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回家的路上程渝有想过是不是恶作剧或开玩笑什么的,但联想近况,和苏唯严肃正经的神情,程渝心沉了沉。 他宁愿是开玩笑,是假的,但一上车对上段林茉红的像个兔子似的眼睛,程渝心里了然了,有种被大雾包裹,雾气终于散开的沉寂感。 段林茉年纪还小,忍不住眼泪,虽然平日里和段西越斗嘴互骂,但总归是兄妹,感情差不到哪去。为段西越的失踪哭上一哭,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他算什么,程渝茫然地想,他的眼眶在发热,却又不敢哭,他能哭吗?他为什么哭呢? 不就是失踪,有什么好怕的,云京总共这么大点地方,段西越能去哪。 程渝吸了吸鼻子,泪眼婆娑地问段北斯:“北斯哥,段西越他……” 一屋子满是消极低落的情绪,还有时不时的抽泣声和窃窃私语,大致都是“没事的,一定会平安的”“相信他”之类安慰的话语。 程渝哽了下,声音已经带上哭腔:“你们报警了吗。” 段北斯闭目养神,眼珠一动,摘掉塞在耳朵里的棉花,忍无可忍地吼:“哭个屁,他是离家出走又不是死了!” 离家出走? 程渝愣在原地,屋子里其余人也面面相觑。 什么离家出走,不是失踪吗? 段林茉哭到一半硬生生停住,憋出一个哭嗝,很快质问苏唯:“你不是说他失踪吗?!” 苏唯也疑惑了,“北斯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段北斯当时被段西越气的把文件扫了一地,怒气冲冲地说:“人不见了,还不快点去找?!” 苏唯模仿的惟妙惟肖,段北斯的视线阴森森,落在他身上。 气氛一时间凝固住,不过还好误会一场,所有人都长泄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 程渝讷讷问:“那段西越为什么离家出走啊?北斯哥,你没有去找他吗?” 段北斯一脸呵呵:“你竟然不知道,没想到段西越还是个深情种。” 段北斯对自己亲弟弟毫不留情,对外人也是重拳出击。他比了一个手势,让程渝跟他出来。 三分钟后,段北斯绕着打火机点燃烟,程渝一点也不客气,在有些事上他会因为段北斯是哥哥而尊重,但涉及他不爽的事程渝从不会委屈自己。 程渝皱着眉说:“北斯哥,我不能闻烟味。” 段北斯把烟叼在嘴里,没点燃,含糊不清的说:“抱歉,我忘了。” 又过了一会,程渝没有耐心了,冷下脸:“北斯哥,你要是不说我就去问段阿姨了。” 段北斯莫名笑了笑,“你现在的凶样还挺像段西越。” * 夜深,带着凉意的风呼呼吹着,皎洁的月光洒落大地。 段西越躺在横杠上,幽黑的眼睛注视着天空。一、二、三……今晚星星不少,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程渝可以把外套脱下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 草地上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段西越仰着头望天,心里涌起一阵戾气。 声音越来越大,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段西越从横杆上跳下来,看也没看将出现的人撂倒。 黑暗太重了,光线暗淡的地方,段西越还没看清是谁,然而他这一撂,来人的面容便暴露在月光下。 段西越瞳孔一缩,来不及收回手了,他把自己垫在下面,双手钳住他的肩膀。 “你怎么来了?”段西越的声音还是喑哑的。 程渝灰头土脸从他身上爬起来,刚刚情况太紧急,他还没喊出声就被段西越狠厉的眼神镇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素白的脸上有两道灰痕,衣服也是皱皱巴巴,头发乱蓬蓬,看起来像只被主人精心呵护却又调皮爱玩偷偷跑出来,把自己弄的一身狼狈的名贵小猫。 段西越躺在草地上,程渝跨在他身上,没给他准备时间,双手精准抓着他的衣领,一副凶狠的恶相,大声说:“你知不知道这样让我有多担心!” “……抱歉。”段西越狼狈地偏过头。他不想让程渝掺合进来,也没想到程渝会来找他,更没想到程渝能找到他。 程渝眼里噙着泪水,他找了段西越很久,从段家出来就开始找,那时还是中午。程渝努力做出凶巴巴震慑别人的样子,却忍不住想哭。 ……真的吓死他了。 程渝转了转眼珠,鼻尖红红的,泪眼汪汪笑起来,骄傲的不行:“你猜我怎么找到你的?” 段西越纵容他,顺着他的话说:“不知道。” 程渝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贴上了那两片薄而泛白的唇。 有些凉,干燥,但舒服,开心。 段西越像是直接呆住了,两个人的眼睛都睁着,没人知道要闭上眼。两双南辕北辙的眼眸对上,一个震惊到瞳孔缩小,一个平静到含着笑意。 程渝放开他,贴着他的额头,小声说:“段西越,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第50章 追求 一片寂静。 风拂过草地发出簌簌的声音,深处传来不停歇埋藏深处某种小动物的叫声,鸣长幼小。在他的话落下那一刻,段西越的整个世界都停滞不前。 仅仅是眨眼间的事,程渝双手抓着他的衣领拽紧,眼睛明亮的过分,充满紧张和令人心软的可怜,像是生怕被拒绝。 段西越仍是愣怔地看着他未言,他太震惊了,甚至于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事实上段西越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这样的美梦。 晚上的梦越美好温柔,白日里就越清醒痛苦。他无数次看着程渝的笑脸欲言又止,话在嘴边滚了几个来回又被他咽了回去。 段西越计划的完美无缺,真正行动起来又束手束脚,付诸前每每想是否伤害到程渝,于是连追求他都只能默默无声。 要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程渝会主动和他告白,段西越只会随意地笑一笑,懒得与此人多说废话,毕竟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然而这一天真的发生的时候,段西越的心里竟然从未有过的平静和淡然。 