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昭翻了翻,没什么感想,淡淡道:“得罪人了吧。” 他对辛纤云这个人很早就没什么想法了,因为自己早年不得不应酬,非常感同身受小辈艺人在酒局上陪酒的痛苦,所以他尽量不让手下的艺人做这种事,一般是自己独当一面,也因此落下胃不好的毛病。 虽然他能给艺人挡酒,可娱乐圈里其他腌臜事无孔不入,譬如什么潜规则一类,虽然他往往直接拒绝,但总有人眼馋这种上位方式。 辛纤云就是其一。第一次闹掰是一位大佬表示想潜他的意向,但这人是圈内出名的能折磨人,沈晏昭做主替他婉拒了,结果招致他的强烈不满,认为沈晏昭是在断他的财路。年轻小孩一年半月出不了头有这种偏激想法沈晏昭也能理解,讲了道理后辛纤云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次日就拎着东西给他道歉,这个事便也算揭过了。 不过佛度有缘人,他费尽心血提供给辛纤云能够出头的资源,却被他因为自己的作风问题给白白荒废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亮了半天的手机终于响起一声极大的信息提示音,震得姚宁一惊。 “不好意思,”沈晏昭垂头看信息,“昨晚调的,忘记调回来了。” 回应异常简短,陆朝野只打了一个孤零零的“回”字。 车辆缓缓停稳在楼前,姚宁看他没动,提醒:“昭哥,到了。” 沈晏昭这才回过神,收起手机,临要关门突然想起来什么:“给你带薪休假,我这两个月大概都不会再接戏了。” “……啊?可是最近热度正……” 沈晏昭露出一个不知道对谁的歉意的笑:“最近太忙,家里人不高兴了。我看最近的本子也没有什么很钟意的,趁空闲多出去玩玩吧。” 姚宁跟了他一年半,曾经多次和别人讨论他是不是真的只工作不用休息,陡然看见那不可置信的变化还有点震惊。 无声无息之间,身处其中者不觉变化,看官却无比清楚。 -- 陆芙兰听到沈晏昭说他打算做晚饭的时候还有点愣。 “你做饭干什么呀?陆朝野那小子不在家?” “他今天有事出去了,”沈晏昭没有想提昨晚那些事让父母担心的打算,接着问:“他有什么很爱吃的菜吗?” “哎呦,你要说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她拿着电话在客厅里走了两步,语气里有点愧疚的意思,“我和你爸工作都忙,也没什么机会给他做饭,别看你爸厨艺那么好,也是后来闲下来才有功夫……这样,我给你问问赵姨,在家里干了半辈子的,打小陆朝野就吃她做的饭。” “……好。”沈晏昭微微怔住,在他印象里陆家一直非常幸福,同样陆朝野对他的爱也十分慷慨到位,以至于他竟然忽略了也许陆朝野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开心的事实。 某种认知被颠覆的错愕以及一段时间内扑面而来的愧疚感让他对下面的话都有点心不在焉,没再多聊什么,过一会就挂了电话。 虽说是回来吃饭,但实际上陆朝野是提前一个小时拎着打包的菜回来的。 生物钟到底没有抵挡过宿醉,他今天醒的时候就已经过早餐点了,一看时间彻底清醒,下意识就要翻身下床做早饭,一摸到身边冰冰凉凉一片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在沈晏昭家了。 昨晚的争吵浮现在眼前,未消散的怨气让他又缓缓躺了回去,心里却不可控制地一直在想沈晏昭吃饭没有。 思绪被饭菜香气拉回现在,他看着餐桌一愣,扭头见沈晏昭随便把零散的碎发扎了个揪,套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回来了?我还差两个菜。” “……”陆朝野别别扭扭地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回应,走到厨房把买的菜放到他手边,“我买菜了,别做了。” 仿佛冰层缓缓破开,汩汩水流氤氲成沈晏昭眼底的微光,买回来的菜外面套着保温盒,他掀开一看,照例还是自己爱吃的,抬头一看发现陆朝野刻意不向这边看,感慨地笑了笑,用那种浮夸的夸奖语气说:“哇,都是我喜欢吃的,你怎么这么好啊?” 往常这种时候陆朝野已经嗷呜嗷呜冲上来接受抚摸了,今天一听到也险些变身,又被理智掰了回来,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然后稳重地走过去把菜端到桌上。 吃饭时不谈正事,所以沈晏昭看到他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才开口。 “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应该好好谈谈观念上的差异。” “……嗯。”
第55章 Chapter 51病因 “好,”沈晏昭短促地笑了笑,“那就先由我来说。” 独特氛围在视线交融处蔓延,当两颗心脏同频共振,沟通就得以获得捷径。 “首先咱们说引子,也就是我最近的工作密度和拍摄题材。确实,我这大半年时间几乎没休息,也很少回家,陪你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家里的责任都由你来承担。这些我有很大问题,也很能理解你不高兴。主要是因为我想趁势头更好的时候多接几部,增加在大众眼前的出镜率,方便后续升咖一类的事情。” “至于那个吻戏,我明白你为什么生气。但我现在手上的本子太局限,可挑选的范围太少,如果你确实接受不了的话,我后续会少接这种题材,但应尽的义务我无法打折扣。” 缄默让精神隐秘绷紧,棋盘上一王一后隔着众子遥遥相望。 