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心的剧痛从脚底直窜向胸口,曲佳乐躺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坐起身,拉着温聆由一片泥泞中艰难站起来。 两人身上几乎要被大雨浇透,天色完完全全黑了下来,即使对望也只能看到彼此的轮廓。 没了手机,现在无论是对外求救还是自己走出去,瞬间都变成一种奢望。 “对不起,佳乐。”耳边传来温聆的低声抽泣:“都怪我,不该把你找过来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曲佳乐知道这其实并不是温聆的错,可他也确实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心头被强烈的恐惧笼罩着,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窝在一个暖和的地方放声大哭,自顾尚且勉强,安慰人给人宽心的话,更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两人继续这么走下去,还不知会在山里迷成什么样,只能姑且先找棵大树避一避雨。 衣服被雨浸过寒津津粘在身上,曲佳乐冻得缩起了脖子,神情空洞背靠着树干。 调动不起多余的情绪,这一刻只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好后悔自己这段时间对陆谦总是躲躲闪闪的,不就是被人亲了一下么,自己到底在扭捏个什么劲? 出门之前为什么不主动给人发条信息说一声? 为什么要打车,陆谦那儿明明有司机,跟他开个口的事自己到底在倔强什么? 也不知男人今晚到底回不回家,要是这几天都住在公司,等他发现异常再找到这儿来,会不会自己尸体都已经凉了…… 耳边温聆的道歉声还在继续:“对不起佳乐,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曲佳乐摇摇头,吸了吸鼻子,手掌轻轻拍在对方的背上。 现在只寄希望于景区有巡逻的人能发现他们,或者等到天亮再想办法摸索出去。 气氛一片死寂之时,他听见温聆颤抖着问:“佳乐,这林子这么大,要是一直走不出去、或者一直没人找到咱们,又该怎么办呢?” 曲佳乐也不知道,眼底神情茫然又绝望。 他幻想着能有奇迹,希望眼睛闭一下再睁开,自己期盼的身影就能立刻出现在面前。 曲佳乐想了想,上次那突如其来的一吻之后,自己与男人独处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多。 除去人工作方面的原因,也怪自己潜意识对问题的回避。 曲佳乐后悔了,他就不应该这么怂。 就该拉住男人告诉他,那晚强吻的的人不是姐姐而是自己。 不就是初吻被夺走了么?坦然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已经原谅他了! 甚至只要他还愿意罩着自己,想亲多少下、想对自己做任何事都行。 因为就是在这一刻,曲佳乐突然发现自己并承担不了失去陆谦的后果。 只要有男人在自己身边,天大的麻烦都可以被解决,在最无助的时候,只有男人的存在才能给自己最需要的安全感。 他分不清这种感情究竟算什么,算什么都行,只求求人能快点出现。 自己什么都可以不要,眼睛看到、耳朵听到的一切都可以是假的。 只有待在男人的怀里被他紧紧抱住,那种感觉,才是最真实的。
第40章 “那我是什么?” 山间骤雨来得急退得也急。 月光从云层里一点点冒出来,空气中潮湿的土腥气却久久挥之不去,地上斑驳的树影摇曳,无声无息融进浓重漆黑的夜里。 远处出现第一缕强光手电筒扫射的光线,温聆深吸口气激动拍了拍曲佳乐,两人互相拖拽着迈步向前用力挥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呼喊。 直至看到着装统一、背着绳索器具的景区管理和消防员出现在面前,两人的求救声方才止息。 景区大门外拉起长长的警戒线,闪烁警灯刺入曲佳乐迷离的双眼。 神志恍恍惚惚间,人抬起头,从乱流中一眼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逆着光,视线一动不动投在自己身上,沉默地站在警车旁边。 周遭所有的杂音瞬间被屏蔽,曲佳乐脚步缓慢挪动着,强忍住眼眶的泪意,一点点向着男人身边走过去。 助理手里抱着两件被子一样又宽又厚的羽绒服,见状先一步迎上来,将衣服的拉链解开,敞开披在曲佳乐身上。 随后看了眼旁边,把另外一件交到温聆的手里。 曲佳乐浑身泛着哆嗦,湿润的眼睫下眸光切切,如今走近,却忽然没了与男人对视的勇气。 埋下头,委屈抿住了嘴。 自己从小到大捅过的篓子不少,能把警察消防员全都给惊动的场面这还是第一次。 看男人凝神望着自己长久不出声,曲佳乐心头一凛,以为一定会遭到责骂。 谁知人只是掐了手边的烟,抬手将他绒绒服的衣领往中间拢了拢,问他:“冷吗?” 曲佳乐摇摇头,牙齿在唇间轻轻打颤,看男人凝眉,很快又诚实地点了几下。 陆谦单腿弯曲蹲下来,扣住长款羽绒服的锁扣将拉链一拉到顶,起身后为他把帽子罩上。 助理往掌心哈了口气,看着几人出声:“车里开着暖气,大家别在这儿站着了。” 曲佳乐没敢出声,抬眸小心翼翼打量男人的反应。 陆谦摸他的脸,拿下粘在脸颊的一片树叶,示意助理开门,身体往旁边错了一点。 而也是走近了曲佳乐方才注意到,男人脚边堆了满满一地的烟头,一眼望过去,根本数不清今晚到底抽了多少。 曲佳乐和温聆一起上了车,警察的笔录也是在车上做的。 助理倒了热水分别递给他们,陆谦则留在外面跟救援队的人交涉。 曲佳乐将车窗降下来一点,嘈杂的噪音瞬间涌至耳边。 穿着消防员制服的两人站在陆谦对面,从对方的话语中,时不时能听见类似于“医院”“观察”此等有关的字眼。 他看见男人点头、同对方握手,之后解了大衣的纽扣转身走回副驾。 曲佳乐也收回目光,将车窗升起来,脑袋疲惫地靠向座椅后面。 副驾的车门关上,男人抚了抚腕间的手表,没有再回头看过他和温聆。 