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垚有些诧异:“你们之前不是挺好的吗?” 章途苦笑:“过了这么久,大家各自有了变化,哪能再和当年比?” 汽车已经驶向马路,宋垚很贴心地不去询问分手原因,章途一门心思去看车窗外的景色。车内无人说话,一时安静下去,只有内后视镜下挂着的吊坠微微摇晃。 “分了也好,不要太难过,”不多时,宋垚打破了寂静,“今晚吃饭,我有个发小跟我们一起,他挺会玩的,刚好带你换换心情。” “成,”章途撑着脸,对宋垚的安排没有异议,“都听你的。” 直到进了会所,章途才知道宋垚口中的“会玩”是什么意思。 宋垚这位叫桑煊锐的朋友眉眼英俊,气质张扬肆意,为人热情,跟宋垚一贯的作风很不同。他席间一直在积极找话题聊天,宋垚和他说吃过饭找地方散散心,他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宋垚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放心,保准给安排到位。” 结果安排就安排到会所来了。欧式建筑的外表看起来大气恢弘,从旋转大门往里看,里面的装潢得金碧辉煌,放着一架钢琴,像是维也纳金色大厅。 桑煊锐看起来是这里的熟客,门口的侍者一脸恭敬地喊“桑少”,把他们领到一间包厢里。那里已经有男男女女的几个年轻人,看见桑煊锐来,笑嘻嘻地打招呼。从他们的寒暄中听得出,桑煊锐是他们中间领头的那个。 “桑少,我今晚可不想陪他,我来陪您喝酒吧?” 一个女人作势要过来,却被旁边的男人搂住。 “小蹄子别拿乔,真以为桑少能看上你?今晚老老实实陪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正要入座的章途和宋垚:“……” 说话跟逛窑子的土匪似的,这是正经地方吗? 章途不知该不该说:“你朋友……” 宋垚难得沉默片刻:“他在大院里比我们年纪都小,是个出了名的爱玩的主儿,我也没想到……有时候他是不靠谱了些。” 二人如同唐僧误入妖精洞,坐立难安。宋垚拉过桑煊锐,咬牙切齿道:“要你找个地方散心,你就找到这里来了?” “对呀,”桑煊锐笑眯眯,“这地方还不适合散心?” 他和宋垚说完,立马来和章途勾肩搭背:“章医生,我跟你说,忘掉上一段恋情的方法就是开始下一段,今晚的人随你挑啊!” 音乐声很大,他这话是扯着嗓子喊的,话语刚落,门口守着的侍者便打开了门,紧接着走进来一排气质各异的女生。 章途一贯是遵守社会公序良俗的守法好公民,碰上这场面一时无措,转头跟桑煊锐小声说:“多谢好意,不过我明天还有工作,你们玩,我先回去?” 桑煊锐揽着章途,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别呀,今天你是客人,总要尽兴才行。怎么,看不上这批?你先挑,剩下的他们分。” 一排小姐没人敢随意说话或是乱动,就乖乖站在客人们的面前,像商品一样任人评头论足。章途进退两难,想着反正在这里的都不过是一面之缘,咬咬牙豁出去了:“我……对女的没兴趣。” 没成想桑煊锐眼睛一亮,更来劲了:“真的?早说呀!”一个响指,侍者又一次打开门,这回走进来的一排男生。 “……” 这帮人都玩得这么花? 看着章途大受震撼的表情,桑煊锐哈哈大笑,不住地拍着对方的肩膀:“好这口又不丢人,都是玩玩嘛,看上谁了你挑!” 看这样子是不挑不行了,也就喝喝酒聊聊天吧,总不能还有更过分的事情。章途随手指了个最右边的清秀男生,后者看上去像是干这行的新手,几乎都要缩到角落的阴影里去了,跟他一样,都挺无助。 桑煊锐又凑到宋垚那儿去:“章医生点了啊,你要不要也来个?” 宋垚黑着脸送了他一句“滚”,凑在章途耳边说:“不想待了我们就走。” 年轻男孩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点,怯怯坐过来,不甚熟练地给章途倒酒:“先生,喝酒。” 章途客客气气地婉拒:“谢谢,我现在不是很想喝。” 其他人点了人都立刻热火朝天地揩油调情,他们这里倒是挺安静,那男孩抬眼看看章途,脸上泛起一抹红,鼓起勇气问:“先生是第一次来吗?” “对,我头一回来。”章途笑了笑。 “我……我也是才来,今天是第一天。” 他估摸着男孩的年龄,面孔看上去青涩得紧,看着比易意还要小几岁:“你还在读书吗?” 男孩摇摇头:“没读书了,出来赚钱……他们只说这里赚得比较多,我来的时候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什么。” “那怎么还留下来了?” “家里要钱。”对方低着头有些失落。 章途也不愿触及男孩的隐私,“哦”了一声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桑煊锐跟他挑的女生搂搂抱抱够了,得闲听到二人的聊天,又去与宋垚说话:“你这朋友够纯的,有意思。” 宋垚无语地瞥他一眼。 旁边桑煊锐的朋友听到这话,起哄着要男生喝酒:“你是卖酒的,得先喝啊,不陪着有个氛围,你看,人家不愿意搭理你。”一嗓子把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男孩身上。 男孩拿起酒杯迟迟未动,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时,一只手伸过来,指节修长而分明——章途拿走他的酒杯:“小孩太早喝酒对身体不好。”说罢,一饮而尽。 灯光晦暗不明,落在男孩眼中,只觉得章途吞咽时的喉结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像在诱惑他吻上去似的。 他在心里默默反驳,自己早就不是小孩了。 