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昭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时间,是他通知保洁第二次上门的时间,两人确定过现在就可以上门清洁后,沈晏昭缓了缓神,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本就虚掩着,他拉开时毫无声响,陆朝野正把最后一个沾血的纸团收拾进黑塑料袋,笨手笨脚地系了个扣。 沈晏昭心尖一动,一时种种想法混杂在一起,感情复杂。 ——假如他出来时看见陆朝野已经走了,那么经由这件事,他会及时清醒过来,从这段感情里迅速抽身,以确保自己只投入小部分沉没成本。陆朝野的形象也会在日积月累中变成一个象征暴力的符号,渐渐被他疏远、遗弃。 偏偏陆朝野没走,他今天一切细腻的举动都融汇进以往那些若有似无的关照里,在不经意间动摇了沈晏昭心里最理性的那杆天平。 沈晏昭沉默着望向陆朝野的背影,只觉得恍惚之间有个声音引着他沉沦—— “抛弃你一切的顾忌,不要再把自己束缚在高阁之上,爱的滋生是斯芬克斯之谜,但你只消勾勾手指就能踏入伊甸园的圣地。”
第8章 Chapter 8登堂入室 沈晏昭看着他收拾好,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只说去楼下接保洁上楼。 他住的小区私密性好,电梯要刷卡才能运行,偶尔和别人同乘能直接上楼,保洁人员第一次运气好,不用他刷卡就上去了,不巧叫孟修撵走了。 陆朝野把他拦住,自己拿了卡下楼,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沈晏昭口头应下,看着陆朝野手里拎着只装了几团纸的轻飘飘的垃圾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明知故问道:“拿的什么?” 陆朝野一愣,先把袋子往自己身前挡了挡,他不确定沈晏昭看没看见他从垃圾桶里捡纸团,但总觉得有点丢脸,话里都带了点欲盖弥彰的意思:“没什么啊,顺手帮你扔个垃圾。” 沈晏昭本来就不是逗人的性格,问这么一句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了,笑了一声放他走了。 说是让他休息休息,但他看着哪哪都觉得恶心,放眼整个客厅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嫌弃地绕过地上零碎的垃圾,来到酒柜前,粗略计算着孟修开的那几瓶酒多少钱。 “咔哒——” 沈晏昭没回头,听了两秒却发现脚步声不对,还以为是孟修去而复返了,一回头却看见陆朝野身后除了一个保洁还有三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年轻人。 “你找搬家公司干什么?”沈晏昭问。 陆朝野冲他微微一笑,随后手指点了几处,吩咐道:“沙发,茶几,地毯,还有电视,里面两个卧室的床和衣柜,那边的餐桌和椅子。”他审视了一圈,又接着说:“卫生间和浴室全拆,行了,搬吧。” 沈晏昭刚还在想着有时间要把孟修用过的一些东西扔了,没成想陆朝野已经联系好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站在他身后沉默了一会,跟着几个工人一起进了卧室。 “他付了多少钱?”沈晏昭小声问。 那工人还没等说话,一只手横过来挡在两人之间。 “问他干嘛?直接问我啊。” 沈晏昭叹了口气,本想悄悄地给他转回去,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抬起眼:“问你,你答么?” 陆朝野一哂:“没多少钱,还不够请你一顿饭呢,这还要跟我算清楚?昭哥,想卖你点人情也太难了吧。” 沈晏昭迎着他的目光,没应声。他在娱乐圈这么多年,最清楚的就是一切馈赠的背后都标好了价码。 陆朝野这么做,无非是将自己当作了这块领地的新占有者,想将上一头雄兽的气味全部剔除。如果沈晏昭同意,就相当于默许他进一步登堂入室。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隐隐形成对峙的架势,互不相让。片刻后,沈晏昭率先垂下眼,像是妥协,又像是某种默许和放纵。 陆朝野笑起来,方才那股侵略性顿时如云烟消散,他不容置疑地揽过沈晏昭的肩,带着他向外走:“放心吧,我肯定能帮你安排好。” 他当然不放心,狐疑地看了陆朝野一眼,说:“衣服不要动,我自己处理。还有,”他停了一下,“新家具的费用不用你出。” 陆朝野在内心冷哼,心说自己马上要拎着行李在这长住了,跟自己家有什么区别,还用分家具钱谁付么? 于是手上微微发力,几步把沈晏昭带到门口,视线扫过门把手,一手已经打开了门,避开了那句话:“我都快饿死了,走,带你吃饭去。” “你到底听见没有?” “什么?我跟你说这家店人可多了,不托关系我还约不上呢。” “……” 沈晏昭今天格外忙,一路上只顾着处理电话和邮件。陆朝野不满地在他旁边哼了一会,沈晏昭毫无表示地从包里摸出耳机。 再抬头时,车已经停在一家小餐馆前,店面很小,不经意间就会掠过。 他有点诧异,一是没想到陆朝野这种少爷胚子还能摸到这种地方,二是因为这家店是很有名的苏州菜。 他向旁边一瞥,就见陆朝野正假装不在意实则用余光瞟他,等着被夸。 沈晏昭突然很想给他买一条会动的狗尾巴。 “……”他张了张口,临说出口又换了一句,“快下雨了吧。” 陆朝野的狗尾巴都耷拉下去了,跟着他望了眼天,语调平平地附和了一声。 沈晏昭轻笑了一声,偏头看向他,问:“你选的么?特意挑的我家乡菜?” 