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干了走出来,他看见赵竞坐在扶手椅上,拿着手机看东西。赵竞右腿曲起,左腿习惯性直放,韦嘉易自己住时,感觉房间并不小,赵竞一出现,的确把这空间变得非常拥挤。 “我刚才在楼上,”赵竞见他出来,便把手机放到一旁,看着他,好端端停了几秒,才接着说,“在楼上复健和办公。”然后声音变低了点,问韦嘉易:“怎么一回来就洗澡?” 韦嘉易没懂他为什么这么问,告诉他:“我找人推荐了几间餐厅,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不好?你喜欢意大利菜、日本菜还是中东菜?” “你想出去?”赵竞看着他,稍稍一怔,像是想了想,才说,“如果是在这儿,我出酒店得带保镖。” 他的语气不是夸大其词,说得简单实际。韦嘉易确实是没有想到,也愣住了,过了几秒,对赵竞说:“那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在酒店餐厅吃点,也不错的。”他以前来拍摄,也住过这间酒店,吃过这里的餐厅,味道中规中矩,至少不算难吃。 赵竞“嗯”了一声,韦嘉易便打餐厅电话,订了位置,拿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换上了。 浴室的镜面上,雾气几乎没有了,韦嘉易把头发扎起,镜子照出他的脸,抬起的手臂,手肘曲起,关节微突。白色的短袖T恤并不长,一抬手就露出了少部分腰,还有中止在镜子下端的胯骨。 骨骼细长,由于过瘦,胯骨的阴影很深。一双长眼睛,因为莫名的压力,抿得很紧张的嘴唇。 韦嘉易不怎么爱照镜子,看了自己几秒,放下手,将上衣向下扯好了一些。 韦嘉易走出去,赵竞已经站起来在等他,又像拿玩具一样拿着他的拐杖。他们来到酒店餐厅,坐在一个隐蔽的卡座,恰好可以看到落日。 太阳的余烬照在桌子上,将白色的餐布染成橙色,切出棱角分明的阴影。窗外楼下的海湾很热闹,停车场上整齐的轿车顶被阳光照射,变成一枚枚光滑的发光银片。 赵竞在韦嘉易对面坐下,垂眸看菜单,和服务生对话。他的肩膀很宽,肌肉明显,将薄软的上衣撑到极致,面部线条锋利,韦嘉易看得差点犯职业病,总觉得只要拿起相机,就能够捕捉到一张像精心策划过的,适用于各种场景的广告相片。 还好赵竞开口了。他合起韦嘉易特地递给他的酒单,泰然道:“喝酒影响恢复,我不喝。你要喝你喝。” 韦嘉易对着赵竞那张因为觉得自己遵了医嘱而得意洋洋的纯洁的脸,什么绮念都没了,点了份配酒,还加了几杯服务生推荐的鸡尾酒,只想把自己灌醉。 餐点味道虽然不功不过,做得还算精致,两人边吃边聊,聊他们大学时期的城市趣事,还有赵竞回顾自己的创业经历。说者无意,韦嘉易听笑了好几次,找不到解释自己笑出来的理由,幸好赵竞也没太计较,皱皱眉头继续说了。 最后上甜点前,赵竞忽然对韦嘉易说:“昨天那件事,我先让人查清了他以前电影的投资来源。其中有两个对象现在已经快破产了,所以很好操作。” “不过在处理上,没打算完全公开,控制在业内传播,”一涉及正事,赵竞的用词变得谨慎了,“尽量不张扬,以免造成反向的麻烦。” 赵竞的缺乏常识和惊人之语,常让韦嘉易想不起他其实生活在一个最现实的世界中。韦嘉易看着他寻常的眼神,点点头,将杯中的马提尼一饮而尽,杯子还没放下,就听到赵竞又开始说:“韦嘉易,看不出你这么爱喝酒。” 韦嘉易已经喝了好几杯,酒精上头,心里畅快地想,倒不是随时爱喝,是一和他说话就想喝几口,不过看着赵竞,说出的话还是有所节制:“是吗,那你看出的是什么啊?” 