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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悦想，蒋京雪，你很可以，你知道自己是别人梦中常客吗？ 虽然是噩梦。 人还没到齐，丁成荫划拉着手机道：“宇哥说找不到车位。” 大家边等边聊，钱悦本以为话剧研讨会要开始了，然而聊的是停车难，猪肉涨价，以及今日的私生热搜。有名艺人因为公布恋情，对象被私生泼硫酸，幸好有惊无险，闪过去了没受伤。 “每次出这种事，明星们轮番出来发声，粉丝转发倡议，但是没用啊，疯子又不听警告。” “估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是罚太轻了，没有效措施约束那些人。” “非要真出大事了才有人管呗。” “宇哥当年还被黄牛报复撞车，幸好人没受伤。” “他妈的，服了……哎？”她突然挥手，“宇哥！这！” 说曹操曹操到，一名高壮男人三步并两步小跑过来。他头戴渔夫帽，鼻子上架着副黑色粗框镜。钱悦仔细打量，惊了，这不习星宇么？ 连小学生都知道，先有习星宇才有“顶流”一词，他是实打实的初代顶流。作为同样靠脸登顶的艺人，钱悦和他常被媒体比较。习星宇没他演技烂，但也没甚厉害作品，当年他靠美少年路线红遍大江南北，但年过三十后生活不顺，闪婚离婚，又因药物发胖，慢慢就销声匿迹了。 他跟蒋京雪路过商场时就曾说，自己刚来A市时巨幕就播着习星宇，而几年过去，变成了钱悦自己。 未曾想会在这种场合认识。 “找车位找半天，幸好没迟。”习星宇跑得有些喘，他晃了晃车钥匙，笑眯眯的，“还不如打车呢。” 他跟钱悦打了声招呼：“蒋老师，我看了《碎花裙》首映，特——别喜欢，我们加个微信？” “啊谢谢。”钱悦扫了扫他二维码。 如今习星宇关注度低，钱悦都不知道他也去了SP电影节。 *** 剧场不允许带食物和有色饮料，钱悦只买了瓶水。入座前，他溜去厕所往太阳穴涂风油精，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目标不大，不睡着就是胜利！ 开场在即，场内广播敬告观众禁止摄影，大家翻阅着场刊，偶尔交谈两句。 这部剧叫《斑马鱼》。2365年，真人明星彻底被AI取代，成为活化石。五年后，一名少年假扮AI，混入了全球最热门的AI选秀节目，与99名虚拟人竞争出道位，他的目标是在取胜之夜公开真实身份，向世界证明“活人”的价值，纪念他故去的艺人姐姐。 “题材挺少见。”旁边的习星宇说，“我记得斑马鱼是一种可以心脏再生的动物。” 对没看过话剧的钱悦而言，任何题材都少见。（《老张》他基本睡过去了，严格来讲不算看过。） 丁成荫：“妈呀，2365年了大家还在追星。” 谁知道呢？ 《斑马鱼》将实与虚都推到了极致，“实”在氛围，或者说世界观的完整度，人看科幻片时大脑往往能识别“哦这都是特效吧”，但在话剧现场你会产生一种错觉——2370年真特么来了。“虚”在动线，舞台方寸之地，有时一束光，一次翻滚，就将角色切换到另一个时空环境。 虚虚实实，像一场预言梦。 尾声，少年登上出道席，他对着全世界披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发表激情又老套的演说。 就在此时，钱悦侧前方的观众席突然有人起身，他端着一把造型夸张的枪状物，瞄准舞台。“叮”一声枪响，台上少年半边脑袋被打掉了，裸露出机械零件。 台下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 看少年另外半张脸的神情，他似乎也才惊觉自己非人类。 那么先前的一切又算什么？ 《斑马鱼》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台下很安静，过了一分钟掌声才响起，随即是接连不断的“咚咚咚”翻座椅声。钱悦一身冷汗，腿上放的水瓶滚到了地上。 如果蒋京雪也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喜欢。 这是钱悦第一部 完整看完的舞台剧，不同于《巴比伦》的震撼，《斑马鱼》带来的更多是奇妙感，原来故事还能这样呈现？ 时空从2370回到现在。演员们手拉手上台谢幕，屏幕上滚动着大红字：欢迎大家拍照发朋友圈！ 钱悦录了小视频发给蒋京雪。 女主演请大家留步，说一会儿还有演后谈。
