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这样。”白桑榆说,“自私利己,贪得无厌,胆小怯懦,这是人无法避免,与生俱来的东西,像耶稣那样的圣人是神话里的才会有的,只要是人就会有瑕疵,就会有欲望,你又不是要当高僧,何苦逼自己成为圣人。” “但……” “你别说了,你还能开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顾临川按照白桑榆说的把车开到了江滩公园附近,夏夜的弥南潮热,闷湿,只在室外站一小会,衣服就会被汗水打湿。 江边的温度相比市区要低上一些,但也凉快不到哪去,白桑榆在便利店里买了两瓶结冰的矿泉水,拉着顾临川就往江边走,最后停在快要进入湖面的芦苇丛里。 半人高的芦苇在夜风里摇曳,白色的绒花的尽头是波光粼粼的长江,对岸是整个整个弥南最繁华的商圈,寸土寸金,中央商场贩卖着从各个国家运来的奢侈品,门口豪车的价格能支撑很多家庭度过无数个年头。 金色的灯火将那一栋栋豪华的建筑笼罩,让那里的一切都变得梦幻而闪亮,它倒映在江面上,日复一日从不随着江水而流逝。 顾临川看着对岸的光景,问白桑榆,“哥,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读高中的时候,看到江面就会想跳下去,对吧?” “嗯。” 白桑榆轻笑起来,“那现在呢,你会想跳下去吗?” 顾临川摇摇头。 白桑榆问他,“为什么?” 顾临川说,“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是因为对岸的灯火很美。”白桑榆的注视着那片金色的城市,“它就像你生命中所遇到的那些美好的事和情感一样,他们与你隔岸相望,远但并不遥远,当你看到那片光的时候,你就知道你还是有希望的。” “但也会心生嫉妒,嫉妒那些生活在光里的人,嫉妒他们的成功和幸福。” “那很正常。”白桑榆说,“我还嫉妒你呢,嫉妒所有能正常体验到情感的人,所以我总是会下意识折磨他们。” 顾临川的视线不自觉落到白桑榆的身上,对方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他所谈论的并不是自己,“起初我也会想要不要改变之类的,但后来我放弃了。记得我说过的那件事吗,我小的时候差点被淹死……” “嗯。” “从那以后我就很怕水,见到湖之类的都会下意识远离,但我读的大学开了必修的游泳课,我没办法就只能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下水,最开始的时候,那种几近窒息的感觉还是会涌现出来。 但次数多了以后,我可以像常人一样游泳,也可以靠近水面,只是我依旧不怎么去这些地方,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不喜欢。” “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不做我不喜欢的事。”白桑榆转身看向顾临川,“你也一样。” 顾临川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他站到白桑榆的旁边,“哥,你今天都不像你了……” 白桑榆翻他一眼,“我表现地稍微积极一点,你就觉得我不像我……其实我偶尔也会想要扮演一下好人,毕竟人生的价值在于体验,长时间体验一种东西,总是会腻的。” “那你想不想体验一下在室外……” “这么严肃的时刻,你就不能说点正经的?”白桑榆拍了一下他的肩,“至于你说的什么关于你生命的意义,你未来的目标……” 白桑榆顿了一下,他拉着顾临川的手将它放在顾临川心口的位置,“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了吗?那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不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存在的理由,只要继续活下去就行,你的生命还很长,终有一天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顾临川的眼眶有些湿,他想了想问白桑榆,“那哥……你是为什么而活的呢?” 白桑榆没回答,只是转身,凝视着才平静下来的江面,过了许久才说,“为了自己……不为任何人,也不想有任何人为了我而活,我只想做我自己,为我自己而活。”
第62章 你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喜悲 因为顾临川和手伤,白桑榆有半个多月没去植物园上班。 秦乐施起初还会打电话过来问几句,在发现电话是顾临川接的以后,他就再也没联系过白桑榆,像是默认白桑榆已经不会再回植物园。 白桑榆并没有把自己哥哥这种冷漠无情的态度放在心上,等手好一些就回植物园又搞起了研究。 他通常比秦乐施早到十来分钟,仔细核对过最近的数据后,白桑榆才开始工作。 比起长时间待在房间里无所事事,他更喜欢这种忙碌的感觉,如果没有事做,总会胡思乱想,而工作能够分摊那些多余的精力。 他刚收拾完手里的资料,秦乐施推开门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他无比熟悉的味道。 “你回来了?”秦乐施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我还以为临川不会让你再出来工作呢,你这个手……怎么回事?”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搞的。” “是吗?”秦乐施说,“不是我想的那样就好。” 白桑榆靠在椅子上,目光幽幽落到秦乐施身上,他轻咳一声,问道,“先不谈我了,你最近是在谈恋爱吗?” 秦乐施拿着报告表的手一顿,并没有否认白桑榆的话,“算是吧,那位还是你认识的朋友。” “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会找到你……”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我需要的只是结果,不是目的。” 白桑榆沉默一阵后忽然起身,他严肃地看向秦乐施,“那如果结果注定是悲剧呢?” 