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平日里就事务繁忙,更何况是遇上大案,不过两三分钟就有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从白桑榆身边经过。 他垂着眼帘不去看他们,大步朝外走去,太阳落在他身上,把整个脊背都晒得发烫。 林与善的事败露后,白桑榆没少来这样的地方接受调查和讯问,只是这是这次耗的时间要久一些。 他穿过公安局门口那排挺立着的树,正想去走去停车的地方,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口哨在身后响起。 白桑榆顿在原处,转过身便看见那人把染了一头粉发,不怎么打理的发丝散漫地落到肩上,左耳戴着个银白色骷髅样式的耳坠,一身非主流朋克风。 “阿苏……” 白桑榆念出他的名字,视线落在那张比记忆里更加明艳的脸上,呼吸不由停滞,这么多年过去,宁苏的长相没怎么变,但整个人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在白桑榆的记忆里,宁苏生得乖,却不爱笑,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哪怕不穿制服也带着种凌然的正气,可现在的他更像是会在午夜飙车的非主流,不乖,不冰冷,倒很扎眼。 白桑榆想他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宁苏了,以至于连对宁苏的感觉都变得陌生起来。 宁苏靠在墙边,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么久不见,不请我喝一杯吗,桑榆?” 这个点没有营业的酒吧,白桑榆找到一家私人咖啡厅,点了两杯卡布奇诺。 焦糖和咖啡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咖啡厅内,同舒缓的钢琴曲一起营造出轻松愉悦的氛围。 白桑榆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咖啡,他想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宁苏,“香水很好闻。” 宁苏的眼帘颤动几下,笑着说,“你喜欢这个味道吗?别人都说闻起来像寺庙里的和尚。” 白桑榆说,“我更喜欢你不喷香水的时候。” 宁苏用手撑着头,冷冷回答,“那你就继续喜欢背,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继续喷香水。” 白桑榆喊来服务生要了一份巧克力蛋糕给宁苏。 宁苏打趣般问他是不是要追自己。 白桑榆看着他那双永远带着疏离的眼睛,认真回答,“我只是觉得吃甜的,能让你稍微开心点。” 宁苏拿勺子的手停在原处,他无声骂了几句,对白桑榆说,“别把你那套用在我身上,我这次是有事找你。” 白桑榆问他,“那个模仿犯的事?” 宁苏点头,“嗯,他们应该和你说过,弥南有一个在模仿林与善作案的连环杀手,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受害者。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白桑榆:“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我杀的人。” 宁苏:“我倒希望是你杀的,这样我就能直接把你绳之以法。不过我知道不是你,你还没蠢到直接把尸体丢进河里。” 白桑榆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在夸自己,抿着咖啡,看向玻璃对面的公安局,“他们应该知道的比我多,你直接……” “我早不当警察了。”宁苏打断他,“前两年执行一个卧底任务的时候,炸伤了耳朵,医生说没什么恢复的可能,他们就把我安排去闲职养着,但我过不得那种日子,就直接辞职回家了。” 白桑榆的呼吸沉重起来,他想安慰宁苏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到嘴边的只有一句,“别太难过。” 宁苏翻他一眼,“这有什么好难过,不在里面,我不是一样能抓坏人。名侦探柯南就算变成小学生也一样配得起名侦探这个称号。” 白桑榆垂着眼帘,把杯子里剩下的咖啡喝完,他问服务员要来纸笔,写下一行字递到宁苏面前。 “只是我的感觉,不能确定答案就是这个。”白桑榆说,“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也会失误。” 宁苏收下纸条,他问白桑榆,“你在弥南还过得好吗?” 白桑榆说,“挺好的,我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正在相处。” “有意思的人?” “嗯,就是……我说不上来,但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总能从他身上感觉到奇妙的东西。”白桑榆反问,“你呢,这么多年,也没找个人陪着?” 宁苏看着他,有些出神,“有什么好找的,也不是非要两个人才能活得下去。” 白桑榆沉默半晌,才缓缓说,“有人陪,会少些孤单。” 宁苏笑出声,“那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孤单?” “那不一样。”白桑榆说,“我只是觉得我们早晚都得朝前走,不能永远都留在过去。” “是啊,你多洒脱。”宁苏的眼神冷下来,“所有人都痛苦,都煎熬,只有你最洒脱,一闭眼一睁眼就能把那些事给忘掉,毕竟你理解不了吧,那种拥有人类情感的感觉。” 见白桑榆不回答,宁苏将最后一口蛋糕放进嘴里,“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一直坚持留在刑侦吗?因为只有待在那,不断去抓那些人,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的价值,不会那么痛苦。我听说弥南有林与善的模仿犯时特别激动,我巴不得那个人就是你,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审判你,可惜不是……” “阿苏。”