第12章 烟火 主创们坐在舞台沿上，自在得像在公园似的，女主角还晃了两下腿。 来到观众提问环节，一名男生问：“导演好，先表白一下！剧很好看！” “这是我第一次看话剧，没想象中的高深莫测哈哈，想请问下导演，如果让你跟没接触过话剧的人安利话剧，你会怎么说？” “你好，”导演是名寸头美女：“老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 “在场有谁是第一次走进剧场的？举下手。” 不多。 钱悦悄悄竖起一根食指，就算举手了。 “话剧并不高高在上，它跟电影、电视剧、小说、音乐、美术等一样，都是讲故事的形式。” “它的特点在于‘一期一会’。今天的一切为你而来，它只刻录在你脑海里，没有光碟给你带回家的！即使你再看一场《斑马鱼》，也不会看到跟今天一模一样的演绎。甚至你坐在不同位置，体验都不一样。” “至于其它优点，我们听听其他演员怎么说。”她把话筒递出去。 男主演接过话筒：“话剧舞台设计很酷，场地限制反而让它更有创意。” “质感比较真实吧，你如果坐前排，还能数我脸上的毛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另一名演员眉飞色舞地比划。 “那导演，你觉得未来AI真的会取代真人明星吗？” “我个人倒是觉得不会，因为人性里幽微错乱的一些东西最有意思。” 散场后，丁成荫他们嚷嚷着要打卡附近的网红奶茶。这片是个大广场，晚上热热闹闹，情侣们腻一起散步，还有小朋友在玩荧光竹蜻蜓，朵朵荧光色的花在空中绽开。戏好，天气舒服，钱悦感觉心里的纷扰被晚风吹散了，但他还没有完全从《斑马鱼》的氛围里走出来。 排队时有路人问他和习星宇要签名。 钱悦难以下笔，他字出了名的丑，蒋京雪却是练书法长大的，之前蒋京雪让他临摹自己的签名，他拖着拖着给忘了。 蒋京雪，对不住了。他笔走龙蛇。 只要够潦草，别人一定看不出他字丑。 还有路人喊：“蒋京雨，我很喜欢你的《小花裙》！” 姐姐！无论是人名还是电影名你都搞错了啊！ *** 习星宇开的是辆七座车，载他们去宵夜绰绰有余。 副驾的钱悦一直在暗中观察习星宇。他没网图胖，算是结实吧，脸上刻着岁月纹路，跟当年的美少年形象相去甚远，但还是挺帅的。话不多，基本在笑着倾听，那种笑温柔得像吐真剂，看一眼你就想跟他哭诉八岁时的心理创伤。 大家聊到习星宇即将公演的作品，钱悦才知道他这两年在话剧界小有成绩。 营销号总说，习星宇的今天就是钱悦的明天。网上还有个段子：组织决定，以后由钱悦担任“习星宇”一职，原习星宇另有任用。 我的明天不会有这么好吧……他在心中嘲弄地笑了。 私密空间，聊着聊着就开唠娱乐圈八卦了，“老丁，你今天拍钱悦，老实说他真有那么帅么？网上是不是吹过头？” 突然被cue，正喝奶茶的钱悦本尊呛了一下。 “啧，我只能说，一个人的长相超越平均值太多，会有点非现实感。”丁成荫努努嘴，“帅到有点科幻了，而且身材很好。” “哇，那么夸张！” 钱悦表面上淡定喝奶茶，心里有小人在跑圈振臂高呼。 “不过硬照表现力没传说中那么厉害。” “再帅我也不喜欢，都是流量艺人过来的，宇哥比他强多了，扎扎实实演戏。” 他放下杯子，心里的小人摔了个大马趴，一嘴泥。 “别跟我提他苦出身哈，这不是万能挡箭牌，他就不该……不配当演员，机会本来就少，这种无能流量还占着鸡窝不下蛋。” “真实故事，周邶你们记得吧？我们团特有灵气的小伙子，之前差一点就签了《当钟声响起》男主，本来已经定了，但资方觉得他不卖座，把男主换成了钱悦。结局你们都知道，口碑票房双扑街啊！服了，这么好的本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周邶试上过《当钟声响起》？操……他女朋友说他已经三个月没戏上了，还问我借钱来着。” “劣币驱逐良币，他祸害观众，还祸害好演员。” “讲个好笑的，我去看《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旁边正好坐俩钱悦粉丝，一直在刷手机，有钱悦镜头才抬头看一眼，还尼玛录屏。” “市场的选择嘛，没有钱悦也有张悦李悦，光盯着他骂也啥没意思。” “就一说数字台词的，不该骂？” 钱悦从后视镜看他们，后排的画面变成九百六十帧的慢动作，如果静音，他们看上去在驱赶一只苍蝇。 习星宇一直没搭腔，人都是立场影响观点的动物。他曾被架在那个位子上，有些话他不适合说，也说不出口。意外的是，副驾这位也不吭声，专注地盯着外头滑稽的气球人，气球人没骨头，跳的是风想让他跳的舞。扎地，也不算真扎地，飞天，它也飞不了。 过了个红绿灯，这位新朋友没机会沉默到最后，被拉入战局：“蒋老师你看过钱悦的戏吗？” “……”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看过。”一直沉默的青年抬眼笑了，“戏烂，人也烂。” 最后习星宇岔开话题，众人才终于“放过”钱悦。 钱悦和习星宇没跟他们去吃宵夜，前者说临时有事，后者说身体不舒服。放下丁成荫一行人，习星宇问：“去哪？我捎你一程。” 他报了个商场名。 穿过大桥，他们遇见河面上的几朵烟花，小小的，但也绚丽。不知是谁胆子那么大私下放。 “好漂亮，”习星宇喃喃，“能不能帮我录一段，想发微博。” 平淡的一句话，让钱悦眼眶骤然发烫。 “像我这种艺人，职业寿命跟烟花差不多，‘嘭’，最灿烂的那一下就过去了。”在天空不留痕。 “你是不是挺好奇我为何跑去演话剧？哈哈，你眼神暴露了。” 钱悦：“……”很明显么。 “因为我三十多岁过气后，发现自己出道那么久，就像烟花一样，‘嘭’了下，然后什么痕迹也没留下。很多老粉走了，现在大家提到我的名字，只会说：‘哇，他巅峰时期可好看了，可惜长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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