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吹干的头发软塌塌地垂在眼前,江子珩缓慢地直起腰拉开抽屉,打算把印章丢进去,让它从此彻底不见天日。 右边抽屉被塞的满满当当,他不想把印章挤在这里凑合,只好转向左边的抽屉。 左边的抽屉已经有很多年没打开过了,他对里面的东西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些东西会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上面还有把小锁,江子珩翻箱倒柜,最后在桌子角落的笔筒里找到了一个小亮片钥匙。 他一边开锁一边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当初把这抽屉锁起来,得是抱着多决绝的心态,现在他连里面放的什么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小铜锁被摘下来放在桌上,江子珩拉开抽屉,一张略微陈旧的照片突兀地闯进他的视野里。 照片里的人,是他记忆中的严煜,和已经模糊了的自己。 江子珩愣了一瞬,书桌上的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线,缓缓流入打开了的抽屉里。 照片被橘黄色覆盖,岁月痕迹尤为深重。 江子珩轻轻把照片拿出来,指尖划过少年略显青涩的眉眼,此时此刻,记忆中的严煜终于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台灯旁摆着个小镜子,江子珩抬眼扫过去,不自觉地和照片里的自己对比起来。 他的下颚、鼻梁、眉骨,还有眼睛的弧度,较之照片里都清晰了不少,八年过去,他早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那为什么看到严煜的时候,还会惊讶于他变了呢? 这么多年,他对严煜的印象居然一直停留在十八岁。 停留在那个躁动烦闷,又缠绵暧昧的湿热夏天。 江子珩深吸一口气,把照片放在桌上,左边的抽屉里还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他同样拿出来,确定没什么别的东西以后,带着飞速跳动的心脏,慢慢翻开扉页。 第一页是几个大字:江子珩的日记本。 他小时候练过一点书法,后来在日常写字中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风格,现在再看起来,还是很赏心悦目。 他定定心神,翻到下一页。 ——为什么突然决定写日记呢?因为今天来了一个转学生,高三还转学,我觉得他很怪。 江子珩眼角抽了下,也许人在长大后再看从前的日记,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他摩挲着纸页,继续向后翻。 第二页只有六个字。 ——我有点喜欢他。 心跳和呼吸声瞬间安静下来。 回忆随着日记本纷至沓来,从脑海最深处一股脑地涌出来,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江子珩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恍惚回到了八年前。 ---- 谈恋爱谈恋爱。
第9章 不吃 “江小哥江大哥江帅哥,昨天的物理卷子给我看一下行不行?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后绝对认真写作业,真的……” 江子珩右手夹着笔撑着自己的下巴,对宋远咧嘴笑起来:“这句话,光是这个礼拜,你已经说过四次了。” “还有,”他歪头看表,补充说,“今天星期五。” “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宋远眼巴巴瞅着他,“你的答案只出现在一张卷子上真是太浪费了,江哥,让我来帮你弥补这个遗憾,让你的答案名扬世界,我求你了,行吗?” “啧,远子,你不能老是这样啊,”江子珩皱着眉,从旁边的书立里抽出一张卷子,“张老师肯定能看出来,老是这样,我们俩都要担风险的。”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宋远拿了卷子就转回去奋笔疾书,“给我一分钟,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男人。” “你真是……”江子珩戳了戳他的后背,“别全抄啊,你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别抄脱了。” “这一点我早就拿捏好了,”宋远把卷子甩给他,飞快地在自己那份上勾勾画画,“绝对看不出破绽。” 江子珩嫌弃地瞥他一眼,低下头开始算题,草稿纸稀稀拉拉画了几张图,他写了两道,突然听到四周猛的安静下来。 这时候绝对不能抬头,他把草稿纸往旁边挪了点,余光里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两道身影。 “你先坐这里吧,位置不好调,就先这样坐着。”张老师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江子珩稍微直起腰,视线范围里出现了一双修长的手,安分地垂在裤子两侧。 张老师拉开他旁边的椅子,简单交代了几句,顺着后门慢慢走了出去。 教室里逐渐蔓延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江子珩撑着脑袋转头,他的新同桌正在埋头收拾书桌,眼睫毛又黑又长,紧紧抿着嘴唇,下颚绷出一条明晰的弧度,看起来有点不太好相处。 “嗨,”跟人打交道向来是江子珩的强项,他趴着凑近同桌,小声交涉道,“我叫江子珩,你叫什么?” 同桌淡淡瞥他一眼,没答话。 奈何江子珩从来不懂什么是知难而退,甚至主动上手帮他整理书立:“一天之内每一门都有一节主课,剩下的时间都是自习,这是昨天的卷子,一会儿上课要用到,现在我们是课前自习,上完了可以去吃早饭……” 不知道是哪一句钻进了同桌耳朵里,江子珩还在喋喋不休,对方转过头,黑亮的眼睛盯着他,说:“你好吵。” 