白桑榆说,“我知道你还是很恨我,如果恨我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你就继续恨我吧。” “你总是这样,永远都这样。” 宁苏说完起身离开咖啡厅,拐进一家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吞下两片美诺康定。 在强效镇痛药的作用下,他很快又恢复正常,随便搭上一辆公交车,透过车窗玻璃注视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流。 一辆车要到站就换成另外一辆,从正午一直坐到傍晚,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才去路边摊把晚饭应付掉。 等他买好酒回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个挺年轻的男人站在他家门口那忽明忽暗的感应灯下等他。 那是他现在的男朋友,他其实不太记得对方叫什么名字,每次说话都用“你”来称呼。 那人见到他很殷勤地冲上来问东问西。 宁苏一句话也不答,打开门后,将酒丢到沙发上,再把人也推到沙发上。 他喜欢速战速决,连衣服也不愿意脱,就那样坐在对方的身上,摇着身子,屋子里的灯光昏黄,宁苏看不太清男人的脸,只依稀觉着他的眉宇很像那个人。 想着那个人的样子,和那个人说的话,宁苏的眼睛泛起红,他知道他和那个人没可能,却还是忘不掉。 暧昧过后,宁苏从男人的身上起来,对方似乎还没尽兴,但宁苏管不上那么多,他催促人把衣服穿上,然后将人赶出家门,留下一句冰冷的“分手”后重重将门关上。 见人走后,他把上衣脱掉,露出布满大小伤痕的后背,在漂亮瘦削的蝴蝶骨中间开着一朵青黑色的莲花,最开始是为了执行卧底任务纹的十字,任务结束后他找文身师改成的莲花。 被半长发遮挡住的助听器已经停止工作,他小心翼翼把它取下来,将刚买的酒放进冰箱,又从里面取出一瓶已经冰镇好的,撬开盖子后,赤脚走进里屋。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三块白板架起来的白板子,他将白桑榆给他的那张字条贴在其中一块上。 不大明亮的灯光把字条照亮,上面赫然写着“植物园,秦乐施”。
第33章 只可惜我早已心有所属 顾老爷子今年七十五,从位置上退下来后一直在弥南的宅子里修养,除去每年寿辰,中秋和除夕基本不见客,家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孙女顾矜打理。 与弥南其他几家大户不同,顾家发迹晚,早些年只是普通的商户,后来顾老爷子一人得道,连带着整个顾家都鸡犬升天,成了弥南有名的大户。 但家族气运这种东西本就玄乎,老爷子自己是潜龙,生的三个孩子却连蛇都算不上,事业上做不出成色,吃喝嫖赌倒是样样不落,给他整出好几个没名分的孙子孙女来。 他可怜那些女人,给过钱后将孩子都接到顾家来养,里面有个孩子的母亲得了癌症,临死前求老爷子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老爷子见她可怜,生出恻隐之心,便把那个叫衿的孩子养在自己身边。 顾家其他人原本不乐意,觉得老爷子这是偏心,但见顾衿是个私生女又是Omega也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只当她是个保姆预备役。 谁承想一晃二十几年过去,原本最被人看不起的顾衿反倒成了顾老爷子钦定的接班人。 和她的同辈比起来,顾衿要成熟不少,心思缜密,下手狠辣,做事天衣无缝,最像老爷子,也最得老爷子欢心。 她为顾老爷子选的宅子紧邻弥南市郊的温泉度假区,有山水环绕,还有可以引入宅中的自然温泉,最适合人疗养。 考虑到老爷子喜欢清静,平时不会有太过客人过来打扰,宅子的面积并不算大,里面的布置也相对古朴。 顾临川带着礼物到的时候,客人还没来齐,顾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同穿着一身西服的顾衿说话,余光瞥见他,笑着招手道,“川儿来了,过来让爷爷看看。” “爷爷,生辰快乐,寿比南山。” 顾临川抬手从乔明珠那接过精心包装的锦盒,打开盖子,里面是一尊上好和田玉雕刻成的绿度母像,料子很透润,只是雕刻没那么好。 “这是我前段时间特意找师傅学着雕的,爷爷看喜欢吗?” 老爷子慢慢拿起那尊一掌多高的玉像端详起来,片刻后把它放回去,笑着搭上顾临川的手腕,“我听小矜说你平日很忙,以后还是准备些简单的,我这一大把年纪,没少过寿,不必弄得那么麻烦。” “孙子的一片心意而已,我知道您这没什么缺的,就想着自己雕一个,您能喜欢,也好在多罗菩萨面前显显诚心,好让她保佑您无病无灾,福寿延年。” “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顾老爷子说着从面前的盘子里抓起一把糖塞给顾临川,“你大姐特别找人做的酥糖,好吃。” 顾临川当着他的面剥下一颗放进嘴里,“嗯,挺好吃的。” 后面还有要来祝寿的人,顾临川同老爷子闲聊几句后便带着乔明珠去了别处。 顾临川虽然有明面上的管家,但大小事基本都是交给乔明珠和唐宋处理的,他并不相信自己家里养的那些人,倒对乔明珠有一种莫名的信任,也丝毫避讳向他提起自己家里的那些烂事。 “不是说今天他也会来,没见到人啊?” 顾临川将先前那把糖收进自己兜里,目光在宴会厅里巡视一周,只看见他的两个废物叔叔和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连顾河的影子都没看到。 顾河是顾临川的父亲,只是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父不慈子不孝,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把对方整死。 乔明珠压低声,“说是会和祁家的人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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