窗外天黑了,餐厅的灯光昏暗,韦嘉易的头晕晕的。赵竞没有马上回答,神色晦暗不明,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好像喝多了。” “我没有。”韦嘉易立刻否认。 话音未落,赵竞突然笑了,笑得不是很明显,韦嘉易看得清晰,这是种笑话人的表情,马上问赵竞:“你在笑我吗?就喝这么几杯哪里多了。” 赵竞又很淡地笑了笑,没说话,服务生端上了甜品,是柠檬雪葩,韦嘉易吃了,想再喝几口剩下的最后一杯玛格丽塔,展示自己的酒量远不止一套浅浅的配酒和三杯鸡尾酒。不过手刚伸向杯子,便被赵竞按住了。 赵竞的手很稳,压在韦嘉易的手指和手背。韦嘉易指尖比赵竞烫,手背又比他凉,抬眼望着他,他低声解释:“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然后他松开韦嘉易的手,将酒杯拿远了,放在韦嘉易拿不到的地方,抬手示意买单。 韦嘉易靠着卡座的椅背,恍惚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喝了太多,情绪十分跳跃,靠了一小会儿,赵竞签完了字,站了起来,说“我们回去吧”。 他站在韦嘉易面前,韦嘉易一动不动坐着,仰着头看他,表情是明显醉了。他很轻地抓住了韦嘉易的手臂,皮肤冰凉,很滑,又瘦得几乎没有,他轻拉了一下便不敢用力,又松开了,不知道该扶哪里才能把韦嘉易扶起来。 韦嘉易看了他一小段时间,终于自己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抓着他站了起来。两人手臂挨着,往餐厅外走,韦嘉易走得摇晃,赵竞就扶了一下他的肩膀,韦嘉易转过头来,微弱而温热的气息贴在赵竞的脖子上,马上飘走了。 走进电梯,赵竞看了一眼,韦嘉易头发有些乱。他面颊泛红,平时不太有血色的嘴唇也红润了起来,由于皮肤很白,手指和手腕的关节被酒精熏成了潮湿的粉色。 方才抓住韦嘉易手臂时冰滑的触感,仍然留在赵竞的掌心。电梯到了,他们往韦嘉易的房间走,韦嘉易晃来晃去的,手臂撞了赵竞几下,声音很低地说“对不起”,听起来已经神志不清。 到了房间门口,他还想往前走,赵竞把他拉停了,打开门,韦嘉易乖乖走了进去。 房里很暗,赵竞锁上了门。他只被人照顾过,没学过怎么照顾人,叫了韦嘉易一声,希望韦嘉易还没完全醉倒。但韦嘉易只是非常听话地转过身,抬头盯着赵竞。 他喝得醉醺醺的,眼睛是一个湖泊,夜间的那种,赵竞感觉自己的呼吸慢慢地不见了,因为韦嘉易距离他太近,可是又不够近,不够近所以赵竞想他,想到心脏都不舒服。 韦嘉易很懂赵竞,他一定读懂了赵竞的想法,所以靠近了他,叫他的名字。声音非常地轻,如同喃喃自语,而后伸出手,手指搭上赵竞的后颈,像一块冰凉的丝绸,韦嘉易闭眼抬起面颊,颤动的睫毛压在眼睑上,嘴唇晃动着,凑近过来,和赵竞的黏在了一起,柔软到让赵竞觉得再用力都不够紧,像摄入了一种即时上瘾的毒品。 韦嘉易喝醉了,这不大好。然而赵竞难以推开他,推一厘米都做不到。韦嘉易的手放在赵竞的肋骨间,往下滑,碰到了显而易见的阻碍,停了停,又把手移了上去。 他的皮肤和嘴唇是甘甜的,有一万个词汇适合形容,仿佛接触到,就有充沛的情感可以传递。 韦嘉易吻了赵竞一会儿,好像有点缺氧,把赵竞推开了,自己走回了床边,蜷着躺下去。赵竞站了一会儿,走回他的身边。他睁开眼看了看赵竞,嘴唇微微肿起,面颊也更红了。 赵竞想原来这样就是恋爱、接吻和亲密。