秦乐施嘴角是上扬的,可眼中却满是寒意,“那就把它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 “桑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秦乐施说,“虽然我们从小不在一起长大,但我们血脉相连,我很清楚你处理问题的逻辑和方式,但在关于宁苏的事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白桑榆深吸一口气,“你说。” “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到底是因为同样是那个人的儿子,他选择和我在一起没有选择你,还是因为是你亲手把他推向我?” 白桑榆盯着秦乐施的眼睛,忽地笑起来,“你说你了解我,但你只能想到这两个原因吗,哥哥?” 他靠在桌案边缘,手指不自觉敲击着桌面,“让我感到不舒服的并不是你们之间的关系,他选择和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会告诉他关于你的事,也是因为你本身很可疑,但真正让我在意的是,你到底……有没有杀过人?” 听到这个问题,秦乐施脸上的表情骤然消失,他冷声说,“要杀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如果你是指让他们坠入死亡的结局,那毫无疑问,我杀过。” “你知道在我面前撒谎是不可行的,所以就用这种含糊其辞的说法来掩盖真相吗?” 白桑榆冷哼一声,“你应该知道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像林与善那样的人,就算他真的爱上你又怎么样,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还是不会退让,为了他,也是为了你,离开宁苏。”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已经既定的结局?“秦乐施说,“命运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既定的,况且没有被审判过的人怎么能算是罪犯呢?” 白桑榆握紧拳头,但背后灼烧的莲花让他逐渐冷静下来,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问了秦乐施最后一个问题,“你杀的人是什么样的?” “是应该离开世界,去拥抱幸福的人。”秦乐施缅怀道,“死亡是一件神圣的事,我从来不送肮脏的东西上天堂。” 这场谈话之后秦乐施和白桑榆之间的话变得很少,虽然还在一起工作,但两人却总是一副各有心事的样子。 这天晚上白桑榆刚下班就接到了宁苏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事找他,他没法拒绝,和宁苏约在一家清吧。 宁苏比白桑榆要早到一会,等白桑榆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和吧台的调酒师闲聊,对方显然很喜欢他这款,十句话有九句都在推销自己。 但宁苏现在对钓凯子没什么兴趣,抿了两口鸡尾酒,便不怎么说话,直到白桑榆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他才回过神,给白桑榆点了一杯和自己一样的。 调酒师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浅,调好酒后又转战另一位落单的顾客。 宁苏像往常一样上下打量白桑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他还贴着药的手上,“你的手,怎么回事?” 白桑榆说,“在厨房弄菜的时候没注意划了一下。” 宁苏冷笑一声,“什么菜能伤到这个位置?你下次编谎话前至少先想想合不合常理吧。” “……” “你不想说就算了。”宁苏撑着头,把喝了一大口酒,带点酸甜味的酒精刺激着他的咽喉,他轻声说,“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嗯?” “我记得你家是不是有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看见人的未来。” 见宁苏提起那张傩面的事,白桑榆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你想用?” 宁苏点点头,“对,我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白桑榆仔细看着他,发现他的眼底多了些乌青,眼睛也没有之前那么明亮,“我可以给你用,但是我不知道它所预见的场景,是否是真实会发生的。” “不会发生又怎么样呢,反正不会出现比现在更坏的情况。” 白桑榆盯着自己面前的酒杯突然说,“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必须得问清楚。” 宁苏很少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嘴角微微上扬,“什么问题?” “你和秦乐施是认真的吗?” 宁苏想了很久才回答这个问题,“嗯,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选择他没有选择你,那我没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我说不出来,我们之间存在太多的变数和纠葛,而且你现在也找到你真正在乎的人了,至于林与善的事……桑榆,我累了,我执着这么多年,几乎搭上自己的一切,可现在,我没什么能搭上的,也没什么能再失去的,我只是想为我自己活一次,哪怕很短暂也无所谓。” “但是……”白桑榆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尽可能表述自己的想法,“我还是在乎你的,对我来说,你很重要。” “但那不是爱,不对吗?”宁苏摇摇头,他轻笑起来,“桑榆,你已经感觉不到我的喜悲了?”
第63章 但谁又在乎呢? 关于面具能预见未来的事是宁苏从其他人口中听说的,那个时代上了年纪的人总喜欢讲些鬼鬼神神的事,身边人已有些风吹草动,不符合常理的地方,便将其归咎于邪祟作孽。 宁苏的父亲是警察,母亲是老师,一家人都不信鬼神之说,但听周围人提得多了,难免会生出好奇的心思,想要把这些事弄明白,叫他们知道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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