陆朝野常常会将沈晏昭误认为国际象棋中将士团团保护的国王,除去刚刚认识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表现得过于和缓,甚至会让人忽略一些因素。此时才发觉,在这场关系中,他仍然是那个年长者。 他的本质非常有韧性,能接受大多数不痛不痒的退让,比如体位、称呼、自己渗透的监视和无时无刻的查岗……但很显然并不包括完全舍弃自我和事业和完全归顺于自己的控制欲。 如果任由自己在他身上施加那些秘密的掌控,争吵会继续吗?他会痛苦吗?……会离开自己吗? 这样的恐慌让陆朝野在刹那间想为自己辩护,想说其实我也并没有想完全让你只属于我,但即将脱口的一瞬间他猛然意识到,这并非解释,而是狡辩。 原来他的内心真的想完完全全的占有沈晏昭,他想让沈晏昭只待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与其他人有联系,每天都只关心自己就更好了。 多年受到的教育残酷地告诉他,自己的控制欲竟然真的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这种苗头早有体现,只是被他刻意地用理智压了回去,只是他的大脑会下意识地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生气才会说那种话。 当争吵大规模爆发,遮掩的红布被扯开,病根在天光下暴露无遗。 沈晏昭双手交叠摆在桌上,观察着他的微表情,问:“你觉得呢?” “……”然而陆朝野没有说话,自身的劣根性被暴露时的那种震诧宛如一股强劲的电流从四肢百骸打进脑髓,良久他才干哑的开口:“好。” 沈晏昭参不透他在想什么,但觉得他的表情并不是很对劲。如果他能在这瞬间拥有读心术的话,其实是会反驳陆朝野的一些观点的——从始至终,从幸福到争吵,他内心从来没出现过分手这个选项。 就像即使陆朝野半夜大怒出门,他也毫不怀疑他第二天还要回来吃饭。 如果陆朝野有朝一日真的干出什么出格失控的事情,他大概会在保证不丧失原则和自我的前提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正确的道理。 正如认知里的那样,沈晏昭是这段关系中的年长者,他提早经历风雨,对小辈具有极致的耐心和包容力。 “那好,”沈晏昭微微笑了一下,“我能理解你的一些性格,如果你现在不太想告诉我那些问题的成因的话,我们可以先不去想他。现在说一件能让你高兴的事吧,往后两个月左右,我都不会有工作要处理,这段时间全部用来陪你。” “……什么?”陆朝野一辈子没刮过彩票,但此时真的有种中大奖的感觉。 除欣喜外更多的是不可思议,他火气下去之后就想明白了,沈晏昭刚刚改行不到一年要凭自己努力的话必须抓住这次热度,否则这一年打不出一个像样的水花的话,他的资源将大幅度下滑,后期的风评也有可能发生逆转。 总而言之,他的想法和前瞻判断都很专业,完全没有可挑剔的地方。 人非玉石,生而有瑕。但沈晏昭不在意,陆朝野也不在意,当思想出现冲突,唯有痛彻剖析伤口才能愈合。 -- 虽然说是两个月的假期,但沈晏昭还是有部分零碎的工作的。电影定档在国庆,首映礼后续还有各个城市的路演,任务不重,陆朝野很乐意当陪同拎包小助手跟着去。 不过那且都是后话了,摆在眼前的是沈连竹的开学。 陆朝野临时有会要开,沈晏昭负责去接他回家,准备第二天送他上学。 他到的时候沈连竹还在激情澎湃地补暑假作业,面对几本空白作业欲哭无泪。沈晏昭从小没有过这种经历,但是看他补得实在痛苦,想着索性帮忙写一点。不料刚拿起笔,陆芙兰就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手机正在视频。 电话那头陆朝野的声音如天边佛音徐徐飘来:“昭哥,你不要给他作弊,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帮他写作业……” 沈晏昭正义凛然扔下笔,果断表示自己没有一点这种想法,随即丢下孤军奋战的沈连竹进屋和陆芙兰聊天去了。 期间赵姨进来送水果,陆芙兰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等人走出去关上门拉着沈晏昭缓缓开口。 “其实我和你爸还挺对不起朝野的。” 沈晏昭心脏某处像被戳了一下,在那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呼之欲出。 陆芙兰叹了口气,因为想到某些事有点哀伤:“我们俩之前都太忙了,国内国外两边都要照顾,当时第一批下海的都不容易,谁知道会不会下一秒钱就打水漂了,几乎天天提心吊胆,没怎么回过家。他从幼儿园毕业到小学六年级,我们都没有什么精力管他,又不想移民,就让他在家跟保姆生活,好在他还有朋友,周家也能帮衬着点。” “等我们终于把海外的产业安排稳了,再回家就发现他跟我们没那么亲近了,隔着手机打电话跟天天在一块总归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成绩真是……比现在连竹还不堪入目,不过我们也没资格要求他什么,没长歪就很不错了。当时都没抱什么希望,想着要是实在成绩不好,就趁着我俩还好好的,多给他置办点保值的东西,以后也不用费心费力管企业,够生活就行。” “好在等我们回家照顾他之后发现孩子人品还不错,秦家是后来北京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跟秦家那小子玩的事,往后成绩竟然自己就好起来了,也没让我俩操心。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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