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忙。” * 一周之后,救援圆满结束,医疗队平安回到阳城。车停在省院门口,众人用鲜花、掌声迎接凯旋。 时桉头回见识这种阵仗,比结婚还喜庆。 他捧着束花,陈小曼和赵康围过来。 “时哥牛逼,成救灾英雄了。” “时桉好厉害呀,向你学习。” “学校也发你新闻了,主任、院长各种转发,论坛都疯了,迷妹们到处要你电话微信。” 时桉有点懵,详细问了才知道,原来记者以他为主人公,用《最年轻的“很忙”医生》为题,做了整版的报道。 详细描述时桉这半个多月的经历,包括看护重伤家属的孩子,主动参与危险救援,认真负责的行医态度等等。 单是这种新闻,也算不上焦点,认真负责的医生数不胜数,但新闻贴出了时桉的照片。 被钟严抓得凌乱的黄色头发,单边的黑色耳钉,还有那张酷到爱答不理的脸。长得帅的男青年很多,但这种打扮,又认真负责的年轻医生却稀有。 新闻发出,立即引起关注,各方媒体亲自求证,无论是院方还是学校,均对时桉都有极高的认可度。各大媒体争相转载,在时桉还没有信号、收不到消息的情况下,小火了一把。 时桉这才明白,为什么回来的路上,那么多人加好友。他还以为手机中病毒,全给拉黑了。 “唉,这一夜之间,姑娘们都爱上你了。”赵康羡慕的眼珠子冒星星,“要是知道去那能解决单身问题,我也去了。” “是烧香拜佛来的福气吗?” “被那么多姑娘加,爽吗?” “我也想感受一把,唉。” 赵康喋喋不休,时桉忙着回消息,半句没听。 “现在有多少姑娘加你了,聊着几个啊?”赵康凑过来,“靠,你这么快就约上了?” “没约。”时桉按掉手机往办公室走,他得完成交接工作才能撤。 折腾完一切,时桉找到钟严,询问是否还有安排。 “今天早点回去。”钟严说:“走吧,坐我的……” 时桉只听了前半句,撒丫子就跑,“钟老师,明天见!” 顺着时桉离开的方向,赵康的大嗓门贯穿走廊,“时哥,你约姑娘的时候,帮我问问她有没有单身小姐妹啊!” “时哥,苟富贵,勿相忘!” “你有对象了,怎舍得我孤单。” “我的青春、我的爱情就靠你了!” “我也不差,正经的医大研究生。” 钟严站在办公室门口,揣着兜。 姑娘,对象。
第21章 拥抱 省医院门口,时桉东张西望,很快锁定目标,冲着个一米九多的壮汉飞奔。 马路对面的壮汉比他还激动,张开双手,边跑边喊,“时哥,我可想死你啦!” 兄弟相见,分外开心。 时桉捅了他两下,又捏捏肩膀,“大铎,怎么感觉你又壮了?” “可不嘛,每天往死里练。”王铎撸起袖子,把肌肉亮出来,“想不壮都难。” 时桉刚来省院规培那阵,正赶上王铎准备省运会,封闭性训练,通讯全断。 好不容易王铎封闭结束,时桉又去日喀则救援。忙得要死,也没信号,王铎看新闻才知道他干大事去了。 “时哥,你这回牛逼了。”王铎去翻新闻,“我看到照片人都傻了,绝顶帅。” 时桉堆着脸,“别提了,脑袋疼。” 一来是电话狂轰乱炸,时桉嫌麻烦,二来他干的都是分内事,真没必要大肆宣传。 “我懂。”王铎自然了解他,“你也甭担心,新闻过两天就压下去了。” 日喀则之行,时桉收获很多,但也有遗憾,王铎的比赛他没能亲临现场。 省运会决赛,地点就在阳城。 “没事,你干光荣的事,我这算啥。”王铎乐呵呵的,“再说了,第三名有啥意思,等我拿冠军的时候你再去。” 时桉笑着说:“行,我等着呢。” 王铎搭上他的肩膀,“怎么着,今天吃啥?” “老地方呗,走。” 时桉和王铎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他俩的感情,更像是双方母亲情感的延伸。 两位妈妈认识多年,情同姐妹,同年结婚,同年怀孕,买了同小区的房子,来往非常密切。 时桉父亲去世后,也是王铎全家的帮衬才走到了今天。 两位妈妈怀孕前还订过娃娃亲,结果双双生下大胖小子。 直到时桉十八岁主动出柜,妈妈和姥姥第一句话都是,“你真和小铎处上了?” 这句话让时桉和王铎互嘲了半个多月,现在回想起来,家人对他出柜接受良好,没准儿得感谢王铎。 两个人面对面夹菜,聊着这段时间的见闻。王铎说训练的苦逼,聊比赛的趣事。时桉谈倒霉的规培生活,说急诊科的折磨,聊带教老师是魔鬼,又说魔鬼变成了他房东。 吃完饭,两个沿着河边走,天南地北地聊,就像回到了小的时候。走着走着,对面传来呼喊声,似乎有人落水。 二人奔到河边,夜晚视线受阻,河面隐约浮着个人影,看身形像孩子。 八年前的溺水,给时桉造成些阴影,他有心相救,但力不从心。 时桉转头,王铎袜子都脱了。他练铁人三项,游泳是必备技能。 时桉帮他拿书包,“你注意安全。” 王铎伸臂,做了准备下水的动作,“放心吧,全省第三也不是闹着玩的。” * 陈曼查完床回到办公室,钟严还没走。 “哟,钟主任又当劳模啊。”