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不是这样的。 不说眼下的人,就算是五年前的那个,贺免也有很多没弄明白。 他以前觉得祁修竹爱得不够,于是总在床上逼他说“喜欢”。 后来这样也失去作用,他便在旖旎散去后、在拥着他入睡前,凑在他耳边问。 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在这种时刻,祁修竹总会耐心回答他,说的也都是他爱听的。 但天一亮,等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时,祁修竹又会变回那副克制冷淡的样子。 就连他们分手那晚,祁修竹的声音也都是平静的。他要走,他要去拍好的电影,成为优秀的演员。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贺免拦不住。 那种感觉太微妙了,似乎在祁修竹的世界里,谁都比他贺免重要,也只有他可有可无。 可他搞不懂,他们分明是情侣、是恋人。 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才对。 贺免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许久,他很清楚,积攒了多年的情绪只是被压在了心底,并不意味着消失。 但听见祁修竹刚才的话,他大脑空白一瞬后,脑子里莫名冒出四个大字:无理取闹。 孟羽任以前这样骂过他,说他是个成天无理取闹的小孩儿。 祁修竹当场跟孟羽任翻了脸,不管饭桌上其他人的脸色,拉着他就走。 那是贺免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风从左侧吹来,带着“沙沙”的响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江水独有的味道,同一时间,江对岸的灯亮了起来。 祁修竹摘了头盔,金黄色的淡光顿时落在他的脸上,跳跃闪烁着。 贺免毫不遮掩地凝望着他的脸,那股情绪被风冷不丁吹散。 “在想什么?”祁修竹用腿碰了碰他,“一脸深沉。” 贺免压住他的大腿不让他动:“脚伤了还不老实?” “带头绳了吗?”祁修竹握住脑后的头发问。 贺免看了他一眼,从车筐里拿出一根黑色发绳。 祁修竹乐了:“还真有啊?” 他伸手去接,被贺免躲过。 贺免的手从他颈侧绕过去,把他的头发一股脑拿到前面。不知想起什么,他停下动作,给头发换了个边。 他的动作很轻,手指偶然穿过发尖,又很快退出来。 祁修竹给自己扎头发的时候都是随手一裹,从没像贺免这样小心翼翼过。 贺免在他胸前扎了个低马尾,祁修竹垂眸看过去,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扎得乱七八糟的,让人很难不怀疑他在用自己的头发撒气。 贺免扎完后什么也没说,拍拍祁修竹的腿示意他坐好,自己则重新拿起头盔准备套上。 祁修竹侧了侧头去看他的表情,见他眉毛还皱着,拉住他的胳膊说:“我说那个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嗯?” 贺免放下手里的东西,等他把话说完。 “分了就分了。”祁修竹拿过头盔,往贺免头上一套,“那都是以前的事。” 贺免的视线就这样被护目镜隔开,他把镜片推上去,没理解他的意思。 祁修竹退回去坐好,扣上自己的头盔,眨了下眼睛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这是两码事,明白了吗?” 两颗戴着头盔的圆溜溜的脑袋,就这样在风里安静许久。 “啊。”过了半晌,贺免不确定道,“你……” 话说到一半,祁修竹的手机响了。 他刚一接起,听喻昭在那边大喊:“祖宗你在哪啊?我一回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知道了。”祁修竹把贺免的身子掰回去,“马上来,在前面等我们。” 挂断电话,他也不给贺免再问的机会,拍拍他的背催促他赶紧开车。 话说得再多就没意思了,而且他的确也是这样想的。 以前是以前,和现在是两码事。 之前那些事他没跟贺免说,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有些事在做成之前说出来,最后肯定实现不了。 其实他列了好多跟贺免有关的计划,打算等以后他们都有时间了,就一一去实践。 可惜那个时候,他脑子里没有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概念。他的就是他的,下的每一步棋都该在他的掌控之下。 直到来意安后他才想通,假若总说以后,那才真实现不了。 就像喻昭老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人生就得及时行乐。 想到这,祁修竹忽然有点内疚。他跟贺免在一起的最后那几个月,对他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 “免哥。”祁修竹叫了他一声,“你有什么愿望吗?” 贺免说:“怎么,你圣诞老人啊?” 祁修竹突然又不是很愧疚了:“行,当我没问。” 贺免笑了一声:“没什么愿望,就希望你的脚能赶紧好。” 他说完补充道:“你一生病脾气就不好,脾气一不好,我就完蛋了。” 祁修竹往他背上揍了一拳,没怎么用力,贺免夸张地缩了缩脖子:“你看我说什么!你还不承认是吧!” “怪你自己嘴欠。”祁修竹收回手,“算了,我今天心情好。” “哦。”