江子珩愣了下,抬头和对方的视线撞在一起,半晌后摸着鼻子讷讷转头:“哦。” 他低头去看题目,笔尖落在纸上,脑子里却有一堆乱糟糟的念头在不受控制地盘旋放大。 他鼻子好高。 眼睛也好黑,而且好亮。 ……“你好吵。” 声音也很好听。 前排宋远突然转过来,对同桌横眉竖眼:“你怎么说话呢,问你叫什么怎么还骂人呢?” 江子珩按住他的肩膀,对他使了个眼色:“下课再说。” 宋远眯了下眼,冷哼一声转了回去。 下课以后大家一蜂窝地出去吃饭,江子珩起身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同桌,他安静坐在座位上,没有一丝起身的征兆。 林眠在门口等他,江子珩走过去,对方一把勾住他的肩膀,问:“旁边是新同学?” “嗯,”江子珩点了下头,“今天才来的。” 林眠回头看对方一眼,又问:“他是什么?alpha?” “嗯……不知道。”江子珩如实回答,他比林眠低了半个头,一偏头正好能闻到他淡淡的信息素香味,江子珩顿了一下,问:“你能看出他是alpha?” “我觉得像,”林眠勾着他往前走,“你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吗?” “还挺香的。”江子珩垂下眼点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应该是个alpha。” “平常应该都没什么,到他易感期的时候你注意点,身上带几个阻隔贴,万一他没有就给他。”林眠坐在他对面吃面包,细数着交代,“然后你身上记得随身带着那个药,不舒服的时候就吃点……” 他还在喋喋不休,江子珩把最后一口咽下去,吸了口牛奶,“知道了知道了,这堆话你每天说一遍,跟什么固定开场白一样,我都能倒着背下来。” 他站起身,又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个面包揣在兜里,站在门口招呼林眠:“走了,快上课了。” “怎么又买一个啊,”林眠扔了垃圾跑过来,“没吃饱啊?” “万一下课饿了呢,我先准备一下。”江子珩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又闻闻袖口,嘟囔着说,“没有香味啊。” “挺香的啊,”林眠低头凑近他,“你自己闻不到吧。” 江子珩搡了他一下:“痒死了,远点远点儿。” 林眠捏捏他的脖子,轻轻笑了下。 回教室的时候同桌还坐在位置上,江子珩两手插在校服兜里,慢悠悠地走过去坐下,从怀里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面包,塞到同桌的桌柜里:“给你的。” 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清新的淡淡花香。 “同桌,”江子珩凑过去看着他的侧脸,“我不能总叫你同桌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两句的调调有多软,简直跟哄小孩似的。 同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转头看他:“严煜。” 江子珩屏住呼吸,在对方转回去以后才敢悄悄呼气:“哦哦,我叫江子珩。” “你说过了。”对方头也不转地淡淡道。 江子珩感觉到他转头看了过来,他面颊一阵发烫,慌慌张张地说:“我帮你买了个面包,上午都在上课,不吃早饭会难受的。” “嗯。”严煜盯了他半晌,慢慢转回头,“谢谢。” “不用谢。”江子珩很官方地回应,觉得自己从耳朵尖到脖子根都在发热,整个人跟要烧着了一样。 他引以为傲的社交技术,居然在严煜身上失效了。 上午的课和平常一样枯燥严肃,上语文的时候他会放松一些,因为语文老师是个很幽默的小老头,每天昂首挺胸地夹着书走进来,经常语出惊人一本正经地搞笑。 江子珩一上午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严煜身上。 他听课很认真,但是好像不太爱做笔记,卷子上也是白白的,正确率却很高。 而且整个人总是坐的笔直,背上跟绑了块铁板似的,能端着坐一上午。 还有…… “江哥!” 这一嗓子吓了江子珩一跳,他条件反射地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掩饰自己走神的事实。 “江哥,”宋远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干什么呢,怎么跟做贼一样,我叫你呢!” “你才做贼呢。”江子珩清了下嗓子,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到严煜,他挺直腰背,端正道,“干什么?” “下午自习课我们要请假出去,你来不来?”宋远袖口里滑出一沓请假条,给他看了个标题又快速缩回去,“绝对安全。” “你从哪弄来的……”江子珩吃了一惊,宋远着急地打断他,“你就说来不来,来我就帮你准备你那份儿。” 江子珩顿了下,把上半身端的跟严煜一样直:“不来。” “哦,”宋远转回去,“不来算了。” 他的转身特别决绝,干脆到江子珩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投来一道冷漠的视线。 “我……不是这样的,”他看向严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些,但嘴比脑子更快,已经一连串地说了出去,“……我平时,也很爱学习的。” “哦。” 他的回应和眼神一样冷漠。 江子珩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咽了口唾沫,悻悻转回去。 晚自习是自愿原则,江子珩以前一直都不喜欢上,偶尔会看在张老师的面子上来几天,但大部分的晚上还是会待在家里。 今天从家里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保姆表现的特别惊奇:“今天是星期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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