陈曼接了杯水,靠在他桌边,“不着急回家?” 钟严翻着病例,摆弄签字笔,无视了她的问题。 陈曼挑眉,“小租客今天不在家?” 钟严抛出的字硬邦邦的,像压了块砖头,“见姑娘去了。” “姑娘?”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新来的护士冒冒失失,“陈医生、钟医生,刚接到急救电话,庆阳河发现个溺水小孩,七八岁左右,正在打捞。” “他们还说。”护士弯腰顺了口气,“打电话的人,是小时医生。” 陈曼揪心,“小时跳下去了没?” 护士摇摇头,“不知道,没说。” 不到十分钟,救护车停在急诊门口。 车门打开,并未看到时桉,病床上的是位面目狰狞的成年男性。 跟车医生向钟严描述情况:五十一岁男性,既往有糖尿病史,两年前诊断为冠心病,未规范治疗。发病前曾大量饮酒,突然出现剧烈的胸痛、胸闷。 钟严无暇顾及其他,迅速投入抢救。 病人推入抢救室前,钟严看到了从另一辆车下来的时桉,面色沉静,仍在奋力抢救。 好在衣服是干的。 抢救三室,钟严不懈努力,患者脱离生命危险。 与此同时,陈曼推门而入,“这儿交给我,你去看看小时。” “怎么了?”钟严摘下听诊器。 “拉不动。”陈曼摇摇头,“你先过去吧。” 隔壁抢救四室。 患者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眼周微青,口唇发绀,心电监护仪呈现一条直线,已无生命体征。 时桉站在床边,锲而不舍地做心肺复苏,潮湿的发尾贴在额头,T恤衫被汗水浸透,清晰可见脊椎轮廓。 钟严接过患者的死亡医学证明书,早在四十分钟前,已经宣告脑死亡。 脑死亡即全脑永久性丧失功能,是不可逆的过程,再努力也无力回天。 钟严站在他身后,“时桉,可以了。” 当事人未理,双手叠加,持续胸外按压。 钟严又叫了声,“够了,不要再做无用功。” 时桉仿佛没听到,像个不知疲倦的永动机,“醒过来,不要睡,妈妈还等你回家。” “我知道你想活着,睁眼啊!” “快醒醒,不要睡了。” “时桉,我不想重复第三遍。”钟严的口气,凉的像能溺死人的水,“三、二……” 最后的数字还未下落,时桉提前放开了手,眼神依旧不舍,用力黏在孩子身上,想把他拉正、扶起,拽下床。 钟严放下死亡证明,“上楼。” 时桉垂着脑袋,跟在钟严身后。 见他出来,王铎立即冲上去,“时哥,咋样了?” 时桉摇摇头。 “草,我再游快点就好了。”王铎赤脚踩在地面,他全身湿透,拎着那双干干净净的篮球鞋,“都特么怪我!” “不关你的事。”时桉脱下书包,把自己的外套披给王铎,“早点回去吧,别感冒了。” 和王铎告别,时桉跟上钟严的脚步,进入休息室。 白亮的日光灯刺痛眼皮,时桉的脑袋像丢失了支撑力,杵在阴暗角落里。 钟严站在他面前,像个没有感情的提问机器,“医学上判断死亡的标准。” 时桉不假思索,“心肺死亡和脑死亡。” 钟严:“哪种更被广泛接受?” 时桉:“脑死亡。” “脑死亡的判断标准。” “昏迷原因明确,脑干反应消失,无自主呼吸,脑电波消失。”[注] 阳城的天还热,钟严却没了在风雪天里的温柔,“今天哪错了?” “做不到你那么冷静。”时桉牙缝里挤出不服,“也没你那么冷血。” 钟严:“作为急诊医生,你在浪费医疗资源,占用有限空间,阻碍科室高效运转。” “不好意思,我不是急诊医生。”时桉用力咬牙,强迫不扭曲五官,“我就是个破实习的。” “时桉,是我最近太仁慈,开始对我撒气了是吧?” 时桉嘴上说着“不敢”,态度和行为却处处“大胆”。 “在你眼里,急诊医生的使命是什么?” “救命。”时桉没犹豫。 “怎么救?随便救?盲目救?认准一个人,没日没夜、不计后果地救?”钟严说。 “如果今天溺水的不是一个是十个,你先救谁,轻症、病危、重疾?还是哪个顺眼救哪个,这个救不活,别的就得等,等到你不想救为止,对吗?” 时桉不服,“我今天用的是自己的休息时间。” “当你开始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不会有人关心你是休息还是工作。”钟严说:“他们只知道,你是医生,在抢救患者。” 在专业领域和钟严对抗,等同于鸡蛋磕石头,时桉不再犟嘴。 “急诊科是半开放空间,每天人来人往,医护、患者、家属、记者,甚至是职业医闹团队,你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时桉,你看患者戴有色眼镜,救他们分三六九等吗?” “当然没有。”时桉脱口而出,“绝对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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