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嘉易的眼神很真实,唇角是平的,说的话诚实到都没有以前圆滑。他住的地方也一样,比起家更像没人情味的酒店房间,显得形单影只,十分孤单。 赵竞想韦嘉易尽快允许他靠近一点,但韦嘉易对情爱迟钝,纯属不开窍,什么都不说。赵竞只能抬抬下巴,告诉他:“我也很喜欢,这个就够了,不用重买,我什么都有,我送你就行。”
第21章 在独处时立下一个雄心壮志,总是比见面实际操作简单很多。 韦嘉易在心里预想的画面是自己是不动声色、轻而易举、四两拨千斤地和赵竞划清界限,通过忙碌的工作和延迟回复的消息,将两人的距离和交流拉到无限长无限少。 最后赵竞对他的兴趣自然地消散了,两人成为见面问好的点头之交,韦嘉易平稳着陆,从此还有了一段大部分人无法拥有的社会关系。单这么想一想,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然而现实是韦嘉易完全不争气,下飞机后,他一边走,一边在聊天输入框编辑了半天婉拒见面的话术,结局还是从机场急急忙忙地赶回了家。 站在楼下等,韦嘉易心里觉得自己没用,风吹得他头痛,也有一点迷茫。 不认识赵竞的时候,他忙完工作回家,会在家里沙发上窝好,一动都不动地用最舒服的姿势发呆放空,而不是冷得缩着肩膀,被迫和旁边熟识的门童小弟聊天,听他问自己,觉得拍过的男明星里哪个最帅,女明星哪个最漂亮,还要回答他的问题:“嘉易哥,你觉得我能不能当模特啊?” 还好赵竞马上就到了。 他的车一停下来,门童小弟都安静了,走过去要替他开车门,不过司机下来先开了。 赵竞左腿先跨下,他拆了支具,换上了长裤,灰色的休闲裤,布料柔软,而后是他的拐杖,韦嘉易在照片里见过的那根。拐杖点到地上,发出神气的轻响。 这几天忙得精神恍惚,韦嘉易以为自己把心中赵竞的痕迹抹除得差不多了,自信地认为,等见了赵竞,除去好好敷衍之外,一定不会再有任何感觉。 但是赵竞下车,接过司机手里的白色手提袋,微微瘸拐着朝他走过来,高大到阴影罩到韦嘉易手和腿上,韦嘉易的神智竟然有一点漂浮。然后突然想,八天九天的工作时间,明明过得那么快,只是一眨眼,怎么看到这个人仍然长得这么好看,就又觉得还是挺久的。 等韦嘉易回过神过来,礼物都交换完毕。 而赵竞已经大喇喇坐到了他的沙发上,喝着他帮他拿的临期气泡水,发表意见:“韦嘉易,你冰箱里怎么只有一排水?你没吃饭是吗,我让厨师来给你做。” 他腿还是要直放,一个人占据大半条沙发,给韦嘉易留下的空间,就像早高峰的地铁,到站之后,拥挤的座位上离开了一个小学生。 “不用了,我吃过机餐了,不饿。”韦嘉易站在电视机柜旁,心神不宁地看着赵竞,从未觉得自己的沙发这么小,家这么挤。依稀记得当时购买这套公寓时,湖景和可以坐好几个人的长沙发还是卖点之一。 赵竞毫无要离开的意思,不过见韦嘉易站了一会儿,他居然刹那间意识到了自己坐姿的问题,往旁边挪了挪。既然有大少爷百年难得一见地让一些位置,韦嘉易不好不动,便走过去,坐到了他旁边。 两人靠得有些近,赵竞礼貌地挪远一些,断断续续注视着韦嘉易,盯得韦嘉易心里发毛。 韦嘉易先打开了电视,希望赵竞能看点新闻电视剧,但是换了几个台,他连眼神都没有瞟过去,韦嘉易只好转头问:“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没。”赵竞说。 韦嘉易想看看手表,用动作暗示他时间不早了,赵竞忽然开口说:“我觉得你好像瘦了一点。” “没有吧。”韦嘉易下意识否认。 “有,”赵竞的头稍稍挪过来一点,盯着他,抬起手,没有碰韦嘉易的脸,隔着十多公分的距离比了比,又放下了,说,“韦嘉易,你工作太累了,比我都忙。” “也还好,我都习惯了。”韦嘉易对他笑了笑,心中劝慰自己,如果赵竞待在这儿,随便聊聊天,其实没问题,别再扯到喜不喜欢恋不恋爱上去就好。没想到赵竞下一句是:“你接这么多工作,哪来时间去想谈恋爱的事?有些事不好好想想,怎么明白?” 他的表情淡淡的,一副为韦嘉易好的样子,可能觉得自己表现得很不明显,只有韦嘉易被他吓得心跳加速,表面努力保持平静,告诉他:“没办法呢,还要还房贷,只能先辛苦一点。” 赵竞立刻问:“多少?” 韦嘉易身体都僵硬了,眼睛盯着电视机屏,假装什么也没听懂,随意地说:“也没多少,再工作几年就还完了。” 赵竞顿了顿,用眼神看了一圈四周,问:“这是你买的?我还以为是租的,就一个卧室。” “是买的,我不喜欢租房子住,”韦嘉易感谢他换了话题,耐心地解释,“设备都锁在工作室,我就一个人,住不了那么大,又经常不在,反正也不是很在乎产权不产权的,就买了这套不用自己打扫的公寓。” “那你爸——”赵竞显然想问他爸妈在哪,但应该是突然想起被教育过,提这个话题不礼貌,强行停止了,没有说下去。 韦嘉易倒无所谓,只要赵竞别说谈恋爱,聊什么都可以,告诉他:“我妈妈在我幼儿园就病逝了,爸爸移民了,也有新家庭,很幸福,我们不太联系。” 