逃走。 其实剧情发展到这里,其实跟楚尧自觉经历过的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在那之后,故事却是在往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了。 明明梁素娴自己深受诈骗集团所害,但她后来却彻底中了杨嘉文的蛊惑,从一个泥潭走向另外一个深渊。 楚尧劝着她:“梁小姐,你还是不要对杨嘉文心存幻想了。要是他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当初又怎么可能在即将跟你订婚的时候骤然跑路呢?!一次失信,次次失信。他说的话,哪里还有什么可信度啊?” 梁素娴却始终坚持:“不不,那不一样的!以前,那是有人在监视嘉文。” 楚尧觉得很无语,如果杨嘉文那么容易被组织控制,又怎么可能在最后还能顺利卷钱潜逃并且还能顺便PUA他接触过的那些女孩子呢?很显然魔高一道高一丈啊!哪儿有那么多“真爱”呢?!又哪儿有那么多“特别的唯一”呢?! 但是梁素娴油盐不进,楚尧也无力再去劝说。他想尽了办法,包括卧底婚介诈骗组织,想套到各种信息把他们端了,可是很难。那些线索交上去,都不充分,很难定罪。他又去找其他受害人,想要大家一起起诉对方获得赔偿,可他们要么像梁素娴一样被彻底洗脑,要么就奔着损失钱财破财免灾的态度来处理问题。 他自己钓鱼不成,也损失了一部分钱,还差点被“相亲”对象非礼。 可是没有实质侵害,以“恋爱”为名的产生的纠纷,都是感情纠纷。既然是纠纷,那连刑事案件都算不上。至多也就是调解一下,可能是误会,劝解他们分开各自安好了。 这种感觉很堵很恶心,倒也算不上恐怖。楚尧从来也只当在梦里被狗狂吠了一把,又抄起棍子把狗打了一把,也就此扯平了。他也就没跟别人提过这些事。那之后,他也就远离了这个案子,不再插手。 再后来,他再得知梁素娴的信息,就是刷新闻,看见新闻上说“一女子临结婚因与未婚夫拌嘴闹矛盾跳楼自杀”。 配图打了马赛克,楚尧并没认出来是谁。他还是在看到新闻里采访未婚夫,从这张配图上认出杨嘉文的。当时他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拌嘴啊,什么吵架啊,什么想不开跳楼啊......人都不在了,还不就凭着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一张嘴来说吗? 楚尧也不敢细想,想多了就不禁要阴谋论,要头疼,要窒息。 所幸他跟欧阳鑫并没有在那个案子里困太久,那个诈骗团伙还是被捣毁了。不管怎么说,也算出了口恶气。 楚尧有时候会想,情爱和友情都不靠谱。忙了这么久,可能就是“朋友”的一句话坏了事。而这个“朋友”所信奉“爱情”,则根本连个屁都不算。 还是钱财最靠谱了。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能用钱摆平的困难,严格说来算不上困难,没有钱才是最大的困难。 虚假的爱情骗人钱财,恋爱脑则要人的性命。无论是挖野菜,还是挖海带,都拯救不了的。 楚尧深吸几下,打开自己的银行账户,将名下各种资产挨个查了一遍。数着余额里的数字,他长出一口气,终于不再恐慌了。 欧阳鑫托腮观察他的反应:“这会儿你看上去心情好多了。” 楚尧点了点头:“是啊。回顾一下梁小姐被诈骗的事......我忽然好像有那么一点释然了。” “是吧?”见他展露出一丝丝微笑,欧阳鑫也流露出释然神情。“你能想开就好。其实我们作为朋友,能倾听,能劝解,就已经尽到了朋友的责任了。”他喃喃念叨着着,像是在说给楚尧听,也说给自己听。 欧阳鑫拿起一块巧克力糖,剥开糖纸将它放进嘴里。 不用说,他大概是又想起徐智了。楚尧这么想着。 “有些事,好像并不是我们能够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就改变的。也许能治愈他的,只有时间。”楚尧原本想说的是徐智和邱欣容的事,他也想顺便劝解一下欧阳鑫。因为从他微微伤神的表情来看,或许他也在为自己没能帮上徐智的忙而难过。 但楚尧看到的是,欧阳鑫已经足够尽力了。无论事情的结果究竟如何,他作为一个朋友,也已经尽力了。 听他这么说,欧阳鑫却将目光移到楚尧身上,眸中闪着眸中未知的,探寻的光。他问:“你是说梁小姐的事吗?所以阿尧,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楚尧有些诧异,问:“额,咱们不是在说徐智吗?” 欧阳鑫往外呼了一口气:“哦,原来你是在说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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