贺免安静了,过了会儿才低声说,“还有一个,你以后要是还想当圣诞老人,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祁修竹看向后视镜,贺免目视着前方没看他。 “知道了。”祁修竹也把头转到一边去,“下次一定。” 正说着,身后传来两道隆隆声,一听那架势就知道是个大家伙。 意安的人似乎特别爱听那种劲爆的DJ舞曲,油门声响彻之后,黑夜里接着飘来一道熟悉的音乐声。 贺免把车骑到边上,明显是受不了这噪音,闷在头盔里骂了一嘴。 祁修竹没什么反应,甚至回头看了看。 身后是辆张扬的摩托车,车身前插着把彩旗,被风一吹飘得厉害。 骑车的人是个年轻小伙,连头盔都没戴,还分神举着自拍杆。 “厉害。”祁修竹感叹,“年轻真好。” “你疯了?”贺免用余光往后瞥了一眼,见那辆摩托车跟在后面,有些烦躁地说,“你打电话给喻昭吧,跟他说我们要回去了。” 祁修竹对此没有异议,正掏手机,摩托车忽然加速,大剌剌骑到他们身侧。 那人将把手一拧,猝不及防地往旁边别了一下。 贺免立刻往旁边一闪,想到祁修竹那脚,又立马拧正把手,回头问他:“没事吧?” 祁修竹拽着贺免的衣摆:“没事。” 贺免松了口气,正要开骂,就见摩托车上的男人直勾勾打量着祁修竹。 祁修竹恰好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 对面的男人冲他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挤眉弄眼道:“要不你跟我吧妹妹!你男人不行!哪有带对象兜风骑小电驴的!连装逼都不会!” 这人单纯就是嘴贱,说完也不等祁修竹回答,轰了下油门扬长而去。 难闻的汽油味顿时弥漫开来,祁修竹遮住口鼻咳了一声。 “他叫你妹妹。” “他说你不行。” 两人同时开口,这次脑回路对上了。 “……” “你下来。”祁修竹的脸沉下去,不爽道,“我来骑。” “别别,我来。”贺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抓紧了,前面有块烧烤地,应该会停在那里。” 于是小电驴被贺免骑得带风,五分钟后在一块草坪边停下。 摩托车就停在路边,五六个穿着花花绿绿的男女在边上搭了帐篷和烧烤架,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谁?”坐在空酒瓶堆里的人张望一眼,回头问,“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另一人冲贺免扬扬下巴,问,“哥们儿你谁啊?” 贺免摘了头盔下车,将几人扫视一遍,目光落在烧木桌边的男人身上。 几人看他这眼神一愣,也朝那人看去。 “阿林你朋友吗?” “哈。”被叫做阿林的男人不甚在意,“不算是吧。” 话音刚落,贺免挽起袖子,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砰”的一声,酒瓶滚落,男人被死死压在桌上。 “嘴贱是吧?”贺免的语气冰冷,把他往下使劲摁了摁,听见他的哀嚎声后道,“是你对象吗就撩?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阿林带着哭腔讨好道:“我错了哥,是我嘴贱,真知道错了……” 被冒犯的人是祁修竹,原不原谅贺免说了不算。 贺免回头见祁修竹就站在身后,冲他招了下手:“你看看想怎么搞?别扇他,等会儿给他爽到了。” 祁修竹瘸着腿靠近一步,抱着手看着贺免。 他想了想,用毫无攻击性的语气问:“你生气吗?他刚刚说你不行。” “不是……”贺免用另一只手拧了拧眉心,“我认真的。” “你自己跟他说。”祁修竹用手掌扣住贺免的后脑,不紧不慢道,“你到底行不行?” 看他脸色不像是在开玩笑,贺免不理解,但又不想惹他生气。 “咳。”贺免这一犹豫,刚才那气势消下去大半,“我挺行的,以后你不要乱造谣,听明白了吗?” “呃……”阿林哆嗦着点头,“明白了,哥你特别行,行中行!” 身后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贺免松开手,面无表情地把祁修竹抱回到车上。 小电驴启动得飞快,开出老远才慢下来。 贺免慢慢琢磨出味了,“嘶”的一声问:“你刚才是认真的?” 祁修竹把贺免包里的暖宝宝撕下来,折成小方块捏在手里把玩。 “没啊。”祁修竹弯着眼睛笑了笑,“当然是逗你玩儿的。”
第47章 三人回到工作室的时候,钟延正拿着报纸,往客厅的窗户上贴。 “怎么了?”贺免上去搭了把手。 “有小孩儿在附近玩球。”钟延用嘴撕了一截胶带,言简意赅道,“把咱玻璃砸碎了。” 柳璟追出去找人没找到,只捡回来一颗脏兮兮的篮球,人现在还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没事,我明天找人来换。”贺免回头跟喻昭说,“你住二楼第三间房,我拿钥匙给你。” 祁修竹刚推着轮椅进来,就听贺免把房间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说同意了吗?”祁修竹说。 “不知道。”贺免把最后一张报纸粘上,走过来推他的轮椅,“反正没听见你拒绝。” 对于怎么分房这事,他们没再掰扯,最后祁修竹把自己那间让了出去。 喻昭反而是反应最大的那个,他抱着贺免拿给他的新床单就跑。 “不用管我,你们回房间去吧。”喻昭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放心吧,我睡觉很死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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