赵竞“哦”了一声。 以前其他人问韦嘉易这些,韦嘉易也会回答,但过程不免有些尴尬。因为说完之后,对方其实不知如何反应,大多是安慰他几句,努力转移话题,告诉韦嘉易说:“你现在也很好。”韦嘉易当然感谢朋友们对他的关爱,不过他自己早已经不在意,大部分时候,他唯一希望的只是这种被同情的情景能尽快过去。 相比起来,赵竞的反应比较适合他,赵竞基本上没有任何情绪反应,而是问:“那你今年过年怎么办?” “应该会有工作吧。”韦嘉易说。 “过年工作?”赵竞皱皱眉头,不知道是在命令韦嘉易还是安慰他自己,冷硬地说,“现在说这个还早,不一定有。” 韦嘉易都忍不住笑了:“是呢。” 韦嘉易张张嘴,想继续话题,说如果没安排工作,就找个没去过的地方玩,但怕这么说的话,赵竞会要求他去跟他一起过,就不说了,莫名其妙地看了赵竞几秒钟,然后在心里想,如果赵竞不是赵竞就好了。 但凡赵竞不是生在这种家庭,没这么有钱,他们的差距没这么大,只要赵竞再稍微普通那么一点点,没住在那种地图都不收录的地方——哪怕事先告知韦嘉易他们的下场会很烂,惨不忍睹,血淋淋,韦嘉易可能都会尝试和他在一起的。 因为除赵竞之外没人会再送韦嘉易这种拍得像鬼一样的特写照片了,也没人会像赵竞这么神经大条,行事奇怪,经常让韦嘉易莫名发笑。 韦嘉易真的不想要伤害他,但是也不想被伤害。 “赵竞,”韦嘉易想了想,对他说,“我有点累了,想睡了。”接着第一次明确地问他:“你今天打算什么时候休息?” 赵竞看了一眼手表:“现在离我睡觉还早。”而后稍稍挑了挑眉,像是质问又像平叙,极其直接地问:“韦嘉易,你希望我现在走?” “我才来一小时,”赵竞不高兴地说,“你九天没和我见面,也没发什么消息。” 韦嘉易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看他的眼睛,发现只要想拒绝他,就不可能不伤害他。除了海啸之外,赵竞没有受过任何挫折,任何一种人人都在承受的现实,到他身上就变成伤害。 平时韦嘉易的心是很硬的,以前和潘奕斐住在一起,也轻松地保持情感与行动的分离,除了拍出的照片无法遮掩外,在相处时他可以完全将喜欢的心情切除,清晰地意识到双方不可能,将一切公事公办。但对赵竞,又完全不是这样。 韦嘉易发现自己依然是想一套做一套,最后还是道了歉:“对不起,因为我真的有点太累了,想洗澡睡觉,不是想你走。” “那你去洗澡,”赵竞马上说,“我看会儿电视等你不就行了。” 韦嘉易也想稍微躲避他一会儿,平复心情,顺水推舟去冲了个澡,洗得很快,也没拖延,头发吹干走出去,看到有个人已经无聊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赵竞左腿稳稳地架在沙发的扶手上,还贴心地给自己枕了一个枕头。韦嘉易真没见过这种人,感觉可以被他气死,无奈地走过去,俯身推推他,叫他名字。 赵竞睁眼,韦嘉易趁他迷迷糊糊,让他给司机打电话,他难得老实地打了,韦嘉易便拉他起来,送他下楼。 可能是因为不慎睡着,被韦嘉易捉住马脚送离,找不到留在韦嘉易家的借口,赵竞脸拉得老长。电梯到了底楼,他都不动,韦嘉易拉了拉他的胳膊。赵竞的衣服软而薄,手搭在上面,可以完全碰到他小臂的肌肉,有点硬又很烫,韦嘉易马上松手了。 终于把赵竞塞进车里,韦嘉易看车开走了,才松了口气,回身和门童小弟打了个招呼,回到房间。 赵竞一走,家里空荡很多,韦嘉易走到电视机柜旁边,拿了一幅闭着眼的特写照片,带着回到卧室里,放在床头柜旁。 房间的床很大,窗也可以看到湖。 韦嘉易关了灯,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窗外黑漆漆的湖,和远方写字楼的灯,又摸索着拿起赵竞拍他的照片,摸了摸相框的玻璃。 怎么拒绝赵竞,要怎么远离他,韦嘉易毫无头绪,很少有的被生活和感情的事情烦到大声叹气。 幸好身体疲惫,他很快就睡着了,在天空泛白时醒来,看了看手机,发现昨晚赵竞还给他发了消息,第一条是“到家了”,三个字展现出不爽,过了二十分钟,又生气地告诉韦嘉易:“睡了。” 韦嘉易坐起来,回他:“昨天送你上车之后,我就睡了,现在才看到。” 赵竞大概还在梦中,没回。 到了九点,小驰来接韦嘉易,他们要去工作室换点设备,然后出发去机场。刚坐进车里,韦嘉易接到了赵竞的电话。 赵竞语气很不好:“你在家吗?” 韦嘉易一惊,心说赵竞不会又卷土重来吧,小心地回答:“刚出发,怎么了?” “让吴瑞给你送点东西来,他快到了,你不在的话让他放前台。” “什么东西啊?”韦嘉易问他。 “耳机,”赵竞说,“昨天从你包里掉在地上,我检查过了,里面又只剩一个了。” 韦嘉易想着那么小的东西,容易被前台弄丢,便说“我没走远,我回去拿一下吧”,让司机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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