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翊的双手放在桌子上,肩膀放松,以一种非常自在的姿势在和许稚闲聊,“许先生饮食上偏好清淡,不是京市人吧?” 京市本土大都不热衷于油量过少的菜,他们爱好长时间的熬煮和烹炒做出的食物,时翊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对,我不是京市人。”许稚顺着话题提到了自己的家乡,并向时翊讲出了一个地名。 “那许先生怎么会想到来京市发展,是工作需要吗?” 是因为工作吗?许稚眼眸低垂,审计师事务所哪里没有,他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京市的这一家,房子住哪不行,他为什么独独看中君临府,小狗养哪只不行,他为什么要再次收养游乐。 许稚命令自己不许再想下去,他慢吞吞地回答:“...算是吧,京市挺好的,能提供的工作机会比别的城市多,虽然也相对的要累上一些,但这么久了,我也渐渐适应这里了。” 时翊看上去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中间他们点的菜一个个上齐都没能中止讨论。 他把水煮牛肉换到离许稚近的位置后,吃了几口青菜,接着问道:“时间久才适应吗,许先生来京市几年了?” 许稚刚好夹了口牛肉放进嘴里,鲜嫩的牛肉用热油浇过后多汁可口,许稚吃到好吃的东西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没多想就回复了时翊的话,“有五年了。” 时翊往前推算了时间,五年前许稚22岁,正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 “这么说,你大学不是在京市读的?” 许稚夹菜的手随着这句话悬停到了半空,对牛肉的热情瞬间尽数消失,他心中警铃大作,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拿不住时翊问这话是别有深意还是机缘巧合,所以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作何答法。 “怎么不说话?”时翊等了一会没等来答案,对许稚开了个玩笑,“许先生健忘到忘了自己曾就读于哪所大学?” 话说到这里,许稚避无可避,他的心沉了又沉,说,“我在A大读书。” “A大?”时翊像是惊喜于许稚这个答案,他和许稚简直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则兴致勃勃。 “我出国前也在A大读书,可惜读了两年就辍学了,这是因为——” 时翊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头顶,“出了一次事故,家人把我接去澳洲休养了,也是因为我这次事故,我失去了在A大的记忆。” 许稚静静地听着,在时翊说完后,他出声问道,“那次事故给你造成的伤害现在好点了吗?” 时翊面容一滞,他说的话里有很多个重点,事故、失忆、辍学,每一个都是足以吸引关注,但许稚对这些都不关心,他唯一想知道的就只有自己在发生事故的多年后,有没有好一点。 “我很好。”时翊笑容和煦,“疤痕都快看不见了,除了失忆有点影响外,其他的早都好了。” “我就说我看你眼熟,我们既然是校友,该不会就是同届的吧?我因为失忆把你忘了?” 时翊用最普通不过的语气说出了许稚深藏在心里的秘密,许稚被一击即中,愣在了当场。 他强装没事,实则饭都快吃不下去了,他坐在那里都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最后抿着嘴巴扮演沉默是金。 时翊像是没看见许稚苍白的脸色,他用公筷给许稚夹了几块牛肉,“怎么不吃了,是被我猜中了?” 许稚的沉默震耳欲聋。 “真被我说中了?”时翊挑眉道,“我们原来就认识吗?” 许稚低头吃掉时翊夹的肉,暗自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再抬头时他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声音平稳地说,“认识...但没有很熟,我也就刚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时翊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他沉思片刻,又问:“你当年学的什么专业?” “......” 许稚刚平复的心情霎时又乱了,他感觉自己快被时翊翻个底朝天,什么都快让对方知道了个干净。 “......金融。”许稚的嗓音已经哑了。 时翊听了就皱起眉头,“你和我同专业又同届,竟然会说我们不太熟?要不是我提起来,你甚至都没想出来我们是同学。” “一个专业学生很多,不一定会经常见面的。”许稚低声说道。 为了加深可信度,他开始给自己立人设,“我大学时习惯独来独往,和其他同学不怎么联系,确实对班上的同学没有很熟悉。” 时翊怀疑地打量着许稚,说,“你独来独往?可我看见你和你们公司另一个同事叫赵...”他没记住赵舒仪的名字,话到嘴边又换了个称呼,“赵小姐,你和她的关系就非同一般,今天会议中场休息的时候你们一直在聊天。” 中场休息那短短十分钟时间,找时翊签字并汇报工作的下属就有好几个,许稚以为时翊光忙这些了,而时翊居然还抽空监测整个会议室,看看谁都在做什么。 还有什么能逃过时翊的眼睛?真不愧是当上领导的人。 许稚心惊又气急,赵舒仪是单身,更是女生,不能随便传出两人的绯闻,要是影响赵舒仪在公司里的声誉就是他的不是了。 他赶忙澄清道:“没有非同一般,我和她就是普通同事关系,我真不骗你。” “没骗我?”时翊看向许稚的眼睛,其中已经不乏审视。 “真没骗你,真的。” 时翊盯了许稚好一会儿,终于他的目光开始转移,逐步向下,在许稚即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的视线停在了许稚的左手上,问道。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左手无名指会带着戒指?” 倘若许稚观察得再细微一些,他就能发现时翊的口气是在质问他。 而时翊作为他公司的客户是没有这个权力的,也不应该在意自家公司聘用的审计师是否是单身,可是他就这样做了,许稚也遵从着对时翊刻在骨子里的顺从,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许稚不自然地将放在桌子上的手藏在了桌子下面,这枚原本是属于时翊生日礼物的对戒,被他习惯性地戴了五年,在今天也一如既往地戴着。 “这是装饰品,我戴着玩的,没有什么意义。”许稚说。