他和跨坐在他身上的程渝深深对视着,幽黑的眸中情绪翻涌,首先打破僵局,扶着他的腰,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我哥告诉你的?” 程渝抓着他衣领的手不自觉放松些许,怔然地看着他。他在来的路上想过无数种段西越的反应,唯独没想到他避而不谈,程渝心里先是茫然再到惶惑,最终汇成一股怒火。 这怒火将他的眼睛烧的更加明亮,成为黑暗中最闪耀的光芒,灼得段西越哑然。 “你以为他不说,我就不知道吗?”程渝深吸一口气,离他远了些,“不就是喜欢我吗,你是不是不敢告诉我。段西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瞻前顾后了,你不是一直都拽的要死吗?你和你爸妈说了,和你哥说了,甚至连苏唯段林茉他们都知道,却偏偏要瞒着我。” 随着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眼眶也渐渐红了,嘴唇轻微颤抖着,眼尾是最浓重的一笔色彩,眼里蓄满晶莹剔透的泪水,那模样就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心软,更别说段西越。 段西越刚想说些什么,神色焦急起来,上手抚他的眼眶,却连碰都没碰到就被程渝飞快地打了一下。 程渝的声音染上鼻音,他吸了吸鼻子,越想越委屈,凭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难道他像个傻子吗?难道段西越只是说说而已,却从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吗? 这纯属是程渝多虑了,段西越自从开窍以后,不说日日都被困在残酷的现实,夜夜也总有了。尤其是这几日,他甚至每晚都能梦到程渝冰冷刺骨的眼神,居高临下,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程渝哽咽着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牛逼,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段西越,你是无所不能的吗?你自己解决了这么多,却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为什么?” 眼泪顺着脸颊汇聚到下巴尖,眼看着要滴落下来,被段西越伸手接住了。 段西越捧着他的眼泪,哑着嗓子说:“我……”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到几乎听不见,于是咳了咳,“别哭。我错了。” 程渝冷笑一声,泪眼朦胧的看他:“你错个屁。你太对了,段西越怎么会犯错呢?” 段西越百口莫辩,他也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说什么都行只要程渝别那么生气。即使段西越还分神想了一瞬,事情是怎么演变成现在的样子,程渝的告白昙花一现,他连回味都只能浅尝辄止。 身下的草地有些湿,此刻段西越也顾不上这么多,揽着程渝的背坐起身。程渝口中放着狠话,此时仍乖乖坐在他的怀里,两条腿弯曲在两侧,被段西越紧紧地环在怀里。 怀里真实的触感和灼热的泪水使得段西越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到有些手抖。 直到现在他才敢相信,哦,原来刚才程渝说的是真的,没在开玩笑。告白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此时的姿势亲密无间,两个人紧紧相拥着不放过一丝缝隙。 段西越整个人像踩在云端一般飘飘然,脚下踩不到实地,原来这是梦想成真的感觉,今天的段西越拥有来自程渝赋予的幸运。 传说是骗人的,但程渝真真切切眷顾着他。 段西越用手擦拭他眼角的泪,最后勾了勾下巴上的泪珠,态度良好的认错:“程渝才是做什么都不会有错的,程渝乖乖,程大少爷,鱼鱼大人,原谅我可以吗?” 程渝的眼泪本来已经快要止住了,他一口气说完刚才那些话之后甚至有些缺氧。在段西越的怀抱里,程渝大脑一时呈现放空状态。 但是不凑巧的是,程渝从小就有些泪失禁,经过段西越这么一说,眼泪像开了闸,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怎么流也流不完。 他像是水做的,无声无息任由泪水从眼眶里滑落,抿着嘴睁大眼睛目光虚焦,安静地流眼泪。 段西越没有办法,怕他哭的太狠明天眼睛会疼,捧着他的脸,轻吻他的眼睛,眼泪咸湿进入他的口腔,段西越笑了下,好声好气地哄:“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让你担心了是不是?我真是罪该万死,你打我骂我扇我解解气,别哭了,哭的我心疼。” 段西越最后轻缓而又悠长地道:“程渝,我不想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敢。” 程渝像只小猫一样瞪大着眼睛,睁得溜圆,紧紧盯着他,耳朵也竖起来似的,生怕错过一句话。 段西越被可爱的手痒,忍了忍还是克制住了,不然人真的安慰不好。“我很害怕,”他声音低低的,像在诉说情话,“我没办法不做任何准备草率地和你说开始。心意算什么,你看得太轻了,我要是只能说喜欢你和我在一起,那我不是太没有担当。” “好歹当了你这么多年兄弟呢,我肯定得对你负责,是不是?” 段西越引导着他,程渝缓缓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剖白是将自己的心摊开来,段西越平素里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对他来讲,几乎是相当于把自己的结局完全交给程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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