为什么韦嘉易没有早点和他这么做? 赵竞坐在韦嘉易旁边守了一会儿,韦嘉易没有睡着,但是也没有清醒,愣愣地注视着前方,手臂搭在赵竞的腿旁,充满难以名状的引诱。 赵竞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看他,像昨晚韦嘉易睡着之后那样,很轻地摸了几下他的脸。他被赵竞碰了几次,眼神动了动,终于开口说话,认可了赵竞的判断:“好像真的喝醉了,肯定是最近太累了,所以酒量才会变差。” 赵竞还在摸他的脸,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赵竞,”韦嘉易把他的手推开了,换了个姿势,坐起来一些,拉着他的胳膊,忽然看着他坦白,“我本来是想灌你酒的,没想到你不喝,因为我还以为你……” 他没往下说,赵竞问他:“以为我什么?” 韦嘉易转转眼睛,突然抿着嘴,对赵竞笑了笑,说:“不告诉你。” 他看起来笑得很坏,像把伪装出的温顺拆除了,把赵竞泡进烟草和皮革还有酒味里,细长的手指抓着赵竞的脖子,将两种温度融在一起。 韦嘉易咬了赵竞的嘴唇,赵竞的心长到了韦嘉易的皮肤上,眼睛上,气味上,一切上,在韦嘉易将他箍得更紧之前,赵竞做了一个决定,他和韦嘉易要结婚。
第28章 韦嘉易醒来时,背上像有团火在烧,瞬间睁眼,以为房里着火。身体不能动,艰难地转回身,才发现原来是趴在他背上的赵竞在产生热量。 赵竞戴着黑色的眼罩,下巴抵在韦嘉易的肩膀。从沉重的躯体,到放松的肌肉,都可以感到他睡得很安详。 韦嘉易从赵竞手臂的控制区域挣脱,挪到床沿,坐起来,记起自己昨晚对他做的事。 说冲动不尽然,后悔也不是,但情绪有点微妙。他起初只是想测试一下赵竞到底有没有难言之隐,没想到亲了一会儿,竟然变得收不了场。 当然,还是韦嘉易的问题更大,趁着酒劲精神亢奋,自己把衣服脱了大半,结果真的碰到,又吓了一跳,想不清楚该不该继续,而且喝多了犯困,最后不知哪来的胆子,松开赵竞说了晚安,直接装睡,还很快睡着了。 时间还早,才八点钟。 窗帘拉得很紧,韦嘉易坐在床边,盯着赵竞,趁他还没醒,发了一小会儿呆,突然想到赵竞被他压在床里的细节。昨晚后来赵竞只是摸摸他的脸,他就开始动手动脚,脸热起来,头也有点痛,觉得自己把单纯的赵竞带坏。 他去了浴室洗漱,出来时,赵竞已经坐起来。 赵竞按开了窗帘,房里一片大亮,盯着韦嘉易,睡袍穿得不规整,肩膀上还有韦嘉易昨天太用力抓出来的红痕。 “早上好,”韦嘉易开始熟练地装傻,摆出十分模式化的微笑,“睡得好吗?” 赵竞“嗯”了一声,还是注视韦嘉易,用一种需要韦嘉易做什么事的表情,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韦嘉易和他对视几秒,不能装做看不懂,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问:“怎么了?” “情侣之间有早安吻,”赵竞淡淡地说,“电视里都有。” 韦嘉易没办法,走过去,挨近他,嘴唇迅速地贴了贴他的脸,还帮他把眼罩摘掉。赵竞才满意了,伸手扶了扶韦嘉易的腰,也亲亲韦嘉易的额头,说:“早。” 他的嘴唇比韦嘉易的脸温度高,亲得也比韦嘉易认真,亲完便起身,留韦嘉易自己坐在床上,莫名其妙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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