陆朝野也转过头看他,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霎时无言,平日惯会的哄人话全融在里头了。 “嗯,”他移开眼扫了下天,“我听说这家苏州菜很地道。” 沈晏昭是苏州人,从小在水乡长大的,但讲话办事看不大出内里的江南风骨,带出来的唯有一双不自觉间蒙着水光的眼珠。 两人这顿气氛和谐、不紧不慢的饭没能吃太久。 沈晏昭抿了口汤,放下汤匙,随口道:“我要带其他艺人进组。” 他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他和陆朝野还不是这种能事事报备的关系,又怕过于刻意,没有中途止住,只是尾音有些僵硬。 陆朝野像没注意到似的,点点头,问:“什么时候去?多长时间?” “吃完饭就走,”沈晏昭淡淡道,“不清楚要多久。” “去异地?” “省内。” 陆朝野不太高兴,抬眼在沈晏昭唇角盯了一会,把话压了回去:“那我开车送你。” 沈晏昭用纸擦去汤渍,眼镜随着他的动作向下滑,露出他被食物取悦的神情,眼尾带着愉悦的弧度。 “不用,”沈晏昭想了想陆朝野那几辆车的型号,立刻回绝:“我自己去。” 陆朝野一笑,反问:“你开车了?还是打算自己孤独又可怜地叫车去?” 沈晏昭不知道他是从哪看出来自己孤独又可怜的,一时哽住,半天没说出话。 陆朝野乘胜追击,状似无奈的妥协了一步:“不让我送,那你开我车去。” “我——”沈晏昭刚要拒绝,被陆朝野迎面塞了一块茉莉乳酪酥饼,堵住了剩余的话。 “行。”陆朝野笑眯眯地拉过他的手,把车钥匙按在他手心。 沈晏昭咽下一口糕点,愤愤评价道:“小人得志。” 沈晏昭别无他法,坐在驾驶座上看陆朝野给他介绍车内的按键,其实他上手开一会就会得差不多了,但架不住陆朝野非要表现一下。 驾驶座的门开着,陆朝野站在车门和座椅之间,沈晏昭懒洋洋地后靠在椅背上。 “听懂了?”陆朝野问。 沈晏昭让他一会一下的揩油摸得心烦意乱,忙不迭点头敷衍。 陆朝野向前,一手拄在他身侧的座椅上,一手按在他后腰上,俯身凑近,用鼻尖蹭他鼻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贴他嘴唇,用舌尖舔舐润湿他的下唇瓣。 他没再深入,恋恋不舍地抬起头,又问:“你真不带我去?我给你当司机也行。” 沈晏昭睫毛颤动,与他对视,诚恳道:“你先下去,我想看看车窗怎么开。” 陆朝野想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站到一边,刚要给他演示车门按钮,只见沈晏昭迅速关上门,反手上锁,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最后戴上遮阳镜,一脚油门直接踩了出去,不疾不徐地摇下车窗,伸出手挥了挥。 陆朝野呛了几下,咳了一会弯腰闷声笑起来,看着沈晏昭驱车消失在视线里,抬手抹了把唇角,轻声叹道:“用完就丢,也太让人伤心了吧。” 沈晏昭走了一周多,比起陆朝野,他要忙得多,一天甚至能对接上百个人,还要空出时间应付各式酒局和品牌方,除去必要的工作通知,他每天也就草草回陆朝野几条日常分享。 他在省内的工作告一段落,就要马不停蹄地飞省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有直接去就近的机场,而是选择回家。 路程不短,光是开车就开了三个多小时,到家时已经将近十点,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决定荒谬到可笑,明天还有大量的工作要谈,倘若不回来,他起码还有一个较充足的睡眠时间。 他站在家门口,无意识地按了密码,密码错误的提示音将他思绪拉回。 “?”沈晏昭一愣,又刷了下指纹,仍然显示错误。他快速扫了一眼门牌号码,确定自己没走错,正要再按,门突然被从内拉开,陆朝野大概正在打游戏,见他回家毫不惊讶,把游戏手柄放在一旁,熟练地给他拿了双拖鞋。 “我换门锁了。”陆朝野笑眯眯地邀功。 沈晏昭弯腰换鞋,压下心头悸动而奇异的感觉,不自觉带了笑意,问:“密码呢?” “等你回来起,” 他转身去厨房端出一直热着的汤盅,“我在外面买的,你不是没吃饭?” 沈晏昭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没反驳,坐到他拉开的椅子上,说:“找谁给你通风报信的?什么事都知道。” 他笑意淡了,不紧不慢地又补充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明早五点就要走,没精力跟你上床。” “……”陆朝野正在洗今天下午刚刚空运到家的水果,掐着沈晏昭大概到家的一个小时前从冰箱里拿出来,以便维持在较新鲜又不冰的状态,听见他这话动作一下凝固,偌大的空间里只剩哗哗的水流声。 他捏住碗边的手青筋暴起,最终若无其事地洗完水果,将玻璃碗放到沈晏昭触手可及的地方,浅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晏昭,话里带着古怪而讥讽的笑意。 “你是觉得,我在你家待到现在,是打算和你上床?” 沈晏昭没抬头,也没应声,默默咽了口汤。 这汤确实煲得很好,只捞一勺就能捞上不少名贵的温补食材,肉质软而滑嫩,汤底鲜美又略带甘甜,一口就能从食道直接酥到骨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陆朝野已经摸清了他的饮食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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