第53章 他有秘密 许稚觉得自己快虚脱了,他完全招架不住时翊接连的提问。 时翊都没有费什么口舌,他只用不疾不徐地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许稚就像吃了吐真剂,把自己的情况向时翊交代得明明白白。 和时翊分开回到自己家里后,许稚脱力般地躺在沙发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手指头一下都不想动弹了。 这顿饭他为了应付时翊,几乎把自己的精力全耗尽了。 这时,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一阵响声,这表示有来电了。 许稚疲惫不堪地从茶几上拿起手机,一接起来,秦明远中气十足的声音就从耳边响起。 “许稚,你这周是不是休假来着?周末返回京市了吗?晚上一起吃个饭啊!” 秦明远大四那年跨专业考研去了电影学院读导演,硕士毕业后,他瞄准风口加入到了竖屏短剧拍摄的大军。 他深谙抓马爱情故事的精髓,推出的作品通通是要素大杂烩的类型,要狗血有纯爱,要疯癫有内核,众多看点齐聚一堂,都快有点应接不暇了,这也让他拍摄的短剧非常之吸引眼球,每每大爆。 秦明远是自由职业者,他不拍摄的时候就全世界到处飞着玩,而许稚连最基本的休息时间都不能保证。 好不容易他从非洲玩了一圈回来,找了个时机约许稚见一面。 许稚在沙发中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的靠垫上,他捏了捏鼻梁,说,“没休假,现在还在上班呢。” “我去,你那个傻逼公司没给你假期啊?” “临时有项目安排,公司让我顶上了。”许稚说。 “凭什么让你顶啊?你们公司那么多人,离了你还不能运转了?你看看你休个一周的假,回来后公司还在不在。” 秦明远一听就火了,他把自己代入被资本家压榨的奴隶,语气里都带着恨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没有假期的人是他。 许稚哭笑不得,“项目我都已经接手了,说这些也没用了。”他好说歹说把秦明远的劝消气了。 “那你既然这周在京市,那我们周末见?” “呃...恐怕不行,周末要陪客户。” “什么?!”秦明远又跳脚了,“什么客户还要占用你的周末时间去陪,你没事吧?你怎么成为工作的傀儡了,他让你陪你就答应?” “这个客户不是别人...” 许稚支支吾吾了半天,他本来没有计划把和时翊重逢的事情告诉秦明远,因为他肯定秦明远知道了一准要痛批他。 许稚的预感相当之正确,在许稚花了很少的篇幅讲了他和时翊重逢的事情后,秦明远用了比他之前三倍还多的时间反过来教育他。 “大哥,你们已经分手了,你懂什么叫分手吗?分手就是不需要再联系、没必要见面的关系,我想请问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他吃饭,还约好周末去他家玩?” “如果你想和他复合,我没有任何意见,但你们之前分手的问题解决了吗?你敢保证这次你俩复合不会出现相同的情况吗?” “许稚,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你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不是不记得你刚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了?你痛苦成那个样子他知道吗?他都把你忘了,你醒醒吧。” 秦明远的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地向外输出,长篇大论下来把他自己说的口干舌燥,他论述完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杯水。 许稚也就得了空,他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想和他复合...就是偶然遇见了,然后他还和自来熟地邀请我,他毕竟是公司的客户,我始终拒绝也不礼貌...” 秦明远:“......” “你自己听听这理由合理吗?你这不是还喜欢他是什么?”秦明远咬着后槽牙说道。 许稚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来由地看向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铂金发出的光芒几近刺痛进他的眼睛,这枚戒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对于时翊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慌忙地把戒指摘了下来,打算找个地方存放好,吃饭时时翊都注意到这枚戒指了,他已经有点做贼心虚了。 但手边一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许稚就把这枚戒指暂时放进了裤子口袋里,准备和秦明远结束通话后,把戒指放在它的原装戒指盒里。 “喜欢他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啊。”许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 “你最好是。” 秦明远姑且相信许稚真没有想和时翊复合,他给许稚出了个主意。 “既然你不是要和他在一起,索性就冷处理好了,他找你不好拒绝的话你就去赴约,但是你可以冷暴力他,展现出一副对他没兴趣的样子,这样几次下来,他自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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