章途从容地倒倒杯子,示意空杯,微笑道:“这酒不错。” 起哄的人群看到章途为其解围,这人又是宋垚和桑煊锐带来的,不好再说什么,聚集的目光又各自散开。桑煊锐扯着嘴角笑得有点坏:“英雄救美啊章医生。” 什么英雄什么美,章途呵呵应付过去,和男孩随意聊天。 聊了许久,差点就把男孩家底给打探得一清二楚了,终于有了要散场的意思——有人搂着小姐走出了包厢。 章途仿佛看见希望的光芒,桑煊锐此时又笑嘻嘻过来说话:“三楼有房间,供客人过夜的。想睡我去帮你开房。” 留在这儿过夜是什么居心,懂的都懂。 章途无语凝噎,感觉自己无意中掉入了有钱人的淫窟。 身旁的男孩似乎误解了他们的对话,以为章途有意加深交流,原本乖乖放在膝上的手开始不老实了,去触碰章途的手背,语调缠绵:“先生,我们……” 章途毫无防备,骤然收回手:“你不用这样。” “可是跟先生您……我愿意。”讨好落了空,男孩尽力推销着自己,“我、我还是第一次,很干净的。” 男孩的请求很笨拙,与他记忆中的另一张面孔逐渐重合。 那个人对他好像总是像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怕被拒绝,也害怕……被抛弃。 章途怔愣片刻,对男孩笑了笑。 后者从这笑容里读出了几分希望,正想再争取一下,章途却站了起来。 “今晚和你聊天很愉快。” 男孩茫然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拒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垚挡住,吃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这个人今晚就一直待在他和先生旁边,似乎对自己很不高兴。在这种地方,他们惯会看人身份,男孩一眼就看出警告他的男人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于是又怯怯地停在原地,目送章途离开。 走出会所,桑煊锐问章途:“怎么样?看你跟你那个小男生聊得挺好。” “嗯,”章途心不在焉地应答,“他挺可怜的。” “怎么说?” “家里欠了债,母亲生病,妹妹在上学,都需要钱……” 桑煊锐扑哧一笑:“你当真了?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这么说的?在这种地方十个人里九个人都这么说自己,装纯洁而已。” 章途回过神,略有些怀疑:“可他说自己是学美术的,还说能给我画上一幅。” “来这里的,有谁是为了看人画画?”桑煊锐的笑就没从脸上下来过,“哎,章医生,还是你有意思,可比宋垚有意思多了。你住哪儿?我以后能去找你玩儿么?” 对方一脸雀跃的期待,可章途觉得要是眼前这少爷下回再把他带到这种场合,他是真有点遭不住。正不知道如何拒绝之际,宋垚适时解围:“章途是来这边进修的,医院里平时忙得很,你就别给人添乱了。” “怎么我就添乱了?章医生,首都好玩的多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桑煊锐貌似是真的觉得章途有意思,一个劲撺掇后者。 “还是不了,我在首都也待不长。”到了停车场,章途与桑煊锐道别,“今晚多谢,以后你要是到了我的城市,我一定陪你玩个痛快。”
第三十五章 迪厅 湛蓝的天,没有一丝游云,阳光刺目。在室外行走,稍一会儿就要汗流浃背。八月份这见了鬼的天气,只恨当年后羿怎么还要留这么一只金乌不射下。 章途站在商店门口等候,帘子里伸出一只手,将拿着的冰镇汽水贴在了他的脸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泛着丝丝冷气的碳酸饮料,在这样一个烈日炎炎的下午,恐怕很少有人会拒绝。他也不例外,接过玻璃瓶,向从商店里走出来的人道了声谢。 桑煊锐走出来,笑着跟他碰杯:“谢什么,被我拉着到处转,我还得跟你说谢谢呢。” 之前宋垚说的真不是假话,章途这半年在首都的生活不可不谓充实,在医院里忙得昏天黑地,除了偶尔能挤时间跟宋垚吃个饭,其他的事情一概免谈。期间桑煊锐也跟着宋垚来过几次,本是试图说服他出去玩,可一看章途那疲惫的样子,上班只为点卯的少爷只好把邀请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劝他没事多睡会儿觉,别和自己太过不去。 章途回来没几天,坐班看诊,上一位病人前脚刚走,桑煊锐就推门而入,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章医生,好久不见,想我没?跟你见个面真难,不知道你几点下班,我还交了个挂号费。” 几点下班不是问一嘴就能知道的事,居然还老老实实交个挂号费。章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看了眼表,快下班了,他言简意赅:“到外面等我。先去窗口把费用退了,我后面还有病人排队。” 这是桑煊锐头一回看到对方工作时的样子。章途穿着一身白大褂,脸上没什么表情,尽管情绪平和,奈何职业病又犯了,说话全是祈使句,无端衬出一种冷淡来。 桑煊锐从小家里宠着长大,对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从来没什么耐心,都是别人迁就他,就没他迁就别人的时候。听到章途这么说,他先是一愣,随后笑了笑,很新鲜地看了章途一眼,起身去外面等着,意外地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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