须臾后启唇,余光留给驾驶座上的助理,只语气淡淡镇定说了两个字:“回家。” 家庭医生赶在一行人之后进门,为曲佳乐和温聆量血压、做了一系列详细的检查。 人在临走前留了些驱寒的冲剂和涂抹外伤的药膏,看温聆脸上那道口子伤得尤其严重,因此还特意嘱咐,应该尽早找专业的皮肤科医生再评估一下。 两人分别占了主客卧的卫生间洗澡,曲佳乐行动较快,先人一步出来了。 陆谦拿着浴巾等在外面,给他把头发上的水珠擦掉,又用吹风机帮他吹干。 等人乖乖在床边坐下,这才把棉签从塑封里抽出来,一条腿跪在地上给他上药。 曲佳乐在山坡上那一下着实摔得不轻,膝盖骨上淤青已经变成了黑紫色,脚腕骨处的袜子被树枝挂烂,附近皮肤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 男人将他的脚腕捧起来,让他脚丫踩在自己的膝盖上。 棉签擦过伤处的时候有点蛰,曲佳乐条件反杀往回缩了下,却很快被男人干燥的掌心钳住。 看人眉宇间埋着一抹郁色,曲佳乐咽了咽口水,斟酌了好一番这才出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陆谦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他,眸光平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从公园门口碰面到现在,男人确实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如今态度也算得上温和,投来的视线里,却几不可察透着丝凉薄。 他越是这个样子,曲佳乐心里就越是没底,低头,咬着唇嗫喏:“可我总感觉,你在生气……” 男人敛着眸沉默,任凭时间在无声无息的对峙中悄然划过,凝视人膝盖上那一块青紫的伤痕却无以辩驳——因为曲佳乐的感觉是对的。 这次如果不是纪浔那小子多少还有点良心、把温聆失踪的事情告诉了纪云淮,而家里那件登山用的冲锋衣又恰好不见了,他怎么也不会把这些看似不相关细碎的线索联系到一起。 警察调取了景区门外的监控,知道人至今还困在林子里下落不明,当时能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天际边第一声雷电划破夜空时,随之而来便是堕入深渊般的恐惧。 陆谦承认自己当时已经慌了,只能通过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来压制情绪。 他一心期盼着人能平平安安被找到,但要真是出了个三长两短…… 之后就是和纪云淮撕破脸,他也一定要把纪浔这个杂碎给宰了。 怒气上头时确实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事后静下心来想想,这件事和人家纪浔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件事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曲佳乐却选择一声不吭,不做任何准备单枪匹马就这么找了过去。 之前的这么多年,遇到应对不了的问题他都会第一时间向自己求助,现在人是长大了没错,脑子也可以继续不聪明,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反倒越来越疏远了? “你爸妈临去美国前,我答应过他们要好好照顾你的。” 思绪回转,男人说着顿了顿,喉结在颈间轻滚一下:“但你要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以后都不再需要我了……” “我放你走。” 虽然这四个字由他口中道出已是无比地艰难,但他还是说了,声音沉着,咬字还算清晰。 曲佳乐脸上却当即浮现一抹慌张的神情,攀住他的胳膊:“没有!不是这样的!” “温聆当时说他手机没电了,我一着急就没想那么多。”床边的人极力辩解:“我其实后来真的很后悔,应该第一时间先来找你的,或者让你告诉纪浔的小叔也行。” 人说着大喘口气,咳了两声:“我没有办法放着温聆不管,纪浔这件事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赶过去,看见温聆脚扭了一个人坐在路边那样子究竟有多可怜!” 明明他自身状况也不怎么乐观,现在却还有心思为别人打抱不平。 陆谦眉心蹙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望过来,默了半晌,手在人耳垂间摩挲:“纪浔那笔帐还没算完,之后自有人会收拾他。” “但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男人说着叹气:“一定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凡事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也顾及一下我。” “就算我对你来说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你身后还有姐姐和父母,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想想他们该有多伤心?” “所以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陆谦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就这么点到为止吧。 人既然已经吃过教训,很多道理自然会明白,自己叮嘱太多反而显得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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